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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们总对庸常之恶,视而不见?

释老毛 维罗阳光 2022-03-15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 l 微信公众号“毛有话说”

ID l mao-talk

作者 l 释老毛




在《八问探疑案》发表的同时,官方第四份公告终于出炉,由于“塔西佗”陷阱,很多网民还在质疑,我选择相信,大体上与我推断的差不多。


杨某侠身份需要DNA验证;
桑某某就是当年卖她的人贩子;
董某某是犯罪,不止非法拘禁罪,还有强奸罪;


整个事件的逻辑基本能说圆,本质上是历史遗留的古老罪恶,当年的妇女拐卖案20多年后借助互联网曝光,虽然尚有一些细节留待弥补,期待第五份、第六份公告,例如网民关心的女子年龄问题、户口和结婚证造假问题、相关村干部和公务人员不作为和瞒报的责任问题……


显然,四份公告是挤牙膏式的层层递进,在官方与公众的合力之下不断接近真相,后面否定前面,当以最新的通报为准。至于第一份,明显是敷衍地编故事,破绽百出,像钓鱼贴,竟然还能钓到洗地的人?网友的第一条回复很中肯!


这种古老的犯罪,最大最难最棘手之处,还是全体村民的“共谋”之恶,“收留”媳妇大都是特殊的“窝案”,面临法不责众的尴尬。如上篇文中所说:


“这不是孤立的个案,而是底层社会见怪不怪的恶风陋习,已沿袭成非正式制度,是系统性溃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凭空多出来个身份不明的妇女,生了一堆娃,二十多年来竟然无人质疑,无人过问?成年女人不是小孩,让她跑不掉,需要全村村民的“共谋”,基层政权的“沉默”,办户口办结婚证一条龙服务,构筑一个令女性只能发疯也无法脱身的“合法”牢笼。暗无天日,令人发指!”


此处涉及到一个哲学伦理学常用的概念,“庸常之恶”,或者叫“平庸之恶”,恰好前不久,正义凛然的胡主编,还怒怼过这个词。


老胡奋起的背景是,西方媒体把抗疫活动中基层工作者的某些不良作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狐假虎威,层层加码,造成孕妇流产等民怨,定义为普通人的“平庸之恶”。把我们的最美逆行者,与当年的纳粹公务员相提并论,这显然是西方白左的有色眼镜,上纲上线,恶毒攻击,胡主编迅速作出了有力回击,大快人心。


但这种普通人不以为恶的“恶”,在中国社会存在不存在呢?


当然存在,这是应当正视的问题。“平庸之恶”英文为“The Banality of Evil”,恶的庸常性,是指在意识形态机器下普通人作为一种系统化犯罪的“共犯”,普遍实施的无思想、无责任的作恶,甚至犯罪。


本来每个人都是一个道德主体,头脑有理性,内心有良知,能独立判断是非,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在极端状态下,个体消除了自己的独立思想,放弃了自己的道德责任,只对外在的体制、习俗、命令无条件服从,而不顾将会造成何种反人类反人性的严重后果。这种对个人价值判断权利的放弃,即构成罪恶庸常性的源头。


无独有偶,清华大学法学教授劳女士,同时也写过一篇文字,似乎从这个角度与胡主编叫板。


庸常之恶,一是平庸,二是日常。这种恶,每个普通人都可能参与,普遍渗透到日常生活中,大家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庸常之恶,最早是犹太女性思想家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提出的命题。阿伦特也是个牛人,据说在她之前西方思想界主流从来不承认有女哲学家,而阿伦特以其对二战极权主义的反思确立了学术地位。代表作《极权主义的起源》虽然在我看来受左翼阶级分析的宏大叙事影响太深,而对古典自由主义缺乏深刻理解,但也不得不承认阿伦特提出“庸常之恶”是极富洞察力的。阿伦特啊、安兰德啊、劳东燕啊,谷爱凌啊,我们可以看到:女性,把她们捆绑起来,可以塑造成为性奴隶;一旦解放出来,她们可以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完全不输男性,谁说女子不如男?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阿伦特对法西斯的看法由于纳粹分子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的审判事件而改变,由此在《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关于庸常邪恶的报道》一书中提出了著名的“庸常之恶”。


艾希曼是第三帝国保安总部第四局B-4课的课长,曾通过自己在铁路运输方面的专长把上百万犹太人送进了集中营。战争快结束时,火车车皮不够用,艾希曼便让被捕者自己步行走向死亡营地。当时阿伦特作为《纽约客》的特约记者,在耶路撒冷旁听了对艾希曼的审判。让她震惊的是,这个“杀人魔王”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表现得毕恭毕敬,甚至像一位绅士,他在种族屠杀中犯下弥天大罪,而他的动机却是平常的服从命令和尽忠职守。在艾希曼身上,阿伦特看到了“恐怖的、难以表述的、难以想象的恶的庸常性(The Banality of Evil)”。


大屠杀、种族灭绝是一种激进的恶,激进的恶是极端的恶、原创的恶。但没有普通大众的参与和配合,这种激进的恶是不可能实现的。艾希曼这些人,他们不是希特勒、墨索里尼这样的元凶巨恶,而是我们所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阿伦特对艾希曼的分析,重点在于他的官僚心态,他只是一个巨大机器上的小齿轮。他所体现的庸常之恶在于无思想、无动机地照章办事,随波逐流,心安理得地逃避自己行为的一切道德责任。


在庸常之恶的笼罩下,人们丧失了判断是非对错的思想能力,对于罪恶已经麻木不仁,大家都以日常生活中的平常心去接受它、适应它、执行它,甚至享用它……


我们的社会中隐藏着多少个“庸常的恶人”?


例如,50多年前,风云变幻,中国社会突然掀起一场暴风骤雨,席卷神州大地。平日温良恭俭让的学生们,转眼绵羊变猛虎,兽性大发,砸校园,打老师,暴力恶行随处可见。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卞老师,育人无数,春风化雨,桃李满天下。在1966年8月5日这个炸裂的日子,被她亲手教育的小战狼活活打死。这些战狼当时都是中学生、未成年人,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迄今尚无一人站出来忏悔昔日罪行,承担道德责任。他们是否一直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当初少不经事,听从号召,只是“革命群众”中的一员?


再如,今日网络似乎在重演昔日之恶,正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暴力横行,动辄网暴,网暴运动员、网暴刘学州、网暴雨衣爸爸……每一个参与者都不以自己行为为恶,甚至打着“爱国”“正义”的旗帜,给受害人雪上加霜,造成人间悲剧。


网民只有七秒钟记忆,还记得半年前的那个爸爸吗?人家突遇无妄之灾,丧女之痛,继而遭受网暴,后来证明完全真实,围攻一个沉浸在痛苦中的父亲,这尼玛还有人性吗?


当时带节奏发动网暴的头目,还能算个人?中央都调查问责,发布公告,承认既是天灾,也有人祸,当地瞒报,铁证如山,事后这些大V道歉了吗?


作为一个新闻人,老胡值了!,胡主编虽然洗地,但不杀人,跟这些“爱国”大V相比,至少有底线,有分寸。作为正局级退休干部,人家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不会挑战人伦天理,老胡不是“庸常之恶”,他知道巧妙地“枪口抬三寸”。反观这些货色,无法用语言形容,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的范畴,骂它们是禽兽,是侮辱了禽兽,禽兽也是群居动物,知道相互帮助,相互守望,它们并没有鸟类和哺乳动物的温度。


最后回到徐州这个案件,20多年视若无睹,你若追究全村村民和基层干部的责任,多数人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他们只是千百万底层社会的一员,过得也是普通人的家常日子,甚至日常生活还显示出农民朴实、善良的一面。


可是,在这种温情脉脉的田园牧歌之中,在见怪不怪的日常生活之下,掩藏着多少黑暗的角落?底层社会有一张无形之网,被拐女性的产、供、销、运输、收买、办证、禁锢、转卖、阻拦解救、瞒报粉饰,人口贩卖不是孤例,而是一条产业链。在这条人口产业链上,女性沦为商品,变成农村无偶老男人的泄欲工具和生育机器。共同体中的每个村民都是共犯,只要有一名义士挺身而出,“狗镇”就不会存在。古老的罪恶,之所以古老,它是庸常的罪恶。



从极左岁月,到网络暴力,再到徐州事件,这庸常之恶,离我们并不遥远,细细想来,竟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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