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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合时宜的沈从文,曾有过两次自杀

维罗阳光
2024-10-0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牛皮明明 Author 诗人牛皮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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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 l niupimingming
文 l 诗人牛皮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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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贾平凹 丨沈从文为何伟大?




“沈从文不是个使强用狠的人,不是个刻薄刁钻的人,他善良、温和、感受灵敏、内心丰富、不善交际、隐忍静虑,这就保证了他作品的阴柔性、温暖性、神性和唯美性。”




01


高尔基有一本书叫《不合时宜的思想》,讲述了不合时宜的一群人。越有思想的人,往往越有罪。在每个需要颂圣的时代,执拗不肯附和的知识分子,总是会被归为异类,甚至极端时候也会被当成定点清除的障碍。

在中国的解放之际,沈从文无疑就是那个异类。今天很多人把沈从文理解为一个很抒情、很小清新的作家,流传最广的金句是“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美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龄的人”。但忽略了他更为重要的另一面,那对社会不断发出叩问、思考的另一面。

我们今天看到的沈从文,几乎都截止在1948年。1948年是距离“1984”最近的一年。这一年,沈从文被郭沫若定性为“桃红色作家”、“反动文人”,在那样一个政治运动频繁的年代,被扣上这样的帽子,几乎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第二年的年初,北平解放了,但沈从文却决定去死。他采取的手段是直接把手指插进电线插头,想将自己电死。但结果是被长子发现,一脚踹开没死成。

知识分子自杀,是易代之际的典型现象。1949年之后,毒药、安眠药被禁止发售,楼顶、江边都有解放军站岗防守,知识分子自杀方式多是:触电、吊颈、卧轨。可沈从文不知道的是,当时即便没有他儿子的阻拦,他电死自己的方式也多半行不通。

17年后,考古学家俞伟超采用了他同样的方式自杀,而且更为惨烈。俞伟超先生将两股电线剥掉绝缘层,密密缠绕在双手食指上,直到不见指头,接通电源,被电流瞬间击昏,双手食指如刀切般断掉,但性命无碍,还是以自杀失败告终。

按理说,人在求死不成后往往会重新思考生命的价值,思考死亡以外的另一条路,可沈从文显然死意已决,在不久后3月28日这天,他趁家人不在,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采取他自以为更保险的自杀方式:用剃刀割喉、切腕,再饮下大盏煤油。但这次自杀,因被妻子张兆和及时发现,再次失败了。

人的命往往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即便死亡也是如此,就像老话说的“该井里淹死的河里死不了”。两次自杀都死不成,也是沈从文的命数如此。如果第一次自杀只是失望,那第二次自杀则来自更大的绝望。

1949年,对于沈从文来说,是没有春天的。 

沈从文与张兆和


02


这一年5月30日的夜晚,一切都静下来。沈从文听着雨后孩子们入眠的鼾声,坐在书桌前窸窸窣窣地写道:

我依然守在书桌边,可是世界变了,一切失去了本来意义……和一切幸福隔绝,而又不悉悲哀为何事,只茫然和世界相对。

极度敏感的沈从文,显然预感到了某种不祥的气息。就像蚂蚁在洞穴中已然感知到地震前的地壳变动。从这之后,沈从文几乎再没有提起手中的笔,像戒除毒瘾一样戒掉了写了二十五年的小说。此后三十年间,他虽然也被钦点上过一次井冈山,住了几个月尝试写一些主旋律文章,但最终弃笔,写的草稿也全部毁掉。

以1949为分界,之前提笔的沈从文是一个人,之后弃笔的则是另一个人。他最热衷写的湘西,有赶尸的民俗,不能再提笔的沈从文,其实哀莫大于心死,活着也就跟赶尸差不多了。

后来他学生辈的作家林斤澜见他太过冷落,拉他去参加一个文学会议。主持人最后礼节性地请沈从文谈谈小说,沈从文摇摇头说,“我不会写小说,我不懂小说。”

沈从文不再提笔的后半生,转而去研究古代文物,在那些纹饰、色彩、质地、触感里,寻找另一种艺术的性格与特征。他靠自学成才成为文物鉴定专家,闭眼用手指去摸文物底足边缘的曲度,就可以判断出它的年代。

他终于对自己这高超的文物鉴定能力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得意,将其文学性地比喻为:“恰恰如一个老浪子来自各种女人关系上所得的知识一般。”只有在那一瞬间,他才又像还是那个“桃红色作家”沈从文。

我总感觉,沈从文就像过去被放逐在新旧之间的苏东坡、难容牛李之间的李义山,被权力狠狠摁下去,却转而去研究东坡肉、山水画,在摁自己那只手的指缝里,升腾出自己的志趣。他也让我联想起1949年的周作人,国民党政府塌台后,被足足关了三年后被放出来,只淡淡写了二十八个字的一首诗,“一千一百五十日,且做浮屠学闭关,今日出门桥上望,菰蒲零落满溪间。”

即便六七十年代,沈从文在被下放到养猪场养猪的时候,他仍然在撰写《中国服饰研究》。在研究古代服饰时,他发现元代朝廷规定“下等人”只能穿褐衣,工匠却悄悄把褐色分出许多层次,褐还是褐,却生出多种变化,让平民的个性从那颜色的束缚中跳脱出来。这微小的抗衡,令他久久动容。

其实他自己,不也是那个永不放弃抗衡的工匠吗?!

沈从文晚年


03


1949年至1976年之间,沈从文是处于“消失”的状态。

这27年里,中国知识分子自杀的人数惊人。我们不可能通过正常的档案检索而统计出完整人数,各中劫难也几近说不出清楚。每每触及,我只是庆幸没有生在那样一个腥风血雨的年代。

我也只能通过所熟知的自杀文人,窥得那个大年代的一鳞半爪:老舍、卢作孚、周瘦鹃、熊十力、周予同等等。自杀者中,还有不少是夫妻携手自杀,傅雷夫妇、如翦伯赞夫妇、吴晗夫妇等等。这样的名单可以拉得很长。

因为旧的时代已经颠覆,新的时代一切价值重估。对许多不合时宜的知识分子来说,那是一个绝望的年代,甚至你连沉默都没办法沉默,除了自杀没有别的路可走。生命是这些文人最后的筹码,只能拿自杀去赌,赌最后的气节和尊严。

沈从文是那批文人里少数自杀失败的例子,但也正是如此,命运给了他涅槃的机会。直到80年代,最惊心动魄的运动过去了,沈从文终于慢慢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文坛里有人想起来,中国还曾有过这样一个写出《边城》的天才作家。

1985年,一位女记者拜访沈从文,得知他在文革中干的是打扫女厕所的活时,忍不住拥住他的肩膀说,“沈老,您真是受苦受委屈了!”83岁的沈从文突然紧紧抱那拥着自己的胳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大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不停地哭,鼻涕眼泪满脸地大哭。

我无法洞察一个老人的眼泪,那眼泪里抑郁的情绪太压迫人,缠绕纠结着半生复杂难解的情结。

只是三十岁之后,我突然读懂了沈从文。我觉得写民国百姓生活最惊心动魄的一个画面,是沈从文在三十岁时写的湘西的回忆,那时他参加湘西的军队,目睹了清军、军阀部队一次又一次对平民的大规模屠杀。一次他在屠杀场的附近,遇见过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个少年挑着担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穿过青石板的街道。沈从文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担子里挑的是什么,看到后心忽悠一沉,原来那少年挑的是他父母的头颅。 

那个画面,后来在我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一种不动声色的悲郁,从画面里一层层往外渗。我猜想在那时,沈从文已经看到了矇昧社会里最黑暗、最惨烈的生活。但他用了整个后半生才明白,有时候知道太多的人是有罪的,思想本身就是一种罪。

据我所知,经历过文革的大文人都经过自己精心的删选,才敢出自己的全集,因为他们都在文革期间发表了一些节操全无的文字。

沈从文是为数不多的例外。“哀泪已因家国尽,人亡学废更如何。”

一定要保自己---这是中国知识分子最难堪、最令人痛心的地方(点击阅读)


真相如火,传播真相者如普罗米修斯。陈徒手这位“盗火者”,几十年如一日在档案中挖掘真相,把历史的灰暗面平铺给人看。他说,“知识分子有个天职,就是说话,不论用嘴还是用笔,若一声不吭,是失职;若作假,是渎职。”

为此,先知书店诚挚推荐陈徒手老师亲笔签名作品:《故国人民有所思》和《人有病,天知否》,这是两部深入解读“知识分子思想改造”的著作,运用了海量的有据可查的档案资料。

其实,陈徒手老师根据几十年积累的资料所写出来的著作还有好几本,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能出版的就这两本。《故国人民有所思》的出版还颇多波折,属于“漏网之鱼”,最终能与读者见面,实属不易。

三联书店总编辑李昕:《故国人民有所思》有邵燕祥所写的序言,内容是对中国当代历史的深刻剖析,警示性很强,有几分敏G。编辑问我是否要做技术处理,我认为燕祥先生对作品的评价是实事求是的,故一字未动。

王蒙:十分好读,读着读着“于无声处”听到了惊雷。

陈徒手老师亲笔签名作品,口碑极佳,数量不多,感兴趣的书友不妨提早收藏。长按下图,识别图中的二维码,即可一键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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