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级，词句里的“嫡庶尊卑”

写在前面

如果你听说“在这里，地位高的随时可能被地位低的代替；哪怕地位最高的也可能突然变得可有可无；可以同时存在多个地位一样高的”，恐怕还以为这是在说后宫妃嫔等级制度吧！皇后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分分钟脑补一出宫斗大戏。

人类社会存在上司下属，动物世界存在首领小卒。有人认为，其实词句里也存在“嫡庶尊卑”，分首品、次品、末品，甚至还有四五品。

这是怎么回事？让我们先来了解一下这段“词句等级制度史”……

主从关系

（节选自叶斯柏森《语法哲学》第七章第一节）

在任何一个表示事物或人的词组中，我们总发现其中一个词最重要，而其他的词则结合在一起从属于该词。这个主词受另一个词的限定（后置修饰，前置修饰），而后者又会受到第三个词的限定（后置修饰，前置修饰），等等。因此我们就根据词与词之间限定与被限定的相互关系确定词的“品级”（ranks）。在词组extremely hot weather（极热的天气）中，最后一个词weather显然是主要的概念，可叫作首品（primary）；hot限定weather，可叫作次品（secondary）；extremely限定hot，可叫作三品（tertiary）。尽管三品词还会受另一个（四品）词的限定，而四品词又会受另一个（五品）词的限定，等等，但没有必要分出三种以上的词品，因为这些低品级词在形式和特点上与三品词没有什么区别。如在词组a certainly not very cleverly worded remark（一句显然是措词不清的话）中，certainly，not，very虽然都是限定其后的词的，但它们在语法上同三品词毫无区别，如同在certainly a clever remark（一句显然是机警的话），not a clever remark（并非一句机警的话），a very clever remark（一句很机警的话）中一样。

词组a furiously barking dog（一条狂吠的狗）中，dog是首品，barking是次品，furiously是三品。我们如果把该词组与the dog barks furiously（这狗狂吠）相比较，就会清楚地发现后者也有与前者相同的主从关系，但这两种结构有着根本的区别，须用不同的术语加以表示：我们把前者叫作组合式（junction），把后者叫作连系式（nexus）。第99页提到过它们的区别，第八章中还将对它们进行更详细的讨论，我们会看到除了the dog barks（狗吠）外，还有其他类型的连系式。应该注意dog不仅在作主语时是首品，如在the dog barks中，在作动词或介词的宾语时也是首品，如I see the dog（我看见狗），he runs after the dog（他追狗） 。

首品、次品、三品这些术语不仅适用于组合式，还适用于连系式，但仍有必要采用专门的术语，把组合式中的次品叫作修品（adjunct），把连系式中的次品叫作述品（adnex）。三品可叫作次修品（subjunct），偶尔需用专门的术语称呼四品词时，可把它叫作次次修品（sub-subjuncts）。

可以有两个（或多个）并列的首品，如the dog and the cat ran away（狗和猫跑走了）。同样， 一个首品可带两个或多个并列的修品：如在a nice young lady（一位可爱的年轻女士）中，a，nice，young限定的都是lady。……

三品说对中国语法研究的影响

《语法哲学》出版于1924年，是丹麦语言学家叶斯伯森（1860-1943）在之前的著作《现代英语语法》基础上写成，是一部有划时代意义的语法著作，对汉语语法研究有深刻影响。吕叔湘、王力的重要语法著作就是在《语法哲学》的语法学说影响下写成的。

在叶氏的语法体系中，三品说占有重要地位。吕、王在著作中都引进了三品说。吕先生在《要略》里专列了一节讲“词的等级”，他称为甲级、乙级、丙级。偏正关系的名词性词组里的词有等级的不同，主谓关系的词组里也有，和叶氏所规定的一样。王先生在《中国现代语法》；里也列有“词品”一节，依词与词的关系，把词分为首品、次品、末品。除词以外，作句子成分的词组和小句也都有品级。他举了大量汉语的实例详细阐述这一点，全面采用了三品说的理论。

 （左起：季羡林、吕叔湘、王力、周有光、许国璋）

中国对三品说的质疑

三品说其实是有缺点的。吕、王两先生后来也都认识到这一点。在修饰关系（限制关系）的结构中，词是可以分品级的，但也不是必要的；而把主谓结构中的主语定为首品（或甲级），谓语定为次品（或乙级），把动宾结构中的动词定为次品（或乙级），宾语定为首品（或甲级），那就是牵强附会了。在主谓结构中，谓语动词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是和主语名词的地位一样重要，为什么是次品（或乙级）呢？而宾语名词的地位一般是没有谓语动词的地位那样重要的，为什么倒反而是首品（或甲级）呢？

吕先生在“词的等级”一书里也曾经这样说过：“在‘狂奔之牛”里面，‘牛’最重要，‘奔’次之，但在‘牛狂奔’里面，‘奔'字至少跟“牛”字一样重要，或许还要重要些。至于‘狂'字，在两边都处于较不重要的地位。”所以在出《要略》修订版时（1956年），吕先生就把“词的等级”一节删去了。王先生则在《中国语法理论·新版自序》（1954年）里提出了一个取消三品说以后对于原来谈三品的地方如何处理的办法，只是王先生没有重写或改写他的书，未见付诸实施罢了。（摘自廖序东《<语法哲学>和汉语语法学》）

（廖序东）

佚名君的话

词确实可以分等级，但也不是必要的。

词不是人，不能决定自己的排列，语法的组织权都掌握在说话者嘴里。词不是人，却也从方方面面折射出一个人类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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