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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伟大的复兴来自于创造,而非破坏

维罗阳光 2023-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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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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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有“盛世”情结,唐朝有开元盛世、清朝有康乾盛世。盛世究竟代表着什么?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因此总希望“复兴”盛世。比如儒家,他们的梦想就是恢复上古的黄金时代——“三代之治”。

孔子的复兴梦:恢复周朝之礼

其实世界人民也差不多,他们也梦想着复兴,结果有好有坏。在西方,文艺复兴塑造了欧洲乃至世界的人文主义精神,复兴日耳曼的民族激情让希特勒裹挟着德国人扫荡欧洲,特朗普以“让美国重新伟大”赢得了美国大选。

为什么复兴的口号如此让人着迷?

霍弗在《狂热分子》中认为,那些最渴望改变现状的人,是失意感最强的人,他们既不是富人也不是穷人,而是“新的穷人”,是被剥夺了美好过去的人。旧日的美好刺痛着他们,灼烧着他们,也让他们在未来走上不同的路——或者成为拓荒者,或者成为狂热分子。

伊斯兰国(ISIS)的复兴梦:以军事奴隶制重建阿拉伯帝国的版图(参阅《地中海史诗三部曲》)

失去的恋人最美好,末路的英雄最令人惋惜,逝去的黄金时代最令人怀念,人在顺境中很难改变,痛苦和失意却往往使人改变。就像周润发在《英雄本色》中感染了无数人的话“我只想证明,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夺回来”。

一个失意的人是这样,一个失意的文明也是这样,它曾有过辉煌的历史,就难以忍受惨淡的现实,它曾有过文明的传统,就难以忍受当前的野蛮。对希腊罗马的回忆让欧洲觉醒,走出千年的中世纪,在文艺复兴中,在对古老文明的追寻中复活了个人的价值、自由的精神,以及美的想象。

飞翔是达·芬奇终生追求的梦想,这是他设计的飞行器——《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P186


权力的复兴,
还是人文的复兴?


文艺复兴的辉煌在于——它是人文的辉煌,而非权力的辉煌,是属于整个人类的辉煌,而不是单单某个民族、某种文化的辉煌。

希腊罗马文化是欧洲精神的源泉,此后的一千年则被称为“黑暗中世纪”。事实是,当它想靠权力复兴盛世时,就极度黑暗;当它想靠人文复兴盛世时,就充满光明。我们需要指出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整个中世纪都是一部试图复兴希腊罗马的千年历史。

日耳曼蛮族灭亡了西罗马帝国,却无法维持法律和秩序,只得依靠教会治理。自此,教会变成了国家。——弗朗西斯·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

不幸的是,最想复兴希腊罗马的,是那些掌握权力的人,他们梦想着开疆拓土、江山永固,创造版图和统治者的辉煌,却从不关心希腊、罗马精神的实质:智慧和正义。

他们试图复兴罗马的权威和领土。现代的西欧各国几乎都是从法兰克王国分离出来的,查理大帝几乎统一了西欧和南欧,恢复了罗马的版图,被教皇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法兰克王国分裂后形成了后来的法国、德国和意大利,早期的德国叫神圣罗马帝国,就是想继承罗马的法统。

东欧君主也在狂热地复兴罗马,拜占庭帝国的查士丁尼大帝发动了对欧洲的西征,试图恢复罗马的荣光。拜占庭帝国被土耳其消灭后,俄罗斯人宣布自己继承了东罗马的神圣法统,“沙皇”就是拉丁语中的“凯撒”——罗马的副皇帝。甚至穆斯林世界也来凑热闹,奥斯曼帝国认为自己才是希腊罗马的真正继承者。

伊斯坦布尔,在罗马帝国时期被称为君士坦丁堡,复杂多变的建筑风格堪称建筑艺术博物馆,显示了这座城市被多次征服的历史

然而,罗马从未恢复,皇帝、国王和将军们复兴罗马的努力,仅仅带来了数不清的战争和权力斗争,构成了中世纪乱七八糟的历史,除了专家学者谁都记不住、搞不清,并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带来了民众的痛苦。就像伏尔泰对神圣罗马帝国的评价:“既不神圣,也非罗马,更非帝国”。

可黄金时代还是来临了,君王和将军不能做到的事,被商人和知识分子做到了,这次,他们创造的是来自人类自身的辉煌——人文主义的觉醒。

意大利和北德意志的海上贸易带动了商业城邦的复兴,个人奋斗和创造财富不再是羞耻的,而是智慧、勤奋和信用的回报;在经院和大学里,教士沉思着自身和世界,智慧的火光在他们沉思的目光中跳动,这是复兴的真正火种。

中世纪既黑暗又光明,权力的复兴带来专制,欧洲在黑暗和野蛮中昏昏欲睡,文艺的复兴带来科学和艺术,欧洲在光明中逐渐觉醒。

断臂的维纳斯,作者是一位不知名的古希腊雕刻家


阶层固化束缚人性
人文主义让人类觉醒


文艺复兴到底复兴了什么?

生物学上有“镜子测试”,让各种动物照镜子,看它们能否认出自己,动物的高级与低级在于,他们是否知道“自我”的存在,有没有正确认知“自我”的意识。

人类无疑是高级动物,他们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就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然而,人类又忘掉了“自我”,在中世纪,权力和土地属于领主,知识属于教士,普通人的自由被束缚,脊梁被打断,眼睛被愚昧遮住。

苏格拉底的毕生追求,是希望每个人都能认识自己。——罗素《西方的智慧》

文学描述的是生活,而被权力和贫困禁锢的生活是光怪陆离,正如《格林童话》和流行骑士小说中的世界:只有方圆几十里的村庄是现实的,一旦离开家乡,外面的世界就是恐怖怪异的,到处是邪恶怪物和危险城堡;只有白天的世界是现实的,一到没有阳光的夜间,世界就是恐怖灵异的,鬼魂和巫师到处出没游荡,普通人只是这个荒诞世界里残缺的弱者,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你可能觉得这只是作家们的虚构,可中世纪的人真的是这么看世界的。

中世纪早期,城市和商业凋零,除了被迫服役打仗,绝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的村庄和领主的土地,基本都不识字,浑浑噩噩,茫然无知,靠着民间传说来了解历史地理知识,对未知世界充满离奇怪诞的想象,有着数不尽的迷信禁忌。

在黑死病流行的年代,人们用私刑处死了很多“女巫”和犹太人。——《人性中的善良天使》

更可怕的是泛滥整个欧洲的猎巫运动,头脑简单盲目的农民烧死和淹死独居的老女人,她们不再是人,而是幻想中的恶魔。女巫和吸血鬼不只是童话故事和民间传说,而是为中世纪带来无数屠杀和虐待的现实因素,这是残缺人性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对抗。在贫穷、野蛮和愚昧中,人类对世界的认知还未脱离童年,也失去了对人的认知。

中世纪艺术以阐述基督教信仰为中心,而天主教会自称拥有信仰的解释权,垄断了同上帝沟通的权利,在绝对的权力中产生了绝对的腐败。人在信仰中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不再是为现世而活,而是为死后而活。

中世纪绘画和雕塑中的神明,正如一切伟大叙事中的伟人和英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是远离芸芸众生的。观众在艺术中找不到自己,只能找到宣传的痕迹。

但丁《神曲》插画

如果要找文艺复兴的代言人,那么就是“前三杰”和“后三杰”,“前三杰”是但丁、彼特拉克和薄伽丘,他们代表着文学的复兴。“后三杰”是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他们代表着艺术的复兴。

在文学的复兴中,人类重新认识了世界。

但丁的《神曲》将教皇打入地狱,将天堂与地狱的秘密揭示给普通人,于是人也可以同上帝沟通,在信仰中找到自己的位置;薄伽丘的《十日谈》里,写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欲望与诉求,写真实与丑陋,写挣扎在污泥中的人,真理回归了世俗,教会露出的是掌权者的丑陋嘴脸;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肆意嘲笑着骑士小说的荒诞认知,怪物只不过是风车,家乡外的世界和黑夜里的世界同样只是俗人的平凡世界,幻觉中的恶魔被驱逐出生活,向风车冲锋的骑士不是英雄,只是愚昧而不失可爱的凡人。

莎士比亚作品《奥赛罗》

在艺术的复兴中,人被重新认识了。

达芬奇走入人群之中,观察他们的面貌,研究他们的身体肌理,注意他们的行为和生活,甚至解剖他们的尸体。于是,在《最后的晚餐》《岩间圣母》等画作中,神变得更像人,人也变得更像人。我们在画作中看到了他人,也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人变成了一个谜,艺术让人们去观察人、解读人,去发现人的内在。生命的神秘光芒被压缩在狭小的空间中,就像永远微笑的《蒙娜丽莎》,被一个卢浮宫的看守爱上,天天对她说话,嫉妒着来看她的游客,最后在发疯的迷恋中被辞退。

1911年8月,《蒙娜丽莎》在卢浮宫被盗,全球报纸争相以头条全版报道。——《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附录

虔诚的基督徒米开朗基罗却鄙夷这种凡人的深刻和神秘,他在《创世纪》的宏伟宗教壁画中,在《大卫》庄严的大理石雕塑里,灵魂在不安的冲突,它失去控制,渴望每一个冲动和美好事物,渴望冲破肉体追逐自由,将人类被囚禁的理想气质重新解放出来,从人性中重新寻找神性。

不安,是个人痛苦的根源,却是艺术灵感喷薄的源泉。于是,在艺术中,中世纪浑浑噩噩的人重新高贵和伟大起来,信仰和人性重新握手言和,人对自身的超越,成为荣耀神的伟业,这是教会一千年来未能实现的伟业,也是欧洲宗教改革的前奏。

米开朗基罗完成《摩西》后,曾伸手拍打摩西,试图让先知开口说话。从大理石中解放的灵魂,首先蛊惑的竟然是他的解放者。米开朗基罗不仅是美的创造者,而且甘愿成为美的奴隶。——《文艺复兴三杰·米开朗基罗》序言

拉斐尔的艺术起于他对自然万物的敏锐洞察和对古老传统的探索,他的地位不仅来自才华,也来自于他真正理解文艺复兴,理解这个人类文明最为群星闪耀的巅峰年代。

在《雅典学院》中,不同时代、地域和学派的学者、思想家和名人会聚在高大拱门下的大厅里,柏拉图手指上天,象征着思想、智慧和理念的理想国,亚里士多德手指地下,象征着经验、科学和法律的现实世界。人类追求着智慧、真理和最高的生活理想,这是人文主义艺术家自己的宿愿,这是一个黄金时代。

拉斐尔《雅典学院》,中心的两位伟大学者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原型是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文艺复兴三杰·拉斐尔》


要复兴的是普世的人类大传统


文艺复兴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复兴,它的影响远远超出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是全人类文化的根基,那它对我们的启示是什么?

首先,最伟大的复兴来自于创造,而非破坏。

在历史上,一切以破坏为代价的复兴,最终都必将失败,剩下的也将是一片废墟。试图将复兴希腊罗马作为旗帜的,不仅有中世纪君主,还有二十世纪墨索里尼的“新罗马帝国”、和希特勒的“第三帝国”。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破坏,共同结局都是失败,共同留下的也都是灾难和恐怖。

而文艺复兴是人文主义的胜利,是文学、艺术和思想的伟大创造,它有力地证明,复兴只有带来创造,才有价值,才有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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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最伟大的复兴 来自个人自由基础之上的自然演化,而非自上而下的制度设计和暴力革命。

俄国的彼得大帝改革、日本的明治维新,以及后来的激进主义运动,都留下了巨大的后遗症。如果复兴的动力来自上位者的权力,或者源于自上而下的制度设计时,往往是对社会进行各种手术,想把昔日的辉煌剪切粘贴成一个“新文明”,最终却导致社会动荡和撕裂。他们塑造的其实是利维坦式的粗暴怪兽,在强制中将个人价值踩得粉碎。

托克维尔说,革命在摧毁与自由背道而驰的制度时,也摧毁了自由赖以存在的基础。因此社会的发展必须充分尊重个人自由,尊重社会传统的自然演化。真正的复兴,是建立在对每一个个体的尊重之上的。只有充分尊重个人的价值和尊严,才能激发人类最美好、最富有创造力的一面,从而奠定文明社会的牢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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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最伟大的复兴所继承和创造的东西,都是世界性的,而非民族性的。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希腊和罗马并未真的重建,文艺复兴的意大利人和古代罗马人也有很大不同。文艺复兴也不是拉丁民族的专利,因为它很快被英、法、德继承和发扬壮大,并且直接促成了启蒙运动。

欧洲民族源流众多,他们为什么不复兴自己的民族传统,而是选择了希腊罗马的传统呢?

一个企业打造自己的优秀基因,要效仿的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市场上最优秀的企业。最伟大的复兴,也必须跳出自身的狭隘圈子,以世界公民的视角,继承属于全人类的伟大传统。希腊和罗马创造的正是古代世界最优秀的传统;而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启蒙运动所创造的,正是近代世界最优秀的传统。

基督精神源于亚洲的耶路撒冷,却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发扬光大。——《耶路撒冷三千年》

文艺复兴甚至远远超越了希腊罗马文化,成为现代文明的起源,它未能使意大利强大、使欧洲统一,却为整个世界重塑了一个共同精神——以个人为核心的的普世价值,它出自于人类的良知与理性。不分领域,超越宗教、国家、民族,甚至超越时间,因为它体现的是每个人内心的需要,这也是文艺复兴带来的最大贡献——人本主义。

同样,文明的复兴,也不在于自身的强大,而在于能否建立一种让全体人类为之效仿,让所有渴望进步的民族继承的伟大传统,这是一种复兴 是否伟大的终极标准。

具有开放视野的唐朝,曾经领土辽阔、国力强盛,那种强盛和胸襟却竟然与千年后的子孙无干,无数的继承者只想继承唐朝遗产,却拒绝继承全人类的遗产,因此也未能重现辉煌。

世界文化遗产日本法隆寺,完全仿照唐朝风格,1960年代后成为世界最古老的木建筑

当我们再次注视文艺复兴时的伟大作品,感受画作和雕塑中的灵魂跳动时,这正是伟大艺术家所追寻的人类共同精神。

这一刻,我们无分国家和民族,心中回荡着的都是共同的声音,这就是普世价值。它来自每一个人的内心,让我们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渴望,意识到被束缚的自身中 也有一颗灵魂在不安的跳动——这就是人的觉醒,人的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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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复兴时期的“自由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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