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权与极权有什么区别？

在发了几篇有关极权主义的读书笔记之后，有朋友在留言中问：极权与集权的区别是什么？

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

确实，这两个概念经常被人们混为一谈。甚至，我以前写的有关极权主义的文章，在转载的时候，有人就把题目就给改成了集权主义。我想，可能是有人用集权这个词用惯了。其实，在学术的意义上，是没有集权主义这个词汇的，集权不构成主义。

要说清楚集权与极权的区别，首先要弄清楚政治与行政、专制与极权的两对关系。

行政与政治的区别，是西方行政学的鼻祖威尔逊在其论文《行政学之研究》中最早提出来的。此后，著名的政治学家、美国政治学会第一任会长古德诺对政治与行政两分法进行了进一步的阐述，并写成《政治与行政》一书。这本书在80年代的时候，就译成了中文。顺便提一句的是，袁世凯曾经有两位顾问，一位是古德诺，还有一位是日本的有贺长雄。据说，袁世凯称帝就和这二位的鼓动有关。

回到政治与行政区分的话题。简单化一点说，古德诺认为，政治是民意的表达以及在此基础上做出决策的过程，而行政则是民意和决策执行的过程。两个过程分属于两个不同的领域。

如果这样说的话，专制是属于狭义的政治的范畴，而集权是属于行政的范畴。

对于专制、独裁、威权主义等概念，如果细究的话，学者们会认为其间还是有差别的，但基于这里讨论的目的，我不想强调它们的差异，而是将其统称为专制。当然，如果你愿意，你将其称之为独裁、威权主义，也是一样的。就是说，专制是指这一类体制。

在这个前提下，所谓专制主义（dictatorship），可以理解为是对政治权力和决策过程的高度垄断。这种垄断可能是完全个人独裁的，也可能是由若干寡头联合统治。要注意的是，第一，这种专制的体制，是属于狭义的政治领域；第二，与这种专制体制相对应的是民主政治。

而集权（centralization）的含义则不同。集权涉及的是行政权的分布。依照行政权分布的不同，可以有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的区别。与集权相对应的是分权。

做出这样的区分，是非常必要的。在80年代末的时候，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民主与集权是政治现代化并行不悖的两个方面》，但在发表的时候，被改成《集权·民主·政治现代化》。文章发表的背景，是当时关于新权威主义正在进行一场大争论。而在这场争论中，有一个明显是误区，即将集权与专制混为一谈，将集权与民主对立起来。实际上，民主与集权，可以有不同的组合。如法国，是政治上的民主与行政上的中央集权结合在一起，美国则是政治上的民主与行政上的分权结合在一起。鉴于当时的现实，我的观点是政治上的民主与行政上的集权，应当同时推进。我这个观点对错另说，但在概念和逻辑上不能混淆。

而极权（totalitarianism）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说民主是狭义政治领域的事情，集权是行政领域的事情，而极权则是跨越了政治、行政、经济、社会的事情。换言之，极权主义的最大特征，是权力的总体性。

下面是拜读中的一段：

此一词由乔瓦尼·秦梯利发明，从贝尼托·墨索里尼所统治的法西斯意大利开始流行。詹蒂莱为墨索里尼撰写的《法西斯的教条》（Doctrine of Fascism）之中，使用了“中央集权至上论”（statolatry）与“极权主义”这两个词汇。根据这两人对极权主义的描述，此一词的原始意义是，政府的主要意识形态主导，或起码影响着大多数人民的社会。他们宣称，基于广播与印刷媒体的发展，大部分现代国家会因为政府使用大众媒体宣导自己的意识形态而成为上述的极权国家。

从词根上就可以看出，极权主义强调的是整体的、总体的、全体的、全能的意思，所以有人也将其称之为全能主义或总体性体制。但其基本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强调的都是这种体制不仅在政治上是专制的，行政上是中央集权的，更重要的是，其权力是全面性的，渗透和控制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

如果用对应词参照的方法，可以对其中的含义有更清晰的理解。集权的对应词是分权，专制的对应词是民主，而极权的对应词应当是自由。自由的出现与存在，是极权主义向专制主义转化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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