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潘金莲》⑥ | 人活着，谁还没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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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读 | 储杨

今天，我们继续来读刘震云的《我不是潘金莲》。

昨天，我们读到从市到县，各级官员被革职、处分之后，李雪莲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依然走在告状的路上。

只为摘掉“潘金莲”的帽子，让秦玉河得到惩罚。

第二十个年头时，李雪莲突然不想告状时，当地官员反而不信了。

人代会又要召开了，李雪莲这状到底是继续告，还是不告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市长马文彬

待到市长马文彬请李雪莲吃饭，为吃饭的地点，马文彬又批评了市政府的秘书长和县长郑重。

他说，请人吃饭，要找个让人家感到舒服和放松的地方。

把人往市里送，是对待群众的态度不对，往县里规格最高的酒店去，容易把人吓着。

最后，马文彬决定，亲自去镇上请李雪莲吃饭，选在拐弯镇一家接地气的“老白羊汤馆”。

李雪莲就住在拐弯镇下边的一个村里，而拐弯镇的镇长赖小毛已经上任五年，他对李雪莲一直敬而远之。

因为李雪莲告状，县上每年开年终会，都批评拐弯镇，说镇上“维稳”这一条没达标，不能算先进乡镇。

赖小毛从县上开会回来，却交代镇政府所有的干部，宁肯不当这个先进，也不能阻止李雪莲告状。

因为，李雪莲告状是越级，不阻止，她不找镇上的麻烦；一阻止，一不越级，这马蜂窝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赖小毛说：“咱们在拐弯镇工作，心里也得会拐弯。”

这次，赖小毛被派去请李雪莲喝羊汤，他虽然肚子里暗暗叫苦，但身子又不敢不去。

赖小毛见了李雪莲，喊了一声“大姑”，又扯了一堆亲戚关系，才道出来找李雪莲的目的。

“大姑，我在镇上工作五年了，见到你，跟你说过告状的事没有？”

李雪莲想了想，点头：“那倒真没有。”

赖小毛拍着手：“就是呀，有仇报仇，有冤申冤，从三国以来，都属于天经地义，我不拦人告状，我今天来，是请你去吃饭，也不是我请你吃饭，是咱市里的马市长请你，大姑，你面子大了。”

李雪莲马上翻了脸：“不管市长县长，请你吃饭，准没好事，不定心里憋着啥坏呢？”

又说：“为啥平时不请，现在突然要请呢？”还不是国家马上要开人代会了？”

转身就往院外走，赖小毛跳到她面前，用手拦住她：

“大姑，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就是‘鸿门宴’，你今儿也得走一遭。”

李雪莲倒一愣：“啥意思，要捆人呀？”

赖小毛：“那我哪敢呀，只是，本来这事皮里没我，肉里也没我，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今天请你吃饭这事儿，就落到了我头上……我上有老，下有小，大姑，你不可怜我，就当可怜我爹吧。”

身子堵住头门，屁股一撅一撅，开始给李雪莲作揖，李雪莲倒“噗啼”一笑：

“还镇长呢，纯粹一个泼皮，不就一顿饭吗？就是刀山火海，我走一趟就是了。”

牛说不告了

李雪莲见到市长马文彬，还是客气许多。

客气不是因为马文彬是市长，而是他戴着金丝眼镜，一派斯文；说话也很客气，没说话先笑；说完一段，又笑一回；让人觉得亲切。

一见面，马文彬根本不提告状的事，直到李雪莲自己无意间提及，他才抓住机会，问李雪莲：

“大嫂，咱纯粹是聊天啊，我问一句，告状告了二十年，今年咋突然不告了？”

李雪莲答的跟前两回也一样：“过去没想通，今年想通了。”

马文彬又笑着问：“大嫂，你能不能告诉我，过去为啥没想通，今年为啥想通了？譬如说，因为一件什么具体事，让你想通了？”

因为什么事想通了，这是前两回王公道和郑重忘了问的话，只顾追究其然，忘了追求其所以然，问明病因，才好对症下药。

这是市长比他们的高明之处，郑重和王公道忙又佩服地点头。

李雪莲听后说：“没因为啥具体事，我就是听了牛的话。”

“二十年来，世上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信我的话，只有这头牛信我的话，过去我问牛，该不该告状，牛说‘该’，我就告了；今年又问牛，牛不让告了，我也就不告了。”

众人听后如坠云雾，马文彬回过神来，问：“我能不能见见这头牛，让它跟我说一说？”

李雪莲：“不能。”

马文彬一愣：“为什么？”

李雪莲：“前几天它已经死了。”

大家哭笑不得，郑重有些急了：

“大嫂，马市长跑这么远过来见你，也是一片好意，也是想帮你解决问题，你不该拿我们打镲，你不该这么奚落人。”

见郑重急了，李雪莲也有些急了，拍着巴掌：“看看，跟我的案子一样，我把真的，又说不成真的了不是？”

马文彬止住郑重，微笑着对李雪莲说：“大嫂，我相信这头牛是真的。”

接着说：“那我们共同来相信这头牛的话，今年起不告状了，好不好？”

李雪莲：“这里可有分别。”

马文彬：“啥分别？”

李雪莲：“牛说行，你们说不行。”

马文彬不解：“为什么？”

李雪莲：“牛不让我告状，是说告状没用；你们不让我告状，是让我继续含冤，这可是两回事。”

马文彬一愣：“大嫂，我们来找你，不就想帮你解决问题吗？”

这时李雪莲哭了：“你们别骗我了，你们要觉得我冤，不用过来找我，早把案子给我翻过来了。”

指着郑重和王公道：“你们跟他们一样，来找我，还是想糊弄我，怕我去北京告状，撤了你们的职。”

“……”

马文彬皱了皱眉，这才知道李雪莲这个妇女的厉害。

秘书长看马文彬皱眉，忙站起说：“今天谈话就到这里吧，马市长市里还有会。”

马文彬站起身，这时又满面笑容：“大嫂，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按你的去做，一切不必勉强。”

另一条路

那头牛，李雪莲养了二十一年，临死前，李雪莲最后一次问牛，这状，是告还是不告了。

牛摇了摇头，接着喘息几声，就死了。

于是，李雪莲决定，准备听牛一句话，从今年起不再告状了。

当然，也不完全是听牛的话，而是，告状告了二十年，快把李雪莲拖死了，人没累死，心累死了。

把牛埋了，把自个儿折腾的心也埋了。

当然，比牛更重要的，是她听了中学同学赵大头的一句话。

这二十年，赵大头平平安安在北京又当了十八年厨子，五十岁退休回乡，又在县城一家叫“鸿运楼”的饭馆打工当厨子，挣些外快。

赵大头的老婆前年得乳腺癌死了，儿子结婚另过，家里剩下赵大头一个人。

赵大头便常骑着自行车，从县城来看李雪莲。

李雪莲家里牛死的第二天，赵大头又来看李雪莲，两人坐在院里的枣树下聊天。

赵大头给李雪莲指出了另一条路。

二十年来，李雪莲一直想着告状，也没耽误过秦玉河过日子，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直过着，只有她还在折腾自己。

赵大头说，不如不再告状，而是和他结婚过日子。

如果李雪莲能再婚，也就不用告状了，如要再嫁人，告状也就不成立了，同时，潘金莲另嫁人，潘金莲也就不是潘金莲了。

但话是这么说，一下子嫁给赵大头，对李雪莲来说，又有些突然。

说突然，也不突然，赵大头不是昨天才认识的陌生人，三十多年前，两人就是中学同学。

赵大头三十多年前窝囊，事到如今，他却不窝囊了，敢面对面跟她说嫁他的话。

赵大头不是过去的赵大头了，李雪莲真动了心思，但从告状到嫁人，也不是一句话能磨转过来的。

想到法院院长、县长、市长一级级逼她，不让她告状，李雪莲决定，就算要嫁赵大头，在再嫁之前，她得先出了这口气。

哪怕再告一年，也把这口气出了再说。

这时的告状，就成赌气了，这时的告状，已经脱离了本来的告状，矛头对准的不是前夫秦玉河，而是法院院长、县长和市长了。

而马文彬在与李雪莲谈崩之后，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暗示郑重：

让县上的人盯住李雪莲，不让她走出该县，到北京告状。

于是，从第二天起，李雪莲家四周，站了四个警察，日夜盯着李雪莲。

结语

今天，我们读到，市长马文彬亲自找到李雪莲，请她吃饭，做她工作。

虽然马文彬的谈话方式要比王公道和郑重委婉，却依然激起了李雪莲的愤怒。

同时，赵大头也给李雪莲指出了另一条明路，她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呢？让我们期待明天的阅读吧！

图片来源：电影《我不是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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