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随着拜登正式就任美国第46任总统，从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的美国大选连续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回顾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远比任何电视剧来得精彩。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一直围绕着大选的阴谋论和假新闻。仔细盘点我们发现，这些阴谋论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不仅具有很强的目的性和针对性，而当激烈的大选结束后，更进一步升级升温，最后酿成了1月6日冲击国会的暴乱。
本文就剖开过去半年多的时间线，一起来看看阴谋论发展的脉络。
作者：Morel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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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美东时间中午12点，约瑟夫·拜登在华盛顿DC宣誓就职，正式成为美国第46任总统。
纵观2020年大选，从各种网络谣言兴起，到收割韭菜成为僵尸粉，发展到1月6日围攻国会达到顶峰。整个过程，其脉络是相当清楚的。这个收割韭菜充当马前卒的过程，其实对于2016年大选前后的观察就可以看到其中的端倪。
谣言发动机QAnon 诞生于2016年大选之后
阴谋论某种程度上属于一种心理认知， 因为一般性的认知偏见都与小概率相关。当某种事件发生的概率相当小的时候，人们往往会从阴谋论的方向来理解它。比如像畅销书《货币战争》这本书，流传了二十多年依然在传的“中情局十诫”，美国登月是假的，马航370航班失踪事件，以及911是美国政府自导自演的，新冠病毒可以通过5G网络传播等等，不一而足。近年来对美国政治影响力很大的阴谋论社区QAnon，其前身是2016年大选期间出现的披萨门（pizzagate）。2016年12月4日，一名男子手持一支攻击型步枪走进首都华盛顿特区的一家名为“彗星乒乓”（Comet Ping Pong）的披萨店，声称要“自行调查”这个餐馆是否就是传说中的地下儿童性交易产业链的总部。据指控这个地下性交易组织是由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和她的前任竞选主任John Podesta运营的。网络传闻这家披萨店的地下室里有儿童性交易，然而现实是该披萨店甚至都没有地下室。该男子是因为受了右翼博客和社交媒体(例如4chan)上关于地下儿童性交易的广泛报道的鼓动，来做“自行调查”的。他对餐厅的天花板开了数枪，万幸无人受伤。Pizzagate的发生地 Comet Ping Pong披萨店在这之后，一系列阴谋论开始在互联网上广泛传播，甚至形成了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一个平行世界——被撒旦腐蚀堕落的恋童癖控制的阴谋集团统治着这个世界。这个集团一面操纵着全球的儿童性交易集团，一面阴谋反对川普。因为川普就是被招募来粉碎这一阴谋集团的，这一阴谋集团控制了媒体，也控制了美国的政治，其背后是一个深层政府(deep state)。川普的使命，就是要抽干华盛顿的沼泽，对付这个深层政府。剑桥分析爆料人Christopher Wylie发的推特，恶搞Lady Gaga头像是个Q关于Q的来源，一种说法是，Q社区最早发帖的人，是一个自称Q的匿名用户（QAnon这个名称，即来自于一个叫Q的匿名者）。此人声称，“希拉里·克林顿将在美东时间2017年10月30日上午7:45–8:30之间被捕。” 当然这个也无法印证。另一种说法，Q是字母表的第17个字母，被认为是一个释放被拐卖儿童的信号。这些阴谋论言论流行于右翼社区，像4chan，8kun，或者reddit这样一些网站，到后来又在Parler平台上进一步发酵。在脸书facebook封锁QAnon内容群组之前，脸书上也有成千上万个QAnon社群，在电报群里也有很多。对比2016年，2020年的各类阴谋论和假消息变得更系统性了，不过追根溯源，这种用莫须有的信息攻击政治对手、获取政治利益的手段并不新鲜，远的有罗马帝国皇帝尼禄栽赃迫害基督徒，近的也有冷战时期美苏两国针锋相对时的舆论战。其实2016年和2020年大选期间流传的很多谣言都隐约有他国情报部门的身影。《纽约时报》1月19日报道，拜登新任命的国家情报总监海恩斯(Avril Haines)，日前在国会举行任命听证时，誓言要彻查是否有外部势力介入QAnon这类造谣组织，以影响美国大选结果。来源：http://nyti.ms/3o7XpTC有用的白痴
在冷战时期，有个政治术语，叫做“有用的白痴”（useful idiot）。用于指那些在没有完全理解事业目标的情况下宣传事业的人，并且被事业领袖冷嘲热讽地使用。该术语最初是在冷战期间用来描述被视为容易受到共产主义宣传操纵的非共产主义者，对他们追求的理念一知半解。远的有如义和团，理念就是民族主义，爱皇上爱朝廷，扶清灭洋。其目标就是对付洋人，慈禧看来可以利用，就让义和团去杀洋人。打了败仗以后了很快就被弃用，又开始杀义和团。过去半年中，一些华人大V如吴X民，苏x和，以及被体制边缘化的如高X，鲍X，蔡X这些人，对所谓的保守主义价值观一知半解，却口口声声说要恢复美国的传统价值观。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美国传统价值观是什么，大概就是不许女人自主堕胎，不允许同性恋婚姻，其终极目标就是建立政教合一的体制。然而讽刺的是，美国的国父们在设计制度时就已经意识到政教混淆的危害，在最初定规矩时就杜绝了这种可能性。MAGA信众也是一样，川普让他们1月6号都去华盛顿，接受领袖的接见。煽动他们去围攻国会。真到了国会了，川普又发表讲话叫他们回去。实在是用完就弃，导致一些川普支持者很生气。
1月20日《纽约时报》报道，白人至上组织骄傲男孩称已经开始嘲讽川普，称他是一个完全的失败者整个收割韭菜的过程，就是用阴谋论给人洗脑的过程
这些韭菜是怎么来的，去年的收割韭菜运动主要有以下三个节点：第一个节点是5月底乔治·弗洛依德事件引发的一些暴力事件，然后右翼媒体就造谣说是左派搞打砸抢，要在美国推行社会主义，背后的势力是安提法和索罗斯，或者比尔盖茨基金会也有份。第二个节点是十月的亨特·拜登硬盘门，右翼们又趁机借此大做文章，大篇幅地说拜登多么腐败下流，又收割了一批韭菜。第三个节点就是大选后铺天盖地的谣言，大选舞弊，投票机改票数，死人投票，外州的人投票，拜登曲线等等等等。下面逐一来细说。2020年5月底，因为一名黑人乔治·弗洛依德在街上被警察用腿压迫脖颈窒息而死。引发了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抗议示威。一些示威引发了暴力行为和抢掠店铺。虽然有很多后续的调查显示，很多抢掠行为是白人至上主义者所为。但是却有大量的谣言说，民主党支持暴力，暴力行为的背后是安提法（antifa）。而安提法的背后金主是金融大鳄乔治·索罗斯，或者是比尔盖茨基金会，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搞乱美国，要在美国推行社会主义。但是索罗斯一生反专制，又怎么会在美国做这种事？据《纽约时报》去年10月的报道，“该出版物一直是“间谍门”（Spygate）最突出的推动者之一，这是一个毫无根据的阴谋论，涉及声称奥巴马政府官员非法监视川普先生2016年的竞选活动。该机构利用其多个平台上有关联的出版物和节目，共同推动了 “匿名者Q”（QAnon），并传播了关于选民欺诈和“黑人生命也是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错误说法。”2016年大选，由于当时的FBI局长科米在选前最后时刻爆出对希拉里邮件门重启调查，直接导致了希拉里的支持率下跌。2020年大选，川普竞选团队还想如法炮制，又由班农和朱利安尼炮制了亨特·拜登硬盘门的丑闻，试图最后时刻影响选举。这个故事太过离奇，疑点重重，无论是所谓的爆料人，还是所谓的硬盘数据都来历不明。也没有可以佐证的交叉报道，所以正规媒体如华尔街日报，福克斯新闻都不予报道，最后朱利安尼找到了小报《纽约邮报》，《纽约邮报》虽然答应出版，但是作者却拒绝署名。这个故事，跟从另一个逃亡大亨途径透露出来的恋童癖照片和以及相关勾兑丑闻，结合之前拜登是老年痴呆的传闻，构成了进一步抹黑拜登家族的丑闻大合唱。“硬盘门”透露出来的所谓邮件涉及的所谓乌克兰腐败案。参议院已经在此前反复调查，于2020年9月23日发布了一份87页的报告，总结称没有证据表明前副总统拜登在儿子的商业交易上有不当行为，调查人员采访的所有10名证人均作证说，拜登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因为他的儿子而改变过美国的政策，调查就此告结。而《纽约邮报》这个所谓的腐败案正好就是朱利安尼为了帮助川普连任，一手炮制的。这个故事跟之前2016年流传的谣言是多么相似，性侵，恋童癖，符合QAnon阴谋论的各种元素。庆幸的是，正规媒体坚守的了媒体守门人的底线，没有跟不靠谱的谣言一起起舞。但是在右翼阴谋论媒体和油管造谣大V的大肆宣传报道之下，还是有很多不相信主流媒体的川普支持者相信拜登是一个腐败的，跟外国政府勾兑的，管教儿子不严的，儿子吸毒又有恋童癖的变态。自然又收割了不少韭菜。川普在大选之前，知道自己的民调落后。就反复跟他的支持者说，邮寄选票会有问题。号召他的支持者投票日当天去投票站投票，而不要用邮寄选票。大选当天晚上11月4日凌晨1点多的时候，他就发表公开讲话说要暂停计票，扬言要告到最高法院。所以大选舞弊说，从大选之前就已经有了铺垫。Donald Trump:
This is a fraud on the American public. This is an embarrassment to our country. We were getting ready to win this election. Frankly, we did win this election. We did win this election. So our goal now is to ensure the integrity for the good of this nation. This is a very big moment. This is a major fraud in our nation. We want the law to be used in a proper manner. So we’ll be going to the US Supreme Court. We want all voting to stop. We don’t want them to find any ballots at four o’clock in the morning and add them to the list. Okay? It’s a very sad moment. To me this is a very sad moment and we will win this. And as far as I’m concerned, we already have won it.
2020年大选选票统计结束，尽管川普自己的国土安全部评价这次大选是美国历史上最公平的大选，选民踊跃参与创造了历史记录。但是各种关于舞弊的谣言横行，不少中文大V也一直坚持说这场大选有种种舞弊，关于舞弊传言的细节则越来越离奇。最流行的莫过于关于Dominion投票机公司的谣言。11月中旬，川普的律师朱利安尼，西德尼·鲍威尔和林·伍德都加入了不遗余力传谣的行列。无论是朱利安尼上福克斯新闻采访，还是西德尼·鲍威尔接受采访，都会将Dominion，委内瑞拉，委内瑞拉前领导人查韦斯，乔治索罗斯，比尔克林顿基金会等等联系在一起。他们声称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国际组织阴谋控制电脑修改选票，不但影响第三世界国家选举结果，也影响了美国的选举结果。从大海怪到半夜来的拉杆箱。最后竟然搞出了Dominion的服务器在德国被美军收缴的奇闻，后来还有升级的版本，是美军和CIA在德国交战，抢夺服务器的所有权。11月中旬 西德尼·鲍威尔频繁散播关于投票机的谣言
这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弱智谣言，任何有正常逻辑的人都能一眼识破。但是却有那么多的人愿意相信，而且还深信不疑。甚至直到现在，相信这一阴谋论的人仍不愿承认拜登已然成为了美国总统，自创了一些诸如“机选总统”之类的词汇继续活在自己的平行世界中。这些谣言有一些共同点，要么是宣扬仇恨。比如民主党上台就要推行社会主义，美国就会变成委内瑞拉。所以他们故意把投票机的谣言跟委内瑞拉已故领导人查韦斯联系在一起。要么是散布恐惧。比如安提法要洗劫居民区，又比如加州立法规定“偷窃950块钱以下不定罪”，“十八岁以下卖淫合法”，“民主党要搞男女同厕”之类的无稽之谈。所有传谣的这些人，就是为了收割韭菜，就跟诈骗短信一样，总会有人上当，骗一个是一个。就好比那个石头记，大选前几天就说，“川普已经大获全胜，拜登就输得有点惨。你别问怎么知道的，跟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就是了。”直接后果就是收割韭菜，上当了就跟他走，成为了无脑粉。对于这些人而言，正是阴谋论和谣言奠定了自己所谓“大V”的地位，也通过流量带来了钞票，一旦向真相低头，那自己头上虚妄的“桂冠”也会跌落，摔得一地稀碎。小说《一九八四》中，大洋国的人民每天都要进行两分钟仇恨活动，两分钟仇恨描述党的叛徒果尔德施坦因，在短片中作出攻击大洋国一党专政的言论，反对老大哥，观看者会情不自禁地愤怒起来，甚至攻击电幕。男主人公温斯顿本来不以为然，到最后也会被大众的情绪所带动，情不自禁的高喊口号，做出攻击性的举动。这就可以看做是一种集体催眠的行为。相信谣言的直接后果就是变成了脑残粉，充满愤怒，五迷三道，神魂颠倒。川普一再号召支持者1月6号去华盛顿DC接受接见。1月6号Save America游行，川普又说我会陪你们去宾夕法尼亚大道，国会所在地，对那些支持我们的议员喊话，不对那些不支持我们的议员喊话。这些火上浇油的话语，直接造成了1月6号围攻国会的闹剧。看看那个不幸被国会警察打死的死者，36岁的Ashili Babbitt，看看她有多么愤怒。而进攻国会时跟警察对峙的“牛头人”，本名叫Jacob Chansley，又叫Jake Angeli，就是亚利桑那州一位长期热衷于宣传QAnon的阴谋论者。是什么让这些人如此愤怒，最后导致情绪完全失控，别人说啥就信啥呢？这就是照单全收煽动性和欺骗性的阴谋论和假新闻的结果。阴谋论和假新闻其实是一种心理暗示和集体催眠，用仇恨和恐惧控制听者的意志。最后会把听者变成像权力的游戏里面的白鬼(white walker)一样的僵尸粉，可以被夜王(night king)任意指挥，指哪儿打哪儿。前海军军官，情报和外交政策分析专家，The Plot to Hack America一书的作者Malcolm Nance认为，这是敌对势力利用美国的言论自由，试图颠覆美国的民主制度。
要对付假新闻，就要时刻保持一颗平常心，避免陷入情绪陷阱，以后才能不被假新闻欺骗和牵着鼻子走。如何识别假消息
1. 区分观点和事实。事实是客观的，可以查证。观点是主观的，无法查证。比如说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这个有判断标准，可以查证。说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这是观点，见仁见智。对观点和事实不做区分，一锅乱炖，是中文媒体特别是自媒体的一大弊病。2. 凭常识和逻辑判断。比如说加州立法鼓励18岁以下卖淫，和12岁以下女性发生性行为合法。凭常识知道不可能。3. 确认来自可靠信源。大报vs小报，大报像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经济学人，英国卫报。小报则像dailynews，太阳报，New York Post。大报的报道都要求来自可靠信源，且要求来自2到3个以上可以交叉印证的独立信源。大报一般都有事实核查团队。小报和自媒体则不具备这些新闻操作规范。4. 来自洋葱新闻，Babylonbee这样的恶搞网站的新闻也是假新闻。5. 善用搜索引擎查证，推特上用filter过滤，只看有推特实名认证的记者的信息是可以查证消息。同时通过事实核查网站factcheck.org，politifact.com，mediabiasfactcheck.com，还有另一个比较著名的是snopes.com，来查询一些耸人听闻的传言是真是假。6. 文章题目带情绪化文字的，很有可能就是假消息。比如“就在刚刚，突发，紧急”，或者类似于“不转不是中国人”之类的文字，十有八九都是假消息。就跟地摊文学吸引眼球的噱头差不多。掌握了以上这几条，就没那么容易被谣言和阴谋论欺骗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