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补丁重点提示:
1.目前的BLM抗议运动已经席卷全球多个国家,但在部分海外华人群体中,却出现了歧视非裔的言论,华裔“模范族裔”的优越感在背后有很大作用.
2.本文深度分析亚裔“模范族裔”概念的出炉的历史原因,过程和影响,认为这是美国社会有意为之的结果。“亚裔模范形象”不仅为保守派维护现存的社会体系与结构提供了合理性的注脚,也为可能出现的内外部问题制造出了一个潜在的“替罪羊”。
3.只有一个公正、公平的对待所有少数族裔的社会体系,才能真正的长远保护每个少数族裔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尊严和繁荣。
4.作为少数族裔的华裔,加州部分华裔反对保护所有少数族裔利益的平权法案,是将所有华裔推到了与其他有色人种的对立面,孤立和隔绝于其他少数族裔,在美国这个白人主导的社会体系里,无异于一种自杀式行为。
弗洛依德倒下了,他那句无助的“我无法呼吸”轻轻的撕开了美国多少年来遮遮掩掩,欲语还休的最深处的伤口。愤怒和伤心来的排山倒海,因为人们赫然发现,这个伤口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痛,还是无法结疤。这个国家系统性的对少数族裔的歧视和不平等待遇,在2020的疫情下,在人们长期居家,大量失业的压抑和沮丧下,撕开了遮羞布,清晰和刺眼的让人无法再假装看不到。同一个社会里,同一个危机下,少数族裔受到的冲击是生与死的挣扎,而多数群体依然能岁月静好。就像CNN主持人克里斯·科莫的评论:“美国正在上演一个少数族裔与多数群体的双城记”。黑人群体,是所有少数族裔里最痛的。“疫情在非裔中带来的死亡率比其他族裔都要高,非裔的失业率本来就很高,现在更是一个接一个失去工作,我们现在只是努力的想要活着而已,而就连这一点,都这么难”,一位黑人对《纽约时报》这样说。对此,一位白人友人的态度颇有一定代表性:“我的感受很复杂,我愤怒吗?当然,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是,另一方面,黑人来到这个国家这么多年了,请不要再说我的祖先是奴隶这样的话,很多其他族裔的人刚到这里都很苦。但是,你看,为什么很多其他族裔现在就能获得成功,比如你们亚裔,很多就能站到中产阶级甚至进入上层社会,而黑人还是挣扎在社会底层呢。即便是黑人内部,他们也有成功者,奥巴马当选了总统!难道美国没有给过他们机会吗?”骨子里流出的,依然是白人的优越感,依然是在维护这个现有的体系,指责黑人自身不够努力,咎由自取。这位白人把,我感到愤怒,“但是”后面的那段话说出来了,有多少人是担心“政治不正确”,没有说出来呢?有这样想法的白人,出自从小养尊处优的家庭,也就罢了。令我吃惊的是,这样的论调竟然在一些华人微信圈里也出现了,他们说,是啊,你看我们华裔就能通过奋斗在美国立足,为什么这些黑人做不到?还有一部分保守派华人,更是公然指责黑人抗议活动制造了社会不稳定,甚至还有人公然为白人警察洗白,居高临下指责黑人本来就不好好工作,吸毒,抢劫,暴力。
我只想说,这部分华裔,你凭什么?你的优越感又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有很多华裔组织和个人,第一时间表示我们和非裔站在一起,一起伸张正义,一起对抗系统性歧视与不公。但是,我们不应该忽视这部分居高临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华人,因为,这种自我标榜为通过自身奋斗而获得成功的“模范族裔”论背后的思维陷阱是微妙的,更是危险的。还有一些华人,一边在为非裔抗议发声的同时,一边又愤愤不平:我们华裔和很多其他亚裔,在疫情下也受到了很多歧视和暴力攻击,我们的小企业比如中餐厅也受到了毁灭性打击,谁又为我们发声了?谁又为我们而战了?我们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去保护黑裔?我想先回应上面提出的两个问题,然后再聊下这种思维是如何影响华人在一些涉及少数族裔的重要政策上的表现。就像上面那位白人友人口中所说的,提到少数族裔在美国的奋斗与成功,亚裔往往是第一个被拿来做榜样的。而那些指责黑人的华人们,也有不少是有着优越感,认为自己属于那部分“通过自身的努力和聪明才智,在美国站稳了脚跟”,拥有高学历,好工作的华人。不知从何时开始, “亚裔模范族群”的概念在美国社会被越来越多人接受。作为少数族裔的亚裔,尤其是华裔、韩裔、日裔和印度裔等族群,往往给人以学习成绩好,学历高,大学毕业后可以成为律师、医生、工程师、教授等中产职业,是一个通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自身努力,在美国实现自己梦想的模范族群。美国社会经济数据似乎也支持这一结论。以家庭收入中位数为例,在美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中,亚裔的平均收入是美国所有族群中最高的,甚至超过了白人。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把亚裔加入进这项统计中时开始,就一直处于最高的水平。然而,斯坦福大学华裔学生邹昊(Hao Zou)指出,“亚裔模范族裔”概念的出现背后,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目前在美国的相当大一部分亚裔人群,在是美国60年代出台了新的移民与国籍法之后,才来到美国的。
这些法律在出台时,就已经设计了一套筛选体系,更倾向于让具有一定教育水准、专业技能或者财务能力的外国人,合法地移民美国。根据邹昊的研究,以华人为例,从1971年至2010年,超过180万华人移民从东亚和东南亚来到美国。据统计,到2010年,76%的华裔美国成人是在海外出生的。由于移民法律对新进移民的筛选,使得能合法移民美国的亚裔人群中,相对其他族裔,有更大比例的人拥有更高的学历或者更好的经济基础。这些制度设计带来的结果就是,60年代以后,来自亚洲的新移民刚踏上这片土地时,就已经处于较平均水准更高的起点了。继续以华人为例,数据显示,在所有华人移民中,拥有大学及以上学历的人口比例从1980年代早期的36%,增长到90年代早期的42%,并于2010年超过半数,达到了51%,与此同期的美国全国的这一比例仅分别为16%、20%和28%。而在中国大陆,这一比例到2020年仍未超过10%,这也就是说,能够从中国大陆移民美国的人群中,有相当大一部分,已经是位于中国教育体系金字塔尖上的群体了。那么,更高比例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自然带来了相对更高的收入。Hao Zou发现,二战后美国以社会经济地位为基础的移民筛选体系,还造成了亚裔社群的分裂,并在此后逐渐把亚裔美国人塑造为公众眼中的少数族裔模范。更重要的是,邹昊认为,对“亚裔模范族群”形象的塑造,是美国社会有意为之的。这些描述始于60年代,而盛于80年代。全国性质的报刊杂志,包括《时代杂志》、《新闻周刊》、《纽约时报》、《财富》还有《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等,从80年代早期开始刊登各式亚裔美国人的成功故事。同时,流行的电视节目也加入了宣传亚裔美国人模范形象的队伍。这些媒体把亚裔美国人描述为少数族裔中的模范群体,他们通过勤奋、坚韧、自立、乐于学习,克服艰难困苦和历史歧视,成功地融入美国社会。上世纪80年代,一期《时代周刊》以亚裔青少年作为封面
诚然,这样的描述也有其社会基础。上世纪80年代,亚裔占美国人口比例不足2%,但他们进入名牌大学的比例明显更高。在70年代中期之后的10年中,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亚裔美国人新生的入学占比从17.1%增长到26.5%,而在斯坦福大学,这一数据也从5.7%增长到14.7%。邹昊还发现,在公众视野中,这些对亚裔成功的报道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叙事方式,并非注重结构性阐释社会条件改善和更具筛选性的移民政策,反而主要强调亚裔的家庭、文化属性等因素。通过种族文化特征的视角来解读亚裔美国人的社会经济成就时,这些文章更倾向于把亚裔学生描绘成服从权威、勤奋、安静、学术能力强的群体,但也赋予了他们性格单调、缺乏个性和领导力的刻板印象。这样的解读框架逐渐塑造出了一种统一的亚裔美国人形象,不仅区别于盎克鲁撒克逊人种,同时也并不像那些持续在严重的社会问题中挣扎的其他少数族裔群体。邹昊认为,这些白人精英们领导的媒体,通过将亚裔的成就归因于良好的家庭价值观等具有保守理念的文化因素,承载了特定的种族意义。确实如此,上世纪80年代,保守派的意识形态将当时大量的社会问题归咎于家庭价值观受到了侵蚀。像滥用毒品、暴力、失业和核心家庭分裂等社会病态往往与非裔美国人社区有关。亚裔美国人的模范少数族裔形象的树立,被用于证明了美国是一片每个人都拥有公平机会的土地。当与亚裔美国人的成功相比较时,非裔社群中存在的社会问题就更容易被认为仅仅是他们内部自身的毛病,而不是社会中存在的系统性歧视的结果。际上是掌握最多经济与政治资源的白人阶层们的一种政治策略,他们通过塑造“模范亚裔”这样一个群体,来证明现有的体系是公平合理的,把由于系统性歧视造成的机会不均,归结于某个特定族群内部的问题。这样的叙事逻辑,最终导出了我们的社会制度没有问题,也无需进行更多改革的结论——这也更加符合既得利益阶层维系自身利益的需要。其次,这些亚裔美国人的成功故事,使公众忽略了族群内中产阶级群体和贫困群体之间存在巨大的社会经济差异这一现实。这样的认知缺位不知不觉地忽视了亚裔中的贫困家庭存在的问题与需求,导致了政府救济政策的疏漏与不足。邹昊的研究显示,80年代初,美国华裔家庭的贫困率为10%以上,而美国白人家庭的贫困率为7%。22%在外国出生的华裔美国人从事餐饮等服务性职业,比白人从事相关职业的比例高出一倍。到了2010年,14%的华裔移民生活水准低于贫困线,而全国平均水平为13%。即便到今天,难道所有的美国华人都是中产阶级了吗?那些还在餐厅端盘子,挣扎在贫困线下的华裔都凭空消失了吗?第三,这样的“模范形象”也容易让亚裔被当成政治与经济问题的替罪羊,80年代的华人陈果仁案就是典型一例。也就是说,“亚裔模范形象”的树立其实是白人精英们有意为之的结果,不仅为维护现存的社会体系与结构提供了合理性的注脚,也为可能出现的内外部问题制造出了一个潜在的“替罪羊”。一旦社会出现危机或者动荡,这一群体往往成为转移注意力的首选,当下白宫持续攻击中国所酝酿成的反亚裔情绪正是最佳的证明。总之,华裔在当下这个时刻,不是什么“模范族裔”,在过去,也并不真的就是“模范族裔”,在未来,你更不可能是什么“模范族裔”。没有一个真正的“模范族裔”会如此轻易的在疫情下遭遇攻击,你只是一个上至白宫,下至街头流浪汉,谁都可以拿来做替罪羊泄愤的少数族裔。确实,华裔在疫情下也是歧视的受害者,尤其是特朗普政府面对疫情失控,用“中国病毒”的说法甩锅,更是助长了一大波对华裔和其他亚裔的歧视,乃至暴力攻击。这样的手法并不新鲜,华人和其他亚裔被白人自身的问题甩锅,甚至付出过生命的代价。 陈果仁如果还活着,就会告诉你这有多么真实和惨烈,有多么委屈和不公。80年代初,由于美国与日本的贸易不平衡问题,大量的日本进口汽车冲击美国市场,导致部分汽车工人失业。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把自己的不幸遭遇迁怒于亚裔群体。1982年6月19日,即将结婚的陈果仁携两位好友到底特律一家酒吧喝酒庆祝即将脱离单身,坐在他对面的白人汽车工人艾班斯父子,以为陈是日本人,便嘲弄陈,使用了大量侮辱性的种族字眼,并指责日本人夺走了他们的工作。双方发生口角,进而发生打斗,之后陈和朋友离开酒吧,埃斯本父子则开车追上陈,并取出棒球棍,由尼兹抱住陈,艾班斯手持棒球棍击打陈头部,在警察上前制止时,犹豫了一下才住手。陈昏迷不醒,在送到医院四天之后,陈果仁不治身亡。6月28日原定的婚礼改成了他的葬礼。此后,底特律所在的Wayne County 州法院法官CharlesKaufman轻判白人父子过失杀人,缓期三年,罚款3,780元,当庭释放。这样比汽车撞死人还要轻的判罚激起了全美所有亚裔社群的愤怒,他们开始联手行动,在全美各大城市组织活动。而不仅亚裔,其他少数族裔的人们此时也都主动站到了亚裔们的身旁,为陈果仁发声和抗议。这些少数族裔里,有日本,菲律宾等亚裔组织,也有黑裔和拉丁裔。5月份上映的《亚裔美国人》纪录片里,对陈果仁之案进行了再现。陈果仁案发生后,不同族群的人们支持亚裔的抗争活动/ 图: PBS《亚裔美国人》当看到不同肤色的人们自发为陈果仁伸张正义而聚集在一起,走上街头抗议声讨时,作为华裔,我相信你不会再说,为什么没有人为我发声,为我而战这样的话。这个案件才过去30多年,和如今的佛洛依德之死引起的抗议有多少相似之处。1982年的陈果仁也好,2020年的佛洛依德也好,这都是一场少数族裔(Minority)与多数群体 (Majority)的对抗,他们对抗的,本质上是这个由多数群体 (Majority)制定游戏规则和主导核心政治经济资源分配的社会体系的不公。今天,只要你认同这个现有的社会体系依然有根深蒂固的结构性种族歧视和对少数族裔的不公平,你就应该站出来发声。因为,这个社会体系一天不改变,今天“我无法呼吸”的是黑人佛洛依德,明天“无法呼吸的”,很可能是下一个华人陈果仁。 (四) 华裔,支持保护所有少数族裔的平权法案为何这么难当然,我们今天要站在非裔身边,不仅只能是发几篇文章,打几句口号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系统性的社会问题必须要有一个系统性的修正和解决方案。华裔初到美国之际,也曾和其他族裔一样,没有民权,受尽压迫,这样的机遇到底是如何一步步改变的呢?《亚裔美国人》这部纪录片对亚裔的生存和抗争历史也给出了很好的梳理。 2019年,斯坦福大学举行了纪念华工修建铁路150周年的庆典,对150年前修建中央太平洋铁路的数万名华工的贡献给与了公开承认和纪念。《亚裔美国人》纪录片里,就从当年这些首次踏上美国土地的华人说起,他们有的还留着辫子,通过完全人力的方式开凿隧道、架设桥梁、铺设路基与轨道,为铁路建成做出巨大的贡献与牺牲。然而,当东段和西段的筑路人,在犹他州最终相遇时,却没有一个华人可以在竣工仪式的纪念照片上露脸——他们被选择性的忽视了。当东西段筑路工会师时,纪念照片里没有一个华人的面孔/ 图: PBS《亚裔美国人》
像这样的故事在这部纪录片中还有很多,最初来到美国的亚裔们经历过排华法案、无法入籍、职业限制等各种歧视和不公平对待。这些对华人的排挤影响是深远的,比如,尽管《排华法案》已经于1943年被废止,但1948年之前,加利福尼亚州禁止华人与白人通婚的法律仍未废除。二战结束后的50年代,麦卡锡主义时期,大量华人也被怀疑为对立阵营的间谍,而遭到恐惧和威胁。其他亚裔的待遇也好不到哪里,二战期间,从1942年至1945年,有近12万名日裔移民,被以怀疑他们是间谍为由,集体关押到不同的集中营中长达数年之久。可以说,整部纪录片的前一半的内容,都讲述了在亚裔移民来到美国的前100年时间里,由于人数少、语言障碍、文化差异等原因,经历了大量的政治迫害、系统性歧视、攻击、压迫等等。而本片从中段开始,展现了随着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风起云涌,亚裔也加入了抗争的队伍。第二代或第三代亚裔们,逐步通过和各个少数族裔携手,参与或发起社会运动,积极诉讼等方式,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60年代的民权运动,黑人群体无疑是抗争的主力,他们为种族隔离抗争,歧视女性,为少数族裔的平等权益抗争,以马丁•路德•金发表著名的《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说为标志,该运动达到高潮。这些运动的结果是,1964和1965年,美国相继通过《民权法案》和《选举权法》,最终在法律上使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获得公民权,并出台了新的移民与国籍法,这也成为了此后美国社会运行的基石,亚裔更是这一系列法案的一个显著的受益者。在这系列民权法案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保护少数族裔的法案就是平权法案(Affirmative Action),1965年由民主党政府的美国总统林登·约翰逊发起,其后历经几届联邦政府的推进,“平权法案”演变为一系列反对种族歧视和不平等的法律规范和措施的总称,,确保少数族裔和女性不会在教育及工作方面受到歧视及不公平对待。“平权法案”实施以来,少数族裔在政治、经济、教育等领域的状况明显得到改善,华裔和其他亚裔更是一个直接受益者。首先,一系列法案的出台,为更多的亚裔打开了移民美国的大门。从人口统计上看,1950年,亚裔美国人的人口数量仅为32.1万人,而到了2017年,已经达到了2240万人,增长了近70倍,而同一时期,白人、非裔和拉丁裔人口仅分别增长了1.9、2.8和17.6倍。其次,这些在上世纪60年代之后移民来到美国的亚裔,和之前初到美国受尽排挤和打压的华人的境遇也大大不同了,他们能够在系列民权法案创造的相对公平的环境中,可以在各行各业发挥自己的专长,甚至实现“美国梦”。1850年以来非裔、拉丁裔与亚裔人口变化趋势/ 数据:维基百科也就是说,平权法案出台的初心是为了给历史长期遭受到歧视和不公平待遇的非裔、亚裔等少数族裔给予修正和补偿,从政策和体制设计上来修补结构性的种族主义和不公。 50多年后的今天,这一目的完全达到了吗?如果是,今天就应该不会再发生佛洛依德之死。平权法案从发布之初直到今天,就一直在发挥着其积极的作用。期间,也发生了不少白人声称被“逆向歧视”的争议。背后原因很简单:由于社会资源总量的限制,当有限的资源倾向特定族裔时,以白人为主的,原本垄断占有这些资源的群体,其利益自然会受到损害。但由于历史的原因,如果白人站出来公开说不公平,要求停止平权法案,其立场完全站不住脚,但是,如果利用少数族裔中的一个有着被歧视历史的族群出来反对平权法案,就是最佳策略。于是,亚裔这一“模范族裔”,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他们一次次被保守派政客利用,美其名曰:“我们白人和亚裔受到了平权法案的伤害,现在,亚裔们,为我们的权益而战吧”。背后的潜台词是:“我们白人出面跟其他少数族裔撕,要求维护我们白人现有利益,怎么说的出口,亚裔,你去替我们跟他们开撕吧,我们顶你”。这些保守派白人对亚裔的弱点拿捏的十分清楚,那就是他们都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只要你跟他们说,平权法案会伤害你的孩子读大学,会带来种族配额,(实际上配额早在1978年,加州大学董事会诉巴基案Regents of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v. Bakke就被判定违宪)他们就会任你摆布。而更有一部分华人,想法和开头那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华人们一样:我们华裔一直努力奋斗,靠实力获得成功,凭什么要用平权法案照顾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非裔和拉丁裔?于是,2020年的加州,这样的一幕发生了:在5月5日举行的首次ACA5议案公开听证会上,有超过250多个社会组织发表声明支持,包括亚裔、拉丁裔、非裔、女性团体,亚裔组织有超过50个联名支持。然而,少部分华人却再次“坚定”的站到了白人身边,表示,“白人和亚裔会被ACA5伤害”,大声的出来反对,至今还在微信上各种动员阻击,声音比谁都响亮。从1996年加州禁止平权法案开始,再到2014年华人群体反对SAT 5,再到这一次的ACA 5, 几乎是一样的手法,一样剧情和台词。这部分华裔是要将整个华裔,乃至亚裔推到和其他所有少数族裔的对立面,自我孤立和隔绝于其他少数族裔,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这种与其他有色人种隔绝和对立的做法,在美国这个白人主导的社会体系里,无异于一种自杀。首先,“平权法案会伤害你的孩子读大学,会带来种族配额”是一个低劣的谎言。种族配额违法!违法!不仅不会有配额录取,数据显示,禁止平权法案才会伤害亚裔入学率,实行平权法案的大学的亚裔录取率比禁止的加州大学体系明显要高。
来自UC StatFinder数据显示,加州大学下属各高校自加州禁止平权法案后,对亚太裔的录取率都在下降,其中UCB、UCLA与UCSD的降幅最为明显。2017年,学者Jennifer S.Fang 和 Jason Fong 对2006到2015年,招生中实行平权法案的佛吉尼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耶鲁大学和康奈尔大学的亚裔录取率与禁止实行平权法案的加州UC公立大学的亚裔录取率做了对比,采用平权法案的几所大学的亚裔录取率明显要高。其次,当这部分华人义正言辞的表示,我们华裔一直努力奋斗,靠实力获得成功,凭什么要用平权法案照顾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非裔和拉丁裔时,请不要代表我们所有华裔。当年华裔站在非裔们抗争多年的系列民权法案的历史的肩膀上,受益多多,今天一朝翻身,有那么几个进入中产乃至富人阶层,就翻脸不认人了?就真的把自己和白人一起当做这个国家的“多数派”了?有趣的是,在亚裔美国人与平权法案领域颇有研究的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教授Janelle Wong与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教授OiYan Poon调研后发现,反对平权法案的,往往是已经不需要读大学的“父母”辈华人,而不是需要读大学的年轻一代华人。她们在2016年大选后一项调查中发现,有68%的大学年龄段(18-24岁)的华人表示,平权法案旨在增加代表性不足的少数族裔的数量,是一件“好事”。而这个比例,在35岁以上的华人父母辈那里,只有46%。两位教授指出,“这是因为年代一代的华裔学生亲身经历过抗议针对黑人的暴力和系统性歧视(BLM)的崛起,(编者注:是的,BLM运动2013年就从网络上开始了,并不是今天才有)也亲历过无证移民的华人领导的移民权益运动,所以才对K-12体系中长期存在的族裔不平等更有认同”。“华人父母们都想给孩子最好的,但他们的孩子却更清晰的知道,禁止平权法案不是他们通往成功的道路”。这些年轻一代的华裔,比他们的父母们更明白,只有一个公正、公平的对待所有少数族裔的社会体系,才能真正的长远保护每个少数族裔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尊严和繁荣。尤其是在疫情对少数族裔和女性拥有的企业造成巨大打击的当下,平权法案可以允许加州实行更加具有针对性的援助政策,我们华裔更会是直接受益者。新冠病毒的阴影仍未散去,白宫对中国的批评不绝于耳,整个美国社会对华裔的敌意一直在增加,这个时候反对平权法案的那些华人父母们,到底是想置整个华裔群体于何地?下一个陈果仁倒下时,请问你凭什么要求其他少数族裔站在你身边为你伸张正义。今天,每一个少数族裔,都应该站在非裔身边。去抗议和尝试修正这个和蓝天与水一样宝贵的,我们共同赖以呼吸和生存的社会体系。如果你身在加州,也请你至少发声来支持ACA5议案,因为它正是一个系统性的解决方案,它也许不完美,但比没有任何保护少数族裔的政策要强。德国著名神学家兼信义宗牧师马丁·尼莫拉的一篇二战过后的忏悔文最近时常浮出脑海:注:欢迎转载,请联系 dearnarnia@gmail.com 开白名单。 如你想要加入华人自发支持加州ACA5的义工团队,请扫描以下群二维码:1. PBS纪录片<Asian American>2. 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ical context that gave rise to the anti-affirmative action sentiment in the Chinese American community, Hao Zou, Stanford University,20203.The Generational Divide on Affirmative Action,By OiYan Poon and Janelle Wong /February 25,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