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价NK细胞掉包成维C盐水？揭肿瘤黑幕医生张煜怒斥细胞治疗诈骗

文/马赛 凤凰网肿瘤情报局特约撰稿员

核心提示：

1. 今年4月，张煜医生实名举报新华医院医生陆巍对患者的治疗不规范，并牵扯出为患者输注NK细胞的嘉慷公司。9月8日，患者家属马荣报案，控告上海嘉慷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涉嫌诈骗、总经理助理朱某涉嫌非法行医罪。目前，上海警方已接受相关证据，开展进一步调查。

2. 9月9日，张煜医生发文称此事为“巨大的丑闻和中国医生的耻辱”，6大证据表明陆巍与上海嘉慷公司给患者输注的不可能是NK细胞，而只是含有维生素C的盐水。马荣公开的控告书中认为，嘉慷公司总经理助理朱某的行为已触犯《刑法》。

3.“NK细胞”的全称是“自然杀伤细胞”，该疗法目前在全球均未被批准上市。据业内人士称，癌症患者使用未上市的NK细胞，模式基本为医生推荐，外部公司提供NK细胞回输。这注定了许多医生牵涉了大量的相关利益在其中。

4. 目前我国大部分的机构所做的NK细胞疗法，都不在合法合规的范畴之内。国内的细胞免疫监管有两次标志性的事件。其一是16年魏则西事件，其二便是“肿瘤黑幕”事件。但细胞治疗乱象，目前仍然无解。

肿瘤黑幕事件家属报案，指称细胞治疗公司给患者输注“含有维生素C的盐水”？肿瘤内科医生张煜掀起的“癌症治疗黑幕”风暴，吹刮5个多月后，仍再掀巨波。▎胃癌患者马进仓女儿马荣前往上海长宁区某派出所报案2021年9月8日，“肿瘤治疗黑幕”事件中的胃癌患者马进仓的女儿马荣，在奔走120天，穷尽各种申诉后，到上海临空经济园区派出所报案，控告曾为其父提供“NK细胞免疫治疗”的上海嘉慷生物工程有限公司（下称“嘉慷公司”）法定代表人徐某涉嫌诈骗，控告嘉慷公司总经理助理朱某涉嫌非法行医罪。以及控告上述二人涉嫌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希望立案侦查，追究其刑事责任。目前，上海警方已接收相关证据，开展进一步调查。

报案人马荣在微博上称，高度怀疑这家公司给父亲输注的是“含有维生素C的盐水”。▎马进仓女儿马荣微博

胃癌患者马进仓的女儿，是这起在中国医疗界引发巨大震荡事件中的推动者之一。她对于自己父亲患有晚期胃癌，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医生陆巍处推荐的各种昂贵治疗后，仍然死亡，心存疑虑。并将诊治经过发布于网络。这些处方以及治疗经过，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肿瘤内科张煜医生介入后，发生了重大改变。今年4月，张煜医生实名举报新华医院医生陆巍对患者的治疗不规范，以赚取利益为首要目的，向患者推荐无效、昂贵、不合法的诊疗方案，导致“患者生存期明显缩短，家属花费了常规治疗10倍以上”，如NGS测序、NK免疫细胞治疗等昂贵的新型疗法。这一举报牵扯出给患者输注NK细胞的嘉慷公司。上海市卫健委随后对嘉慷公司处以罚没款总计165万元，关联诊所上海嘉英医疗美容诊所被吊销执照。马荣发现，这家号称可以进行NK细胞治疗的医疗公司，被处罚的理由居然是该公司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擅自执业，诊所诊疗活动也超出登记范围。也就是说，嘉慷公司未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对患者马进仓进行的“NK细胞治疗”在国内并未得到许可。属于非法行医。

5月底，马荣给上海市卫健委和上海长宁区卫健委申请了信息公开，要求知道嘉慷公司的更多违法的信息。8月31号，马荣称自己收到一份可以公开的资料，里面包含了长宁卫健委对嘉慷公司立案报告和询问笔录。
在长宁区卫健委卫生健康行政执法文书中，朱某曾称，嘉慷公司给马进仓注射的是徐某闪送来的“维生素C营养液”，但后来媒体曝光了之后她才知道可能是“NK细胞液”。朱在嘉慷公司负责后勤、行政、运营等工作，并不是医务工作者。虽然国内明确禁止使用未经批准的药物用于治疗患者，但新华医院陆巍医生仍向患者推荐了这种仍处于试验中的治疗方法，并在医院内进行了输注。据马荣提供的录音显示，陆认为“一开始一定要努力一下，加一个NK细胞治疗，会对他来讲恢复得更好，或者是更容易产生效果。”

陆称自己和上海嘉慷公司的老板谈好NK细胞治疗的价格，每次治疗费用为3万元。而后陆巍被曝曾担任这家公司的股东。

据马荣披露的长宁区卫健委笔录显示，上海新华医院副主任医师陆巍曾任原始股东的博慷公司与涉案的嘉慷公司老板都是徐以兵。后者在案发后去美国至今未回。马荣除了向公安机关报警，还于今年 7 月 28 日，针对上海市卫健委对陆巍暂停执业 6 个月的行政处罚，马荣已向国家卫健委发去行政复议申请书，并请求对基因测序、基因检测、NK 细胞治疗等过程是否有不正当利益输送等问题，进行调查处理并对外公布。马荣随后在网上发布一篇长文，讲述了为何报警的原因，以及披露的相关证据。“肿瘤治疗黑幕”的第二轮风暴，正在缓缓吹起。

肿瘤内科医生张煜再指当事医生陆巍是“中国医生之耻”，发文斥“不良生物公司欺诈，销毁证据，给胃癌患者输注假的NK细胞”？

9月9日，张煜医生发文，明确指称给患者马进仓输注假的NK细胞是“巨大的丑闻和中国医生的耻辱，我原以为，陆医生只是想要钱罢了，所以胡乱诊治以及推荐患者去接受无效的NK治疗。但是万万想不到，陆医生推荐的NK公司：上海嘉慷公司竟然是个骗子公司，越来越多的证据指明：陆医生和该公司对患者的诊疗行为涉及诈骗。因为他们给患者输注的可以肯定不可能是NK细胞，而只是含有维生素C的盐水罢了。陆医生，这么没有底线的事你都敢干，真是中国医生的耻辱。”他在文章中称，“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不仅对方的员工自己承认老板说输的就是维生素C营养液，并且有无数线索表明输的不是NK细胞，证据如下：（都在患者家属贴出的卫健委的调查报告中）1. NK治疗需要预先抽血50-100ml做分离和培养，这位患者从未被抽这些血。该公司在卫健委的调查笔录上号称抽了18ml血，用于基因检测、CTC循环和NK治疗，但实际上，利用这18ml血做NK治疗，这是不可能做到的。2.卫健委的调查结果显示：该公司的受审查的成员第一次口供就承认这不是NK治疗，而是含有维生素的营养液。3. 该公司人员声称：所有的NK治疗，都不做记录。4. 在事情暴露后，该公司员工第一时间删除了微信聊天、通话记录和电脑里所有的数据资料。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5. 该公司实际负责人徐以兵拥有绿卡，出事后就一直呆在美国，不敢回国做进一步的解释。6. 曾经有业内人士指出，有照片可以判断，NK细胞治疗的颜色并不是患者输注的液体颜色，完全不相符合。所有这一切，只要正常智商的人，都可以得出结论：该公司并没有给患者输NK细胞，纯粹是一个骗子公司。张认为，医生和不法公司联手收患者7.5万后给患者输注盐水，这如果不是诈骗，我真想不出别的来形容，这真是巨大的丑闻。

另据相关信息，马荣公开的控告书中认为，嘉慷公司总经理助理朱某的行为同时符合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造成患者死亡，以及使用假药、劣药或不符合国家规定标准的卫生材料、医疗器械，足以严重危害人体健康的情形，已触犯《刑法》。而据相关法律规定，一旦非法行医罪成，可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NK细胞免疫疗法，为何会在国内沦为骗取癌症病人的工具？此次”肿瘤治疗黑幕“事件中，耗尽胃癌患者马进仓全家积蓄的“NK细胞疗法”，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治疗方法，它真的可以治疗癌症吗？“NK细胞”的全称是“自然杀伤细胞”（Natural Kill），是淋巴细胞的一种，因不需要预先致敏直接杀伤癌细胞而命名。它的治疗方法是从患者或健康人的血液中、干细胞等多种渠道中获得一种免疫细胞——NK细胞，体外培养增殖之后，再输回患者体内。

上个世纪70年代，日本和美国的科学家赫伯曼发现了血液当中的免疫细胞--NK细胞属于免疫系统“第一反应者”，游离于血液中，一旦发现体内出现异常细胞，NK细胞可以识别并对这种“missing-self”表型的细胞产生应答，最终导致靶细胞的裂解，会第一时间处理掉威胁。它们还可以消除体内回圈的癌症干细胞，有助于预防转移。2018年，《自然》杂志指出其抗肿瘤作用已在包括肺癌等实体瘤和血液系统恶性肿瘤在内的多种肿瘤中得到证实。

虽然NK细胞疗法已经成为细胞免疫疗法领域最前沿技术之一。 但目前全球还没有一项该疗法被批准上市。2020年底，FDA 授予 CellProtect 孤儿药称号，CellProtect (XNK Therapeutics)是一种改良的自然杀伤细胞疗法，用于治疗多发性骨髓瘤患者。但从认定到完全批准上市，还有一段距离。

据在NIH查询，目前在国内外共有将近百项基于NK细胞治疗方法的不同的临床试验。但全球也仅有两家商业公司及华盛顿大学一家科研机构在研的NK细胞治疗癌症的产品进入到临床2期。

从2019年以来，已有多家细胞治疗公司研发的产品获美国FDA研究性新药（IND）申请。据一篇发表在科学杂志上的回顾文章称，在离体扩增NK细胞过继转移疗法、针对DKK2 抗体的NK 细胞激活疗法以及嵌合抗原受体转导的NK 细胞疗法中，NK细胞疗法已显示出可增强恶性肿瘤患者临床疗效的巨大潜力，并可能在肺癌等多种实体瘤的治疗中发挥作用，NK在国际主流的免疫治疗浪潮中，被视作一项极有前景的治疗方法，但至今其只在血液肿瘤治疗中有潜力，在实体瘤中还没有显示出明显效果。

与国外不同，NK细胞治疗方法，在国内的癌症病人间知名度很高。国内包括上海新华医院这样的三甲医院，也可或明或暗地被推荐这种在国内并无上市，甚至许多并未进行过临床试验的NK细胞治疗方法，用于治疗白血病、乳腺癌、宫颈癌、卵巢癌、脑肿瘤、肝癌、肺癌、胃癌等实体瘤。许多癌症病人大多把这种并无上市的试验性治疗方法，当成自己最后一搏的救命神药。虽然至今并无确切证明，表明这些患者在使用NK细胞后得到了治愈。据业内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称，癌症患者使用未上市的NK细胞，模式基本上是由医生推荐，然后由外面的公司提供NK细胞回输。医生、公司模式，注定了许多医生牵涉了大量的相关利益在其中。或者拿提成，或者拿股份。国内的细胞免疫监管，有着两次标志性的事件。一次是2016年，魏则西事件，曾对细胞免疫产业产生极大影响。2016年5月4日，国家卫计委紧急叫停细胞免疫治疗临床应用，明确自体细胞免疫治疗技术仅限于临床研究。几乎所有医院与研究机构，都叫停了相关研究和临床应用。此事件也促使国内对混乱的新技术应用研究进行了整顿，2016年底开始回归到相对规范的轨道。根据卫健委的相关规定，免疫细胞治疗可在三级医院经伦理委员会批准开展非注册新技术应用临床试验研究。同时，我国新药评审中心自2017年底也已开始接受免疫细胞新药临床申请，获得批准后(新药临床批件)可开展新药临床研究。但所有临床试验研究均不能收取费用，并要按程序和要求签订知情同意书等。也就是说，目前所有的类似的细胞治疗方法，均不能收费，而只能做为临床试验，参与治疗。“肿瘤黑幕”事件发生后，国内所谓的细胞治疗产业再次遭遇到了自2016年魏则西事件以来，更严的监管。但似乎效果并不太好。目前在网络上仍可以搜到与肿瘤治疗相关的NK细胞公司的推广与介绍。据查询，目前在中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共有47个NK相关临床试验。这些临床项目大多属于干预性研究，试验阶段处于“探索性研究/预试验 ”，尚未进入I期临床。这意味着在国内NK细胞治疗方法，仍然只是处于起步阶段。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的治疗效果。而据媒体引述权威人士谈话，目前我国大部分的机构所做的NK细胞疗法，都不在合法合规的范畴之内。而这种乱象，目前仍然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