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论浙江省的方言地名

陈桥驿 江西地名研究 2022-03-18

目前,地名普查、地名志和地名词典编纂工作正在进行。认真研究和正确阐明地名的来源,是一项不可或缺的、十分有意义的工作,这也是历史地理科学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高兴地看到,一些有志于此的同志正在进行有益的探索。然而,不能不指出,在探讨浙江省地名来源的文章中,存在着不少牵强附会的解释。究其原因,就在于往往忽视了浙江省的地名很多来源于古代吴越方言。如果搬用汉语来穿凿附会、以讹传讹地解释方言地名,便难免闹出笑话。因此,加强方言地名的研究,实在是解开浙江地名渊源的一把钥匙。

不加分析地沿袭古人之见,往往造成今人的谬误。我们发现至今有的文章对地名渊源的解释,都是从古书——主要是古代方志中照抄而来,其错误也实在是“古已有之"。但若将这些错误完全归咎于古人,却也并不公道。因为在古人的见解中,也不乏真知灼见。如唐朝颜师古注“句吴”说:“夷族语之发声也,犹越为于越也”。宋朝刘昌诗说:“于、於,皆越人夷语之发声,犹吴人之言句吴耳。"晚清的李慈铭说得更为清楚,他说:“盖余姚如余暨、余杭之比,皆越之方言,犹称于越、句吴也,姚、暨、虞、剡、亦不过以方言名县,其义无得而详。”既然古人中的一些有识之士已经正确地解释了这类地名,我们不应该至今还要以讹传讹了。


李慈铭提出,这些地名“皆越之方言"。为此,首先对“方言”这个概念有必要稍加探讨。方言,顾名思义是地方的语言。在中国,方言一词可能与《方言》这本书名有关。传为汉扬雄所撰的《方言》(全称应该是《輶轩使者绝代语释别国方言》)一书,确实颇为详尽地记载了当时的地方语言,但可惜其中没有有关地名的卷帙。否则,此书对于方言地名的研究必将大有裨益。



在西方,方言一词在语源上是由希腊文di-a(联系)和legein(语言)二词构成,英语叫dialect,《韦氏大字典》释dialect作:“为一群人所使用的一种语言,它和另一群人所使用的语言在词汇、语法或语音特点上具有区别。”《韦氏美国语新世界字典》则释作:“语言的地方特点的总和。”把两种韦氏字典的解释合在一起,“方言”一词的科学涵义大概已经包罗尽致了。


既然一种方言与另一种方言之间具有词汇、语法或语音的差异,因此,仅将语音上的某些区别作为不同方言的指标,这不仅是不妥当的,同时也是很困难的。因为语音的差异有时很大,有时也可能极微。以绍兴市的旧县山阴和会稽为例。山、会两县,在绍兴府城之内,虽然仅仅隔了一条宽不过三、四米的小河,但某些词语的读音却是不同的。联系到地名来说,旧山阴县西南部有个村子(今属萧山县),在三十年代曾经编印过一部村志(见洪焕椿《浙江地方志考录》第300页),叫富家墩,而旧会稽县有个集镇,在著名的宋六陵附近,叫富盛。但就是这同一个“富”字,山阴人读作“fu”,而会稽人却读作“hu”。能不能说,山阴人的话叫山阴方言,会稽人的话叫会稽方言呢?当然不能。这说明在同一城市之内,语音也会存在差异,所以用语音作为区别方言的单一指标,其尺度是很难掌握的。


怎样的地名才是方言地名?方言地名当然要从属于方言。但如上所述,构成方言的指标是综合性的,因此,要十分严格地区别方言地名,可能存在一些困难。然而有一条却是十分明确的:地名具有地域性,因此所谓方言地名,必然是该种方言流行或曾经流行的地区的地名。例如客家话流行的地区,必然有许多客家话的方言地名。但是用客家话说“北京”、“上海”等地名,尽管与普通话有很大差别,它们却绝不是客家人的方言地名。正如我们说英国的牛津、剑桥,说美国的旧金山、费城等,英美人是根本听不懂的,但它们也决不是我们的方言地名。


就历史地名而言,《水经注》就记载了不少方言地名。例如《河水注》的半达钵愁,就是一个典型的方言地名。《水经注》释之作;“半达,晋言白也;钵愁,晋言山也。”所以这个地名按汉语意译就是白山。至今,我们还可以按语音和地名的所在地区,查明它即是梵语Punda Vasu的音译。古代梵语方言地名,在《水经注》中还不止白山一例,卷一《河水注》中的“中国”,也正是一个同类方言地名。“中国”为什么成为梵语的方言地名?因为这个“中国”,并非我们中国,我们中国在梵语中叫“支那”(古书中也译作“脂那”、“震旦”或“真旦”等)。《河水注》说:“自河以西,天竺诸国;自是以南,皆为中国。”这里的“河”,是指印度河,“中国”则是指古代北印度地区的国家。这个“中国”,梵语读作madhyadesa,madhya即恒河中游一带地区。在梵语中是中间的意思;desa则是国家,madbyadesa就是“中间的国家”。



除了梵语系统的方言地名,《水经注》中也还有其他语言的方言地名。例如卷二《河水注》引释氏《西域记》:“牢兰海东伏流龙沙堆,在屯皇东南四百里阿步干鲜卑山。”清全祖望寿证说:“阿步干,鲜卑语也,慕容魇思其兄土谷浑,因作阿干之歌。盖胡俗称其兄曰阿步干,阿干者,阿步干之省也。今兰州阿干山谷,阿干河,阿干城,阿干堡,金人置阿干县,皆以阿干之歌得名。”由此可见,在这许多称为阿步干或阿干的地名中,所谓“阿步干”或“阿干”,原来就是古代鲜卑语中的“兄”的意思。


是不是所有方言地名都能查得出它们所属的方言系统,查得出它们在汉语上是什么意义呢?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在《水经注》记载的方言地名中,就有许多是无法查明其渊源的。例如卷三《河水注》记载的骨律镇城,注文说:“河水又北薄骨律镇城,在河渚上,赫连果城也……但语出戎方,不究城名。”这里所说的赫连,即十六国时期夏的建立者赫连勃勃(公元407-425年在位),属于匈奴族的铁弗部。则骨律镇城当是匈奴语的方言地名,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六世纪初的郦道元也已经无法解释,仅知“语出戎方”而已。


法国《拉鲁斯大百科全书》在地名学一条下说:“地名学要求语言学家追溯得更远一些。诚然,大多数地方名称一般不靠现代口语来解释。因此,很多法国区域地名远溯于已经消失的语言,人们不知其由来……”像上面例举的骨律镇城,就是《拉鲁斯大百科全书》所说的“已经消失的语言”。这样的方言地名,公元六世纪初就已经无法根究,今天,我们自然更“不知其由来”了。


《拉鲁斯大百科全书》所说的这段说,对于浙江省的方言地名来说,恰恰也是符合的。浙江省现存的方言地名和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方言地名,也都要“远溯于已经消失的语言”,而且我们也同样“不知其由来”了。浙江省(其实还可以包括今江苏、安徽和江西的部分地区)的方言地名,就是古代的越语地名和吴语地名,或者也可以称为吴越语地名。




众所周知,于越和句吴是古代活动在东南沿海地区的两个著名的部族,它们之间曾有过一段互相攻伐、复仇称霸的战争历史,最后于越在其雄才大略的领袖句践领导下,终于并吞了句吴,并称霸中原达五代之久。直到越王无疆为楚所败,土地被楚兼并为止,这才结束了这两个部族载入史册的一段轰轰烈烈的历史。


从历史上看,句吴和于越很可能是同一原始部族中的两个分支,在部族蕃衍发展的过程中,由于居地分散和某些其他条件的不同,才逐渐造成了部族间的若干差异。但他们在语言和风俗习惯等方面,基本上仍然是近似的。《越绝书》卷六说:“吴越为邻同俗。”卷七又说,“吴越二邦,同气共俗。”《吕氏春秋•知化篇》说得更为明白:“吴之与越也,接土邻境壤,交通属,习俗同,言语通。”可见它们之间共同之处很多,所以谭其骧教授认为,吴和越是语系相同的一族两国。


尽管这两个部族的语言早已泯灭,但从现在尚存的人名和地名之中,可以发现它们在语音上是有许多相同之处的。例如句吴之“句”,与于越句践、句无、句章、甬句东之“句”,句吴国都姑苏之“姑”,与于越姑蔑之“姑”;句吴地名无锡、无湖之“无”,与于越人名无余、地名句无之“无”。例子甚多,不胜枚举。可惜人名与地名都是专门名词,我们很难获悉它们的意义。幸亏后汉时的袁康和吴平这两个会稽人,他们把战国以来流传的于越记载收集起来,写成《越绝书》一书。此书不仅为我们保存了吴、越两族的许多社会和历史情况,而且还为我们保留了于越语言中的两个普通名词。其中一个是汉语中的“盐”,越语称为“余”。《越绝书》卷八说,“朱余者,越盐官也,越人谓盐曰余,去县三十里。”另一个是汉语中的“船”,越语称为“须虑”。《越绝书》卷三说:“越人谓船为须虑。”这两个词汇中特别是“余”字,由于在地名中大量出现,所以对解释当时的地名,有很大意义。



据史籍记载,吴越曾分别以今江苏南部的苏州和浙江东部的绍兴为其部族中心。至于这两个部族的交界线应划在何处,历来是有争议的。但今浙江省的全部版图当时都在两族的活动范围之内,这一点却是可以确定无疑的。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建立了郡县行政制度,在今苏南、皖南、赣东和浙江的大部地区,设置了会稽郡。全郡分为二十多个县,虽然其中有些县名颇有争论,但多数是可以肯定的。在今浙江省境内的,有乌程、由拳、海盐、余杭、钱唐、山阴、上虞、余姚、句章、鄞、诸暨、乌伤、大末等。在这些地名中,绝大部分都是由于越地名沿袭而来,只有少数才是秦更改的汉语地名。更改过的汉语地名是容易识别的,例如海盐,既然“越人谓盐曰余”,“盐”当然是汉字,所以这显然是个汉语地名。又如山阴,据《谷梁传•僖二十八》:“水北为阳,山南为阳。”地名按方位而区分阴阳,这是汉人的命名原则,则会稽山北的山阴,当然也是汉语地名。《越绝书》卷八记载“秦始皇帝以其三十七年……更名大越曰山阴。”说明这个地名从越语改为汉语还是有案可查的。


除了海盐与山阴,上述其余地名大概都是越语地名,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方言地名了。它们有不少一直沿用到今天,在县名中,像余杭、余姚、上虞、鄞等等均是其例。此外如绍兴简称越,宁波简称甬,这类简称,也都是方言地名。在小地名中,方言地名仍然保留的如嘉兴的语儿,绍兴的朱储等等,恐怕为数更为不少。另外,有的县名虽已更改,但原来的方言地名却仍然保留在当地的其他自然地理实体中。例如钱塘(唐)县虽然早已不存,但地名仍然保留在全省第一大河钱塘(唐)江的江名之中。刿县的改名比钱塘(唐)县更早一千年,但地名仍然保留在附近的河流刿溪之中。不仅对于自然地理实体,方言地名在人文地理方面的影响也是非常深刻的。例如,三十年代建成而至今仍为全省第一的大桥,就叫钱江大桥,而钱江即钱塘(唐)江这个方言地名的简称。这样一座现代化的大桥,其名称却仍然和几千年以前的“已经消失了的语言”结合在一起。在峡县,尽管钱武肃王在公元十世纪就嫌“双火一刀”的剡字字形不吉而改掉了它。但人们却至今仍视这个“剡”字为古色古香,把它冠之于许多人文地理实体乃至人工建筑物的名称之上。


由此看来,浙江省的方言地名尽管由来久远,是“已经消失了的语言”,但却有很强的生命力,已经渗透到全省的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和其他许多方面。正因为此,我们就更有必要趁目前地名普查、地名志和地名词典编纂的机会,把浙江省各类地名中历史最悠久、解释最困难的方言地名整理一下。首先当然是把方言地名从其他地名中区别开来,至于渊源推究的问题,就应当本着“知之谓知之,不知谓不知”的精神,不必急于勉强解释,反致弄巧成拙。对于那些长期以来以讹传讹、牵强附会的歪曲,现在应该加以澄清,不要再继续自欺欺人,贻误后学了。



浙江省有些讹传已久而比较重要的方言地名,有必要加以澄清。


一、杭州  这个地名,自从隋文帝杨坚于公元589年第一次使用以来,至今一直沿用,已经超过了十二个世纪。杭州地处钱塘江和大运河之交,具有航运之利,人们常常按汉字“航”、"杭"字义相通,把杭州与航运联系起来。这种附会,由来已久,到明朝的田汝成面集其大成。他在《西湖游览志余》卷一《帝王都会》的标题下说:


“杭州之名,相传神禹治水,会诸侯于会稽,至此舍杭登陆,因名禹杭。至少康,封庶子无余于越,以主禹祀,又名余杭。秦置余杭县,隋置杭州。窃谓当神禹治水时,吴越之区,皆怀山襄陵之势,纵有平陆,非浮桥缘延,不可径渡,不得于此顾云舍杭登陆也。《说文》:杭者,方舟也,方舟者,并舟也。《礼》:大夫!方舟,士,特舟。所谓方舟,殆今浮桥是也。盖神禹至此,溪壑萦冋,造杭以渡,赵人思之,且传其制,遂名余杭耳。”


按《诗•卫风•河广》:“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杭”、“航”二字在古汉语中确是相通的。至于田汝成引《说文》“杭者,方舟也”,按《说文》卷八下,此字应作“斻”字,《说文》说:“航,方舟也,从方,亢声。”就算“航”与“杭”也通用吧,但《说文》是解释汉字的辞书,而《诗经》的《国风》则是汉人的民歌,怎么能和于越部族居住地区的地名牵连在一起呢?而且必须指出,隋文帝把南朝陈所置的钱唐郡改为杭州时,州治设在余杭县,说明这个“杭”字,是从余杭县而来的。也说明建州之初,在地区上和今杭州也绝无关系,只是两年以后(公元591年),才把州治移到凤凰山下的柳浦,即今江干一带。所以,杭州得名于余杭,也正和越州得名于大越一样。虽然“杭”字也和“越”字一样,其意义如李慈铭所说“无得而详”,但它们都是由古代越语构成的方言地名这一点,却是不必怀疑的。


二、 “三余”  《水经•渐江水注》:“天子当兴东南三余之间。”何焯校本中何注说:“三余,余暨、余杭、余姚也。”这三余之中,余暨县的正式建置,见于《汉书•地理志》,三国吴改为永兴,唐天宝初又改为萧山。尽管余暨不列入秦会稽郡县名之中,但“余”字与“暨”字,都是于越地名中使用的词汇,所以它是方言地名不必置疑。至于余杭和余姚,则至今仍然沿用。前面已经引及《越绝书》所说的“朱余者,越盐官也”。因为越语中称盐为余,所以盐场所在的地名叫朱余。同样,“三余”在地理位置上都滨临沿海,而余姚长期来是全省最大的盐场所在(解放后盐场才划入慈溪县),则三余在于越时代与制盐业的密切关系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当然,三个地名中的“暨"、“杭”、“姚”三字,在越语中的意义不得而知;但既然“余”字的意义在越语中已经可以解释,则把虞舜、夏禹等汉族地区的传说人物拿到于越地区生搬硬套,其荒诞无稽就可想而知了。


三、 钱唐(塘)、钱唐(塘)  江钱唐是秦会稽郡所置县名,其义无法解释,显然也是于越遗留下来的地名。“唐”字后来改作“塘”字,大概始于唐代,这是因为县名与国号相同的缘故。《水经•渐江水注》曾引南朝宋钱唐县令刘道真所撰的《钱唐记》一书,记载了一个修筑防海大塘的传说:“防海大塘在县东一里许,郡议曹华信家议立此塘以防海水,始开募有能致一斛土者,即与钱一千,旬月之间,来者云集,塘未成而不复取,于是载土石者皆弃而去,塘以之成,故改名钱塘也。”这个传说对于说明我国海塘建筑的最早年代,当然是十分可贵的资料。但故事本身却是牵强附会的,有识之士也早已指出这种“千钱诳众之陋”是不可置信的。若以这样的“钱塘”来解释钱塘县名和钱塘江名,那当然就更为荒唐可笑了。


再说钱唐(塘)江。这条河流最早见于《山海经•海内东经》:“浙江出三天子都。”但比《山海经》晚出的《说文解字》中,却出现了浙江和渐江两个地名。《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浙江和渐江,原来就是同一条河流。在古籍中,像《史记》、《越绝书》、《吴越春秋》、《论衡》等书,都只有浙江,没有渐江。唯有《汉书•地理志》和《水经》作渐江,但《水经》晚于《说文》,它显然是从《说文》抄来的。有人认为“浙” “渐”二字字形相近,“渐”字是“浙”字之误,看来也有可能。“浙”字按字义不可解释,大概也是方言地名。至于钱唐江一名,其出现比浙江要晩得多。王充在《论衡•书虚篇》中说;“有丹徒大江,有钱唐浙江。”又说:“钱唐之江,两国界也。”说明在后汉时代,浙江还没有钱唐江这样一个别名。王充所说的“钱唐浙江”和“钱唐之江”,其中的“钱唐”二字,都是指的县名。而后来的钱唐江一名,开始可能就是“钱唐浙江”或“钱唐之江”的省略,以后逐渐成为一个固定的地名,最后甚至取代了浙江。不过钱唐江因河流流经钱唐县而得名,这是毫无疑问的。因此,它是一个相关地名。由于与它相关的钱唐县本身是一个方言地名,所以钱唐江同时也是方言地名。



以上所举各例,都是省内的大地名。其实,除了这些众所周知的大地名以外,于越时代遗留下来的小地名,为数必很可观。由于小地名没有全省意义,不易受人注意。特别是由于大地名的留传依靠文字记载,地名一旦写成文字,就容易固定少变。但小地名则不然,它们常通过世世代代的口传而遗留下来。在口传的过程中,后来迁入的汉族,就不免要以自己语言中的音义,和原来的越语地名相混淆,从而使这些方言地名发生汉化或半汉化的变迁。仍以朱余为例。因为朱余是个小地名,《越绝书》以后就不再见于记载。到了宋代,由于沿海建筑堤塘和斗门,这个于越时代的盐场又在记载中出现,但“朱余”已经成为“朱储直到今天,朱储村仍然存在,其盐灶遗迹,也仍为老一辈人所熟悉。越语的“余”,变为汉语的“储”,这就是许许多多方言小地名改变的例子。谭其骧教授认为:“今江浙地方多以句、于、姑、余、无、乌等为地名,与古代吴越语的发语音有关。” 为此,浙江省内与这些字音相近的小地名,若能追本溯源,可能都会找出它们与越语地名之间的关系。当然,这项工作是很细致复杂的,需要在今后地名学的研究中逐步进行。


综上所述,对于浙江省的方言地名,我们要做的工作,首先是把它们和其他地名加以区别,不要再按汉字望文生义,作荒诞不经的解释。由于我们对古代越语的研究还很不够,目前要对这些地名进一步作渊源的解释,还具有很大困难。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对浙江省方言地名的研究就到此为止。因为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地名学的研究方法,必然也会获得除了文献资料以外的崭新途径。例如,于越部族是在秦统一中国以后开始从这个地区迁移流散的。对于这个部族从秦以后迁移流散的路径,历史上记载颇多,我们并非茫然无知。例如明焦蚊解释“三越”说:“此即谓东越、南越、闽越也。东越一名东瓯,今温州;南越始皇所灭,今广州,闽越今福州。皆句践之裔。”明欧大任在《百越先贤志自序》中说:“译吁宋旧壤湘漓西南,故西越也;詳柯西下邕容绥建,故骆越也。”在上述东越、南越、闽越、西越、骆越等地区,目前存在的少数民族为数也颇不少。语言学家仍有可能从这些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方言地名中,寻求古代越语的蛛丝马迹。当然,这样的研究并非轻而易举,必须集中历史学、地理学、民族学、语言学等各方面的力量,才能获得研究成果。


文章来源:《浙江学刊》1983年02期作者:陈桥驿选稿:周辰编辑:杨肖翠校对:陈汶灵

责任编辑:伍晨嫣



往期精彩● 日照市村落地名景观分析
● 振笔欲增西域记——GIS视阈中《万里荷戈集》研究● 清朝文献中“巴尔楚克”地名考● 关于地名读音的依据及思考● 浅析地名“一碗水”浅析西域历史地名的发展与传承


QQ扫码加入



微信扫码加入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