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REVIEW | 陈孟涵：Unearthed —— 以数字为媒，考古为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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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发生在一个极小的白色立方体空间，煞白的灯光和高墙下，陈列着艺术家陈孟涵通过数字建模和机器学习创造的一系列出土“文物”。半开启的木板箱、猫科动物鬼魅的脸、烂木桩变成的神龛，这些陈列再直白不过地指向了一个有着大型猫科动物崇拜的异域文化。展览的名称“Unearthed”——在中文语境里通常译为出土、发掘——无疑是在暗示观众用一种考古学的方式观看，但艺术家以数字媒介创作的方式，却铮铮地显示出对这种考古学的历史意识的重思。
展览图片：残片 I ，2022
木头纤维PLA，OSB木板，稻草，钢
140 x 70 x 160cm
Deptford——曾经的皇家船坞和货运码头，伦敦历史最久的铁路桥下，展览的揭幕像是打开了一个临时仓库，一些货品在此中转，再去往下一个地方，但没有标注货源，没有收件地址，只是在这里开箱，接受核验。无从溯源，更不可得知它们的归宿，又要去改写什么历史。
数字就以这样的无根状态存在。艺术家的作品首先是数字生成物，由计算机编码，然后悉数在这个实体的世界里打印成形。它们可以有无限的摹本，不断地生成、增长，变幻模样。数字洪流里，编年史源头的缺失并不意味着数字即此飞升。数字不能单纯地化约成电子信号，反而往往落回到土地，也缘此更需要一种脚踏实地的考古精神。这恰是陈孟涵的工作方式，一种“准考古（quasi-archaeological）”的创作。
展览图片：幻影 II , 2022
木头纤维PLA，纸板，蓝晒于卡纸
考古，作为一种废墟的科学（ruinology），并不是为了找寻源头或者复原某个整体。扼制一种顺着历史长河跋涉溯源的冲动后，我们才看到大浪淘沙留下的废墟无处不在。作品“残片I”（Fragments I）和“新遗迹 III”（New Relics III）无论在字面上还是形制上都昭示着这样的废墟特质。干草、一个轻巧的老虎塑像和一块树化石被托起。它们可以是任何“自然拾得物”（艺术家如此称呼这些精美的化石），无论材质，断裂是其本质。
展览图片：新遗迹 III , 2022
木头化石，木头纤维PLA，稻草
21 x 21 x 22cm
世纪末的哲学家在数字时代的门外谨慎地组织语言，他们自然看不到今天的电子计算机的无限潜力，但却清晰地铺好了新世纪考古学的方法论：在对断裂的强调中寻找尚未发生之物（something yet to come）。这正是展览呈现的：数字信号和植物遗骸耦合的无限可能，不厌其烦地排列组合、交织。
艺术家作品3D打印的材料来自植物，植物的化石嵌于其中，有机的可降解材料赋予了数字生成物独特的触感，缕缕纤维粘着在作品表面，在白墙下泛着微光。它们的交织势必要形成新的地层，不论我们姑且用人类世还是其他拗口的地质术语唤它。
展览图片：残片 I ，2022（局部）
双连画:⻁与豹的肖像研习 （Portrait Study of Leopard & Portrait Study of Tiger）两件作品同样是机器学习的成果，但这里的“study”便不只是机器对人类图像、制符逻辑的学习，相反，或许是我们向机器学习的契机，学习如何在这篇大地上共生。“Unearthed”，正如艺术家为其展览命名，这些数字作品从大地里现身，但也是离开这个人居住、为万物命名的地方（earth，the abode of man）。
展览图片：双连画:⻁与豹的肖像研习，2022
卷轴，蓝晒于宣纸
单幅45 x 140cm
今天的科学家或许对于地层的了解还甚于对我们自己的认识，自然博物馆里充盈着化石标本，却未注意我们沿着浅滩迈下的每一步都会留下足迹，成为新一段历史的明证。一俯身，就可拾掇起一串新的历史。
展览图片：幻影 I, 2022
木头纤维PLA，纸板，蓝晒于卡纸
于是，展览“Unearthed”不是一个考古现场，但是对考古方法、历史编纂的数字初探。Deptford码头和货运铁道曾经连接一段帝国殖民历史，琳琅满目的珍品、文物从梦幻的东方来到这里。今天我们不再以博物学家、历史学家自居，但看到这些方才抵境、无法分类的文物，一样是充满对异域文化的疑惑。但这里充斥的又是谁的幻想呢？构筑的是属于谁的文化，成为了谁的枕边故事呢？
📍 Danuser & Ramírez 画廊
⏳ 展期2022. 11.11- 11. 21
展览现场
陈孟涵于（b.1998，北京）现工作和生活于伦敦。她于纽约大学取得艺术史学士学位，硕士毕业于切尔西艺术学院纯艺专业。
陈孟涵以准考古学的方式进行雕塑，装置和纸本的创作。她以作品为证据编织线索，还原遗失或推测性历史，并游走于史实，历史性叙事和幻想文学之间。她常常提取自然中的符号与隐喻，通过数字生成和重塑，与自然拾得物相并置。通过仿制历史语境，她的创作反思社会构建记忆在当今数字时代中的虚实边界。
展览现场
上海Brownie Project同期展出了陈孟涵的系列作品，群展《身外之躯》展期至2023年2月12日。
撰稿：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