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布什总统二战传奇经历——差点被日军斩首烹食

美国第41位总统乔治•赫伯特•布什(以下称老布什)去世后，举国上下不仅高度称赞他的政治家格局、生平业绩、君子风范和非凡气度，而且都提及老布什作为海军飞行员在二战中的英勇表现以及传奇般的获救经历。

（一）美国海军最年轻的飞行员

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后，华尔街银行家之子老布什决定推迟进入耶鲁大学就读的计划，投笔从戎，为国效力。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基地珍珠港。

当年美国是征兵制，老布什却是主动申请入伍的“志愿兵”，而且加入的是二战年代美军事故率、伤亡率最高的海军航空兵舰载机部队。

美国海军航空兵飞行学员老布什，摄于1942年。

经过一年多的飞行训练，积累了300小时的飞行经验，完成航空母舰飞行甲板上的高难度起降训练，老布什在1943年6月9日（差三天不满19岁）被授予海军准尉军衔，成为当时美国海军最年轻的飞行员。

1943年6月9日，不满19岁的老布什成为当时美国海军最年轻的飞行员。

当年老布什驾驶的战机是美国海军“复仇者”式(TBM Avenger)舰载鱼雷轰炸机，机组由3人组成：驾驶员、副驾驶兼投弹手、无线电员兼后舱机枪手。

海军飞行员老布什(中)与机组成员合影，摄于1944年11月。

“复仇者”式是当时美国海军最出色的鱼雷轰炸机之一，防弹装甲厚，战场生存率高，载弹量较大，除了配备一枚2,200磅航空鱼雷以外，还可以装载四枚500磅炸弹。

美国海军“复仇者”式舰载鱼雷轰炸机群飞过太平洋中部威克岛上空

1945年2月18日，在太平洋中部小笠原群岛父岛上空，美国海军一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左翼严重损伤，飞行员鲍博•金恩坚持把飞机开回了航空母舰。

在二战海战中，鱼雷轰炸机比俯冲轰炸机更厉害。因为鱼雷爆炸威力强大，而且在军舰吃水线以下爆炸，经常可以一击致命，见血封喉。

可是，鱼雷轰炸机不如俯冲轰炸机和战斗机灵活机动，在投掷鱼雷前必须俯冲后低空飞行，维持一段稳定的航迹，无法灵活地躲避防空炮火和战斗机的攻击。因此，鱼雷轰炸机飞行员通常都是舍生忘死的亡命之徒。

一架复仇者”式舰载鱼雷轰炸机掠海投掷航空鱼雷

“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有良好的俯冲轰炸和掠海对舰攻击性能，在太平洋战场先后击沉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象征巨型战列舰“大和”号、“武藏”号，大型航空母舰“瑞鹤”号，声名显赫，战功彪炳。

1941年9月20日，停泊在日本广岛县吴港海军基地的“大和”号巨型战列舰，满载排水量72,800吨，三联装前主炮口径460毫米，右侧是参与偷袭珍珠港的大型航空母舰“凤翔”号。

老布什成为舰载机飞行员时不满19岁，而且相貌特别显年轻。他回忆说，那些胡子拉碴的飞行教官、机械师、军械员都暗中犯嘀咕，不放心把昂贵的轰炸机交给嘴上无毛的小破孩儿驾驶。

老布什先后驾驶过三架鱼雷轰炸机。他采用未婚妻芭芭拉的名字，不但把战机依次命名为“芭芭拉一号”、“芭芭拉二号”、“芭芭拉三号”，而且还把心中人的名字喷涂在机身上。

老布什驾驶的“芭芭拉三号”(Barbara III)鱼雷轰炸机

老布什所在的VT─51鱼雷轰炸机中队搭载独立级“圣•哈辛托”号(CVL─30)轻型航空母舰，满载排水量15,000吨，舰载机35架。该舰由克利夫兰级巡洋舰改装而成，飞行甲板又短又窄，起降时非常容易发生事故。

美国海军“圣•哈辛托”号轻型航空母舰，飞行甲板又短又窄，摄于1946年。

有一次机群返航，老布什驾机安全降落后，后面一架飞机降落时没有挂上着陆拦机索。飞行员试图加速重新拉起时，飞机失控打转，撞上了主炮才停住。

飞机上的螺旋浆把炮手切削为数截，一条穿着皮靴的断腿凌空飞起后跌落在甲板，在老布什面前几米处晃动颤抖，令人魂飞魄散。

老布什惊恐万状之时，听见在现场指挥的值班军官高声吼骂，让呆若木鸡的“菜鸟”老布什站开，同时命令水手们迅速擦洗飞行甲板上的鲜血，下一架返航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

老布什心有余悸地坦承，事故发生数十年后，这条航母战友鲜血淋漓穿着皮靴的颤抖断腿，仍然时常出现在他的深夜恶梦之中。

2010年7月14日，老布什观看圣•哈辛托”号轻型航空母舰的模型

一架美国海军“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准备在航空母舰甲板降落。

（二）英勇表现和传奇般获救

老布什跟随“圣•哈辛托”号航母参加过太平洋战场多次重大战役，其中最著名的是1944年6月菲律宾海大海战(日本称马里亚纳海大海战)。他驾机在太平洋中部的威克岛、马库斯岛，马里亚纳群岛海域的帛琉岛、关岛和塞班岛上空数十次执行轰炸和反潜任务。

1944年5月16日，“圣•哈辛托”号航母飞行甲板，指挥官向一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发出可以起飞的手势命令。

一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掠海飞行

菲律宾海大海战是人类海战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航空母舰大对决。在这一殊死决战中，日军被击落378架舰载机，美军123架舰载机坠毁，62名飞行员丧生，而老布什幸运地逃过一劫。

菲律宾海大海战后，美军攻占马里亚纳群岛中的塞班岛，距离东京2,360公里。美军B─29型远程重型轰炸机航程5,200公里，可以在此起飞轰炸日本本土后再返航。日本的“国土防卫圈”终于被打破。

美军B─29型远程重型轰炸机，航程5,200公里，载弹量20,000磅(9吨)。

美军下一个攻击目标是小笠原群岛，距离东京1,000公里，由父岛、母岛、和硫磺岛等岛屿组成，地处从塞班岛起飞战机轰炸东京的必经之地。日军战斗机不断拦截美军轰炸机，雷达也可以提供早期预警。

小笠原群岛中最关键的是硫磺岛。美军攻占该岛后，航程较短的P─51型“野马”式战斗机可以在此起飞为B─29型远程轰炸机提供护航，轰炸日本时受伤的B─29返航时可以在此紧急着陆。日本本土将面临更为猛烈战略轰炸的灭顶之灾。

B─29型远程重型轰炸机从塞班岛机场起飞轰炸日本本土

1945年5月，一架受伤的B─29型远程重型轰炸机在硫磺岛机场紧急着陆

1944年8月，美军发起硫磺岛战役前期作战，在父岛、母岛海域实施反潜作战，同时对地面目标进行大规模轰炸。老布什在8月1日晋升为海军少尉。

1944年9月1日，老布什驾机轰炸父岛上的日军简易机场、机库和高射炮阵地。当天美军轰炸机群闯过密集的防空炮火，炸毁了简易机场和机库，但未能摧毁深藏险峻山岭防护工事中的高射炮阵地。

老布什在机舱中待命起飞。可以观察到他是一个左撇子，右前胸是救生衣，头戴耳机，以便与机组成员以及航母飞行指挥塔保持联系，摄于1944年。

美国海军作战档案记载，1944年9月2日早晨7点15分，老布什再次驾机起飞，轰炸目标是父岛的日军无线电通信中心。轰炸机没有携带航空鱼雷，只搭载了四枚500磅炸弹。

1944年10月25日, “圣•哈辛托”号航母飞行甲板，军械员为“复仇者”式轰炸机装卸航空鱼雷。

9月2日天空晴朗，时而飘过几块云朵，空中和海上能见度极佳。用美国海军飞行员的缩写术语来说，这是“CAVU”，意思是“高空睛朗及能见度无边无际”(Ceiling and Visibility Unlimited)。

老布什家族在缅因州沃克角有一个价值600万美元的夏季海边别墅。在走廊面向海边的一侧，挂着一个小而简朴的木牌，上面写着: “CAVU”，还有老布什的签名。

2001年9月2日美国劳工节，恰好是轰炸父岛作战57周年记念日，77岁的老布什指着“CAVU”木牌，对前来做客的朋友加拿大前总理布赖恩•马尔罗尼说：

“当我十八九岁胆战心惊地在太平洋战区成为海军飞行员时，我们在起飞前最希望听到的话就是CAVU。这意味着完美的飞行。这就是我对今天生活的感受，CAVU，人生一切都很完美。芭芭拉和我不要求更好的生活了。我们真的很幸福，心安意足。”

老布什家族在缅因州的夏季海边别墅，左侧是网球场，右侧是游泳池。        

回到57年前的父岛轰炸作战，美军机群由24架飞机组成。“圣•哈辛托”号轻型航母起飞4架“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企业”号大型航母起飞8架“地狱俯冲者”(Helldiver)舰载俯冲轰炸机，“企业”号还起飞12架F6F “地狱猫”(Hellcat)舰载战斗机担任护航任务。

 “企业”号大型航母起飞8架“地狱俯冲者”(Helldiver)舰载俯冲轰炸机

二战年代的美国海军“企业”号大型航空母舰(CV─6)，舰载机90架。

 “企业”号起飞12架F6F “地狱猫”(Hellcat)舰载战斗机担任护航任务

9月2日早晨8点15分，美军机群飞抵父岛上空，很容易就发现了父岛夜明山和朝日山地域日军无线电通信中心和天线铁塔，但是遭遇日军猛烈高射炮火。

日军在小笠原群岛地域部署的“九六”式25毫米双管高射炮

“复仇者”式鱼雷轰炸机7机编队并列巡航飞行，进入目标区后改为菱形攻击阵势，摄于1945年。

老布什在1987年出版的自传《展望未来》(Looking Forward)中写道：

“父岛是我经历过的防空炮火中最猛烈一次。日军早有准备，严阵以待。轰炸机开始俯冲时，高射炮紧盯着我们射击，爆炸时散发出的浓黑烟雾布满了整个天空。”

不顾炮林弹雨，美军轰炸机发起俯冲攻击。第一架冒出一股黑烟，起火坠落下去，紧接着第二架也被日军击落，第三架进行俯冲的就是老布什的战机。

老布什心里明白，不管天塌地裂，自己必须亡命驾机冲进日军密集的防空炮火弹幕之中。突然间，他感到机身猛烈震动了一下，一发炮弹命中了飞机腹部，机舱顿时烟雾弥漫，火焰闪动着越过机翼的折缝，正朝着油箱方向徐徐蔓延。

“上帝啊，飞机马上要爆炸了！”老布什回忆说。

关键时刻，老布什勇猛坚毅，继续驾机俯冲，投弹手冷静沉着，投下四枚500磅炸弹。准确命中目标后，老布什迅速拉起飞机，直奔海上逃生。

因在猛烈炮火下的英勇表现，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战斗精神，老布什获得一枚卓越飞行十字勋章(Distinguished Flying Cross)，该勋章主要授予执行飞行任务时表现出英勇行为或有特殊功绩者。

老布什驾驶中弹起火的飞机来到海面，舱内浓烟滚滚，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他下令机组成员弃机跳伞。老布什跳伞时降落伞顶盖碰撞到飞机尾翼，而且头部被划破一个大口子。

海上跳伞成功的关键，在于落水时不要被降落伞缠裹入海。老布什在空中被碰撞得头昏眼花，但仍然牢记在临近降落时解开了扣带。接触水面时刻，他轻而易举地甩掉了降落伞背带。

老布什在距离父岛约8公里的海域落水。他在海面举目四顾，视野非常有限，看不到另外两位机组成员，也没看到从飞机弹射出来的救生橡皮筏，只有渺无边际的茫茫大海。

老布什在回忆录中感谢战友救援：“如果不是轰炸机中队指挥官唐•梅尔文少校驾机疾飞而下，然后上升，发信号弹把橡皮筏的位置告诉我，我在海上永远也看不到它，更不用说我能够游向它了。”

父岛上的日军也发现了老布什，巡逻艇向橡皮筏高速驶来，但遭到美军轰炸机和战斗机的轰炸和扫射，被迫退回父岛。

战斗机中队的杜格•韦斯特上尉低空飞行时，看到老布什头部负伤，血流满面。他飞回来给橡皮筏空投了一个医药急救包。军队是一个兄弟般的团队，仅凭单打独斗在战场上很难生存。

 一架美国海军“地狱俯冲者”(Helldiver)轰炸机在父岛上空飞行

父岛列岛谷歌俯瞰图

唯一不幸的是，橡皮筏上的应急水箱摔裂，没有淡水。更要命的是，当时海面风力很大，橡皮筏上没有桨，用手臂划水根本没用。美军机群已经返航而去，把老布什一个人留在海面橡皮筏上，竟然向父岛列岛方向飘去。老布什焦急万分，束手无策，只能哭着向上帝祈祷。

父岛列岛的险峻地貌及其海域景色

危急时刻，上帝似乎伸出了救援之手。老布什前方90米处海面，冷不丁冒出一个小黑点。它居然逐渐变大，先是一个潜望镜，然后是驾驶指挥塔，最后是庞然大物一艘潜艇从水下浮出海面。

只见一个长胡子的大个子男人站在潜艇指挥塔的舰桥上，手里摆弄着一个闪烁黑色金属亮光的东西。潜艇逐渐靠近时，老布什才看清楚是一架16毫米小型电影摄影机，大个子正在给营救场景留下历史性记录。

海军准尉威廉•爱德华兹用16毫米电影摄影机拍摄了老布什获救的场景。

这是美国海军“长须鲸”号(Finback, SS─230)潜艇。美军机群指挥官用无线电向舰队指挥中心报告了老布什的跳伞海域。上午9点33分，“长须鲸”号接到指挥中心紧急电报，便高速赶来营救。根据潜艇的航海日誌，老布什获救的时间是9月2日中午11点56分。

美国海军“长须鲸”号(Finback, SS─230)潜艇

潜艇指挥塔上的大个子是海军准尉威廉•爱德华兹(William E. Edwards)，业余电影摄影发烧友。他手持刚买不久的16毫米电影摄影机，无意中拍摄了未来美国总统的珍贵画面。

1944年9月，老布什（前排左2）与“长须鲸”号潜艇官兵合影。

老布什后来才知道，机组成员约翰•特莱尼、威廉•怀特少尉都已阵亡，而且尸骨无存。据空中战友观察，前者没有能够跳伞，与飞机一起坠入大海，后者虽然跳了伞，但是降落伞没有打开，从空中直接跌入大海。

战史资料表明，美军对父岛的轰炸作战，共有14位飞行员在飞机坠毁前跳伞，5人阵亡，8人被俘后遇害，老布什是唯一的幸运者。

老布什不禁感慨：“为什么只有我是幸运者？上帝为什么这样做？”

（三）星条旗终于插上硫磺岛

“长须鲸”号潜艇需要执行作战任务。尽管老布什希望尽快赶回轰炸机中队，但在这艘潜艇结束实战潜航在中途岛基地靠港以前，他不得不耐心等待。

1944年11月，跳伞逃生整整8周后，老布什终于回到“圣•哈辛托”号航母VT─51鱼雷轰炸机中队。他马上投入轰炸菲律宾马尼拉湾和吕宋岛的作战任务。

1944年，海军飞行员老布什与哥哥小普雷斯科特•布什的岳父、太平洋舰队巡洋舰和驱逐舰指挥官詹姆斯•霍夫曼海军中将合影。

老布什父亲普雷斯科特•布什(1952年当选康涅迪格州联邦参议员)和他的4个儿子合影。左起：三子乔纳森•布什、四子威廉•布什、老布什父亲、长子小普雷斯科特•布什、次子乔治•布什(老布什)，摄于1952年。

1944年12月，VT─51鱼雷轰炸机中队和一个从美国本土调来的中队换防。老布什奉命返美，不久后改调VT─153中队任职。这是一个准备进攻日本本土的海军鱼雷轰炸机中队。

1945年1月6日，利用短暂假期，21岁的海军飞行员老布什和20岁的未婚妻芭芭拉在纽约州喜结良缘，VT─51轰炸机中队的战友也前来参加了婚礼。

1945年1月6日，老布什和芭芭拉在纽约州喜结良缘

短暂婚假后，老布什和战友们加紧飞行训练，准备参加进攻日本本土作战。

回到太平洋战场。当年小笠原群岛父岛、母岛地域日军总兵力2.8万，比硫磺岛守军2.3万还多。这里地形险峻，易守难攻，而且没有大片开阔空地，无法修建可供B─29型轰炸机起降的大型机场。   

因此，持续空袭摧毁了父岛、母岛的日军简易机场和机库、无线电通信中心、远程海岸炮和高炮阵地以及军港设施后，美军便实施“跳岛”战术，兵锋转向硫磺岛，抛下困兽犹斗的的日军，任其自生自灭。

1945年2月19日─3月26日，美军调集11万兵力，以军舰400艘、登陆舰500艘、战机2,000架的绝对优势，发起太平洋战场空前惨烈的硫磺岛登陆战，原计划5天结束战役。 

1945年2月1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第4师官兵搭乘水陆两栖装甲车向硫磺岛发起进攻。

1945年2月1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硫磺岛滩头登陆。

经过36天苦战恶战，美军以惨重代价全歼日军23,786人（22,703阵亡，1,083人被俘），美军自身伤亡高达28,686人（6,821阵亡，21,865受伤）。

相比之下，根据美国国家档案馆已经解密的战史档案，在1952年上甘岭战役期间，美军阵亡365人，负伤1,174人，被俘1人。

1945年2月1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硫磺岛滩头遭遇日军炮火压制。

1945年2月19日，美国海军陆战队在硫磺岛滩头蒙受重大伤亡。

1945年2月23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第5师第28团的6名士兵在硫磺岛主峰折钵山插上星条旗。   

美联社战地记者约瑟夫•罗森塔尔是“星条旗插上硫磺岛”的拍摄者，并获得普利策摄影奖。

美国海军陆战队士兵冲上硫磺岛滩头，摄影者约瑟夫•罗森塔尔。

硫磺岛战役是二战太平洋战场唯一一次美军伤亡高于日军的残酷血战。美军在绝对优势下仍然蒙受巨大伤亡，间接促成了杜鲁门总统最终向日本投掷原子弹的决定。

硫磺岛日军守将栗林忠道中将曾在加拿大留学和在哈佛进修，担任过日本驻美大使馆陆军武官。美军战史对栗林评价甚高，认为他面对绝对优势的敌人，以创新的防御战法有效阻滞美军强大攻势，喋血顽强抵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栗林忠道年轻时的志向是当记者，颇有文采。根据他遗留的书信集《硫磺岛来信》，美国著名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2006年拍摄了同名战争大片。

夺取硫磺岛之后，美军在此起飞二战后期最出色的P─51型战斗机为B─29型远程轰炸机提供护航，开始肆无忌惮地对日本实施无限制大规模战略轰炸。

1945年4月，美军P─51型“野马”式战斗机在硫磺岛机场待命起飞。

至1945年8月战争结束为止，共有2,251架次轰炸日本本土时受伤的B─29在硫磺岛机场紧急降落。该机机组成员11人，相当于拯救了大约25,000名飞行员的生命。

1945年3月，一架轰炸日本本土时受伤的的B─29在硫磺岛紧急着陆。

1945年8月6日和8月9日，从塞班岛起飞、途经硫磺岛的B─29型远程战略轰炸机向日本投掷了两颗原子弹。8月15日，日本宣布战败投降。  

日本投降一个月后，老布什转入海军预备役，来到美丽静谧的耶鲁校园攻读经济学。他1955年以中尉军衔从海军正式退伍。

老布什1955年以中尉军衔从海军正式退伍

在二战年代，海军航母舰载机飞行员老布什勇敢坚毅，浴血奋战，共完成58次飞行作战任务，在航母甲板安全降落126次，被高炮击落一次，因油箱漏油在海上带弹迫降一次，共有1,228小时飞行经验，荣获卓越飞行十字勋章一枚，空中英雄勋章三枚，获得总统嘉奖一次。      

老布什是一个恬静内敛、谦虚低调的军人政治家。站在二战年代“文艺兵”、歪戴军帽神气活现的前陆军上尉里根总统旁边，海军舰载机功勋飞行员老布什中尉好像只是一个面带羞涩微笑、从未上过战场的“童子军”。                    

里根总统二战年代在美国陆军电影宣传部门任职，1943年7月晋升上尉军衔。

里根1942年参军前已是小有名气的影星。他刚一入伍就被授予中尉军衔。这张照片是里根参军时与前妻简•惠曼（1948年度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合影。

据小布什总统回忆，他在青少年时代从未缠着父亲讲述那些出生入死、惊心动魄的战争经历。原因很简单，谦逊低调的老布什从来就没跟孩子们提起过他的军旅生涯和赫赫战功。

直到1987年里根提名老布什为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需要出版一本自传宣传造势，小布什才第一次得知父亲的军旅生涯和传奇般的获救经历。

2009年1月10日，以老布什名字命名的美国海军“乔治．H．W．布什”号尼米兹级核动力航空母舰正式服役。这是美国海军第77艘航母，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吨位最大、造价最高的航空母舰。而老布什是全世界第一位作为海军舰载机飞行员真正在航空母舰上服役过的航母命名人。   

美国海军“乔治．H．W．布什”号航母（USS George H.W. Bush CVN-77）

军旅生涯和跳伞逃生的经历给老布什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后来成为跳伞发烧友。每逢过生日，老布什都在缅因州埋葬母亲的教堂墓地附近跳伞。他幽默调侃地告诉媒体，万一降落伞没打开，处理后事比较方便。

1999年6月12日，老布什在缅因州跳伞记念75岁生日。

2004年6月12日，80岁的老布什大玩跳出飞机后暂不开伞的空中特技。

2014年6月12日，老布什庆祝90岁生日，在美军金骑士跳伞队士官麦克•艾略特保护下跳伞。  

（四）审判父岛战犯和战争纪念碑

二战胜利后10个月，老布什已在耶鲁大学就读。他在1946年6月24日出版的《生活》周刊看到一篇报道，内容是一位祖辈在父岛成长的美国人重返故地，帮助军法官搜寻证据，起诉日军指挥官杀害在小笠原群岛父岛上空被击落的8名美国海军飞行员战俘，以及更为震惊的吃人肉恐怖罪行。

1946年6月24日出版的《生活》周刊，封面人物和报道重点是当天履新的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弗雷德•文森。

《生活》周刊的这篇文章很短，没有具体细节。在1987年出版的自传中，老布什轻描淡写地提到此文，说文章使他想起险恶艰难的战争岁月和在父岛上空被击落的往事。

二战结束后，小笠原群岛地域的日军全部投降。美国政府在关岛对日军战争罪行进行审判时，日本战犯供认了8名被俘美军飞行员在父岛遭受的非人惨遇。

为避免8位惨死美军飞行员的亲人过分难过和悲伤，当年美国政府只公布了他们全部遇害身亡的消息，将被害的所有恐怖细节一律当成“超级机密”。《生活》周刊的文章仅披露了冰山一角。

1947年9月，经盟军法庭审判定罪，日本陆军第109师团长兼小笠原群岛战区司令官立花芳夫中将、海军指挥官吉井静雄大佐、独立步兵第308大队大队长场末勇少佐等5名涉及吃人肉的战犯被绞刑处死。

1945年9月3日，小笠原群岛日军司令官立花芳夫中将签署投降书。他在1947年9月24日被绞刑处死。

日军第109师团混成第1旅团独立步兵第308大队大队长场末勇少佐以立正姿态接受盟军法庭审判。他在1947年9月被绞刑处死。  

1954年11月，美国首都华盛顿市郊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国家公墓附近，由海军陆战队官兵和亲属募捐，根据美联社战地记者约瑟夫•罗森塔尔拍摄的经典名作“星条旗插上硫磺岛”，修建了一座人物高10米的海军陆战队纪念碑，铭记二战年代艰苦卓绝的抗击日本法西斯战争。

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国家公墓附近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纪念碑

1954年11月10日，艾森豪威尔总统（左2，陆军五星上将）、尼克松副总统（左3，海军少校）参加“美国海军陆战队纪念碑”揭幕典礼。

由美国海军陆战队官兵和亲属募捐，在硫磺岛主峰折钵山修建了海军陆战队第5师纪念碑。当年罗斯福总统曾下令调回“星条旗插上硫磺岛”照片上的该师6名士兵。不幸的是，接到总统命令时，6人中已有3人战死沙场。      

硫磺岛主峰折钵山，美国海军陆战队第5师纪念碑，空中是4架从“小鹰”号航空母舰(CVA-63)起飞的F─14型“雄猫”式舰载战斗机，摄于2003年。

1989年1月7日，日本发动二战的罪魁祸首之一裕仁天皇去世。2月24日，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和夫人芭芭拉代表美国政府赴日本东京参加了隆重的葬礼，并被日方排在外宾最前排。

葬礼仪式结束后，二战年代险些沦为战俘、被日军斩首烹食的老布什总统对旁人表示：“现在，我才能够考虑原谅日本人犯下的可怕罪行。”

1989年2月24日，美国总统老布什和夫人芭芭拉代表美国政府赴日本参加裕仁天皇葬礼。

34岁时身穿军服的裕仁天皇，摄于1935年

（五）《父辈的旗帜》和《飞行员》

硫磺岛战役中的6位升旗手是英雄和胜利的象征，是美军下级士兵血与肉凝聚而成的战争偶像。其中一位升旗手名叫约翰•布拉德利，他生前从未对自己的孩子讲述过人间炼狱般的硫磺岛战役经历。

硫磺岛主峰折钵山6位升旗手之一约翰•布拉德利，摄于1945年5月

詹姆斯•布拉德利是约翰•布拉德利的儿子。他从父亲遗物中发现了关于硫磺岛战役的资料，便开始探寻父亲的战争经历以及其他5位升旗手的军旅生涯。经过深入挖掘经典照片背后的惨烈战争真相，他在2000年出版了战争名著《父辈的旗帜》，名列当年《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第一名。 

根据同名畅销书，好莱坞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在2006年拍摄了战争片《父辈的旗帜》，从美军升旗手的视角讲述了这场战役的残酷性及其深刻影响，引起巨大轰动。

在拍摄《父辈的旗帜》的同时，根据硫磺岛日军守将栗林忠道遗留的书信集，伊斯特伍德在2006年同时拍摄了另一部战争片《硫磺岛来信》，从日军角度叙述这场空前血腥的战役，获得第7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提名。

撰写《父辈的旗帜》时，布拉德利对硫磺岛战役前期作战也有一些研究。他注意到，前总统老布什参加父岛作战和幸运获救的经历已经广为人知，但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8位被俘海军飞行员的生平以及如何惨死于日军手下，近60年来却一直是个谜团。

布拉德利剥丝抽茧，深入挖掘已经解密的战史档案和战斗详报，还从参与过关岛审判的一名美国律师那里得到不少手抄的第一手审判资料，再加上一些日军战犯的原始证词，他终于得知8位美军海军被俘飞机员的姓名身世，还有其中5人被日军残杀后割肉烹食的全部恐怖真相。

1945年3月17日在父岛，海军少尉飞行员沃伦•沃恩(Warren Earl Vaughn)被日军斩首后，剖腹挖肝烹食。

1944年，海军少尉飞行员沃伦•沃恩在机舱中待命起飞。

布拉德利努力与那些海军飞行员的亲属进行了联系。得知上述恐怖真相后，他告诉记者：“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沉默，无语的沉默。但是我认为，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知道了自己的亲人到底是怎么惨死的。”

布拉德利透露，前总统老布什的第一反应也是长时间沉默和不住地摇头。布拉德利表示：“老布什没有太多的震撼或惊恐反应，毕竟他是一名二战老兵，是经历过残酷战火洗礼的一代人。”

2002年6月，布拉德利陪同老布什去了一趟父岛列岛和硫磺岛，寻访了海军少尉沃伦•沃恩当年在父岛被斩首的地点，而且还登上了硫磺岛主峰折钵山。老布什与布拉德利特意在“星条旗插上硫磺岛”的历史性地点合影留念。

2002年6月17日，硫磺岛主峰折钵山，老布什与布拉德利在“星条旗插上硫磺岛”的地点合影留念。

小笠原群岛硫磺岛主峰折钵山

硫磺岛战役期间的折钵山海面远景

回顾炮火连天的战争岁月，老布什非常难过地说：“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难道真的是上帝在救我？”他还告诉布拉德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怀念当年那些海军飞行员战友。”      

布拉德利认为，虽然残酷而恐怖，但是有必要公开这段不堪回首的历史真相，让广大民众进一步了解日军在二战期间犯下的滔天罪行。他在2003年出版了畅销书《飞行员：真实的勇敢故事》。

“迎面对着那些要把你击落的猛烈高射炮火一直俯冲下去，究竟是什么感觉呀？”在父岛地域，布拉德利问老布什。

老布什回答：“你身边到处是爆炸声，四周全是一股股黑色浓烟，那个场景可怕极了。你全身都绷紧了，但是却无能为力，只能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军人职责，我必须这么做。”老布什平淡地回答。

“当然哦，你也会白日做梦，幻想就算是中弹，那也是别人的飞机。”老布什停顿片刻，加了一句幽默调侃。

在采访时，老布什还内疚地表示，当年轰炸机中弹起火后，飞到海面时高度已经很低了，自己没有尽早下令弃机跳伞，这很可能是两位机组战友都没有成功跳伞的原因之一。

布拉德利采访过很多二战老兵，不乏有人贪功诿过，贬低他人，吹嘘夸大自己的战争功勋。老布什身为前总统兼美军总司令，前海军航空兵功勋飞行员，居然把当年机组战友未能成功跳伞的原因主动归咎于自己，令布莱德利大为意外，深受触动。

“总统先生，您已经做到了您所能做的一切！”布拉德利当时感动地回答。

2018年12月5日老布什总统葬礼，举国上下不仅高度称赞他的政治家格局、生平业绩、君子风范和非凡气度，而且都提及老布什作为海军飞行员在二战中的英勇表现以及传奇般的获救经历。   

蓝登出版公司副总裁、普利策奖得主乔恩•米查姆(Jon Meacham)是著名历史学家和传记作家，2015年撰写过一本颇具水准的老布什传记《命运和权力》。米查姆高度赞扬老布什的二战从军经历，推崇他是“美国最后一位伟大的军人政治家”（America's last great soldier statesman）。

2018年12月6日，老布什总统灵柩在得克萨斯州下葬。伴随21响礼炮，美国海军航空兵前所未有地出动21架F─18“超级大黄蜂”式舰载战斗机，空中组成“悼念阵型”飞越他的墓地，向这位英勇无畏的二战海军飞行员、出类拔萃的军人政治家致以崇高敬意。

主要参考书：

詹姆斯•布拉德利：《飞行员：真实的英勇故事》（James Bradley, Flyboys: A True Story of Courage, New York, Back Bay Books, 2003）

詹姆斯•布拉德利：《父辈的旗帜》（James Bradley, Flags of Our Fathers, New York, Bantam, 2000）

老布什回忆录：《展望前程》（George H. W. Bush, Looking Forward, New York, Dubleday, 1987）

乔恩•米查姆《命运与权力》（Jon Meacham, Destiny and Power: The American Odyssey of George Herbert Walker Bush,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15）

文中图像主要来源：

老布什总统图书馆、美国海军档案馆、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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