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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倩 2018-05-29

编者按:

国外研究已经证实,遭受性侵犯的经历并不必然导致受害者的终生心理创伤,家人给予的支持最能减少孩子的心理伤害。反之,家人如果不能给予孩子正向的帮助,很有可能“在孩子伤口上撒盐”,对孩子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里,小晴期盼已久的母爱并未如约而至。母亲此前答应小晴的会在相隔不远的娘家,与一双女儿佳节相认的承诺,并未兑现。如果说上一次母亲的遗弃,因小晴年龄尚小而懵懂可谅的话,这次的“重逢”爽约,带给小晴精神层面的伤害,堪比再次被“遗弃”

 

“我在大年三十燃炮之后,就发微信给妈妈送上祝福:‘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然后便开始坐等她的回复。想着一有消息,就和她说说一年来的心里话。没想到,直到现在,她祝福一字未回、红包分文未发。”十天过去了,小晴提到这件事表情瞬间冰冻。


 图为小晴接受采访


小晴的三姑向记者透露,在刚刚过去的期末考试中,小晴因为成绩差而被老师找上门来。令人费解的是,这一学期的课业,本是小晴去年学过的。在她遭受性侵休学后,没想到重读的课程竟然跟不上了!

 

“我现在不想读高中了,我对学习没有信心,之前我是非常喜欢学习的!现在什么都记不住!”小晴恹恹地说道。

 

母亲萧荷(化名)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女儿遭遇性侵后的这些变化。她非常直白地给出“理由”:“因为这件事我没有跟(现在的)老公说过,我不想给他知道……”她拒绝了援助律师让她来广西南宁递交申诉状的邀请,又声称自己的身份证未在身旁;然后,直接向律师提出:“为什么不能找小晴的爸爸签名呢?我希望以后的事最好找小晴爸爸他们签,我担心事情暴露给我的家人知道,希望你们能明白。”

 

最后通牒之后,我们不知道,假使小晴案件申诉成功,再审中出现让证人作证等等“叨扰”到她,这位基本未尽过法定监护人职责、却担有法定监护人名义的母亲,她最终会怎样抉择。

 


2018年2月4日,距离小晴遭遇性侵害恰好一年。在援助律师向广西区检察院递交申诉状之际,小晴的父母双双缺席。而小晴母亲的推诿,更是让刚刚“解冻”不久的亲子关系,再次回归“冰点”。

 

“你们没有亲眼见过她当初过的日子,自然就难以理解她现在的‘无情’,其实她保护自己如今的家庭,也是为了保护‘现在’的女儿。”小晴的小姨为姐姐代言。


配图源自网络


萧荷曾向记者透露,几年前选择“再嫁”时,她向现任老公隐瞒了小晴姐妹的事。至于到底是根本没提过自己有婚史、有孩子,还是未坦白和女儿有微信往来,她说得含含糊糊,我们听得懵懵懂懂。她只是再三强调,现在的老公对她和女儿是如何之好。

 

“他唯一有一个缺点,就是心胸特别小,除我之外,容不下任何人!”萧荷的描述,堵住了记者尝试说服其丈夫,“接纳”小晴姊妹的想法。

 

“我能为小晴做的,都已经做了,还背着家人跑回广西去检察院作证,我只是没有想到,后续的事情竟然这么多……”萧荷有些抱怨。

 

 

事实上,这并不是萧荷第一次“反悔”母女相认

 

去年10月,小晴因为远赴深圳找专家进行心理评估,要在广州呆上一段。

 

广州距离萧荷现在的生活工作地中山,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小晴,当听说母亲为了她的真实年龄,十天前专门跑回广西为她作证时,瞬间泪流满面,哽噎不止。

 

在记者与她相识的八个月中,这是第一次见到小晴流泪。无论是说起因大出血入院抢救的过程,还是提到加害人拒绝支付医疗费,抑或是她成了村里人皆知的性侵受害者,甚至描述自己没吃过巧克力、没有过毛绒玩具的童年经历时,她都是一副木讷的局外人表情,好像在说他人的事情,与己无关。

 

这种情形后来被专家心理测评时定义为“疏离”,是遭遇性侵后应激状态的一种写照。

 

而细数小晴仅有的两次眼光发亮的时刻,都与提到母亲有关。一次是提到出事后,自己在忐忑不安中,期待母亲的微信慰藉和接纳时,一次是提到母亲回去为她作证时。

 

在知晓心理专家所说的母爱是小晴后期康复,最好的“助推器”时,萧荷答应在那个即将到来的周末,与小晴在广州母女相认。

 

回去后两天,萧荷改变了决定,说是延至春节回乡时,再与小晴一双女儿团聚。

 


“童年期性创伤是最严重的心理创伤之一,对遭遇者的身心健康与社会功能影响深远、复杂,良好的社会支持与系统的心理干预,有助于降低创伤恶果,协助遭遇者适应新的生活。”


这段话,来自深圳市春风应激干预服务中心,为小晴所做的心理评估报告的扉页。

 

十几年前,东北某地一小学教师性侵了6名小学生。我国著名心理专家龙迪曾前后数次赶赴事发地,对几名受害儿童做系统的跟踪研究。一段时期之后,她发现了一个变化,那些最初遭受性侵害最严重的孩子,因为后来有家人的细心呵护与接纳,呈现出良好的身心状态;而那些性侵行为本身并不严重的女童,却因后期生长环境的不良,始终未能“回归”。

 

龙迪称,国外研究已经证实,遭受性侵犯的经历并不必然导致受害者的终生心理创伤,家人给予的支持最能减少孩子的心理伤害。反之,家人如果不能给予孩子正向的帮助,很有可能“在孩子伤口上撒盐”,对孩子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我们无法指责萧荷,我们只能告知她,小晴最在乎的是家人与亲情的接纳,这种接纳是给予孩子的最好的慰藉与支持,它胜过一切医生和良药。

 

正如援助律师最后发送给她的短信:“小晴毕竟是你的女儿,这样对她支持,她可以感受得到。这对她的一生都是重要的帮助。”


注: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作者


张倩

前北京青年报深度报道资深记者,长期从事法律和人物新闻报道,并以调查深度报道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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