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黄扯扯
十点人物志原创
曾经，作为台湾三人女子组合S.H.E中公认的“小公主”，任家萱给很多人留下爱哭的印象。但10年前的一场爆炸事故，剥夺了她爱哭的权利，她被逼着坚强。几天前，早已从烧伤中恢复的她，以过来人身份参加公益活动，鼓励其他伤友要积极复健，始终面带微笑。她的坚强，在有人提到“田馥甄”三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土崩瓦解。田馥甄（Hebe）是她在SHE里的队友，那天是她的生日，好事媒体要任家萱“说几句”。一开口，眼泪就泛上来。“谢谢她成为我的姐妹。”“我们都是这样一路扶持着彼此的，我没有办法想象我的人生里面没有田馥甄。”2001年，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因为SHE成团，走到一起。整整20年，当初唱着《不想长大》的她们，后来单飞，在命运的长河里各自沉浮，蜕变成今天的模样。“最甜的Selina现在是最坚强的人，最酷的Hebe现在是最文艺的人，最man的Ella现在是最有母爱的人。”回首这20年，可以说，女孩在成长过程中可能遭受的困境和不幸，她们都遇到了。Selina被烧伤，恢复期被骂“烧猪”，经历婚变；Hebe褪去偶像光环，为了做自己饱受质疑；Ella生育后子宫和膀胱脱垂，造成尿失禁。让无数女孩羡慕的是，在各自的低谷里，她们从未失去过彼此，一路扶持。“姐妹情”在她们身上，早就不是亲密却不谙世事的少女友谊，而是可以互相信任、互相托底的关系。
千禧年，台北，19岁的女孩任家萱，来电视台参加一个名为《宇宙2000实力美少女争霸战》的选秀活动。那天雨很大，人多又挤，她很想回去，拗不过妹妹的撒娇，才勉强留下。任家萱出生在台北的一个中产家庭，爸爸是商人，妈妈是老师。她刚从台北最好的女高“北一女”毕业，升入台湾师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像妈妈一样当个老师。选秀不是她的兴趣，奈何妹妹喜欢，却不够年龄，便闹着要姐姐代为参加。与此同时，19岁的陈嘉桦从老家屏东来到选秀现场。她的打扮很怪，留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却穿着一身黑色长裙，戴着项链，脚下踩着一双人字拖。她来是为了赚钱帮家里换一台沙发——选秀奖金是一万块新台币。唯一一个专业选手，是17岁的少女田馥甄。她曾上过吴宗宪的节目《我猜》，被大S直夸“可爱”。制作人记住了她，特地打电话叫她过来。本该是志在必得的田馥甄，决赛中因为紧张有10秒忘词。陈嘉桦毫无悬念地被所有评委淘汰。最与世无争的任家萱，拿下了冠军，和华研唱片的一纸合约。三个女孩命运的交集，到这就该结束了。但没过多久，华研老板吕世玉一通电话打过去，把仨人召集到一起，要成立一个女子组合。那时还没有“人设”的概念，公司为她们取名前，让她们做了 一套“心理测验”。测出来的结果，任家萱是“温柔”，田馥甄是“自信”，陈嘉桦是“勇敢”。公司以此为依据，挨个给她们取名为Selina（月亮女神）、Hebe（青春女神）、Ella（火炬女神）。合在一起，SHE横空出世。刚出道时，性格迥异的三个女生处不到一块。Selina是标准的“乖乖女”，平时来公司都有妈妈陪着。Hebe独来独往，一直戴着耳机，她觉得Selina“是很无聊的一个人，一定融入不了我的世界”。Ella则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女生类型，打扮中性，不爱穿裙子，且“过度活泼”。为了培养她们的默契，公司在一家商务酒店包了一间大套房，给她们当作宿舍，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一住就是半年。第一张专辑由此而来。2001年9月11日，SHE推出《女生宿舍》，好巧不巧，这一天正赶上美国“9.11”恐怖袭击，电视新闻、报刊杂志上全部都是双子大楼冒烟的画面，她们发片的新闻却无人问津。公司不得不另辟蹊径，为她们想了一条创意宣传语：“我们不丑，我们爱唱歌，我们是男生的女朋友，女生的好朋友。”如此在电视台滚动播放三个月，到SHE首场签唱会上，已经有了上万歌迷。少男少女手中拿着她们的CD，把台北西门町挤了个水泄不通。她们一出场，“大家好，我们是S、H、E！我是Selina，我是Hebe，我是Ella！”没等主持人开口讲一句暖场的话，下面就开始尖叫。从《女生宿舍》开始，她们保持着一年至少一张的速度发专辑。2002年，《青春株式会社》，全亚洲狂销160万张；《美丽新世界》，150万张。2003年，《Super Star》，275万张，她们借此打败周杰伦、蔡依林等天王天后，成了台湾唱片市场的销售冠军，“女子第一天团”的地位无人可撼动。在当年的华语乐坛，大红大紫的女团不是只有SHE，台湾女子组合“4 in love”比她们更早出道，凭借一首《一千零一个愿望》，红遍两岸三地，但只维持了一年，就解散了。知名音乐人何厚华，更是直白地说：“华语乐坛这么多年，你们三个还是最棒的女子组合。你们知道吗，内地有几亿人，一直想再找一些女生出来，要组一个组合，要干掉你们，但到现在还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们。”台湾资深综艺节目主持人沈玉琳，曾经说过，大部分女团败就败在内部的勾心斗角。“我以前看到一个女团，在化妆间里面，光是谁先化妆就要吵一架。因为谁先化妆牵扯到大牌小牌，先化妆是小牌，后化妆是大牌。”SHE从来没有这样的撕扯。有时尚杂志的编辑，在采访她们后爆料，大部分艺人在化妆时都会拉上布帘，确保私人空间；SHE却大敞四开，“毫无顾忌地亲昵聊天”。Ella的理由是：“一个人化妆多无聊，我当然要跟姐妹一起。”2018年，Ella被邀请担任女团选秀《创造101》的导师，有学员问她，SHE里谁是“C位”，她一脸错愕，“以前从来不知道C位这个词。”事实上，她们也没有C位的争执。有的只是根据各自的性格来做一些职能上的区分。Selina外形甜美，粉丝最多，签售会上，她跟粉丝的互动就多一些；Ella性格外向，和什么人都聊得起来，上综艺时，她负责挡话；Hebe自称“沉默胆小”，她只热爱唱歌，是组合里的高音担当。有次上《康熙来了》，为了节目效果，聊起了成员的绯闻。小S逼问“Selina和小猪，Hebe和周杰伦，到底哪个更真实一点？”Ella护着她们，不惜牺牲自己：“哪个都很不真实。周杰伦绯闻女友那么多，搞不好哪天还跟我传绯闻嘞。”“我们真的没看过一个团体，不管工作还是私生活，关系都这么好，真是奇怪。这是唱片公司的福气，一个团队就算再红，万一三个人个性不合，你还是玩完。”
2003年，SHE在为一档电视节目录外景时，Ella被要求演示火灾逃生的正确方法，从三楼跳下，伤了腰椎，当场动弹不得。Selina和Hebe本来被吓到腿软，但她们更担心Ella，救护车一直不来，Hebe急到大叫：“为什么救护车还不来？我买一台好了。”Ella因伤停工大半年，甚至缺席了第二年的金曲奖。这一年，SHE凭借《美丽新世界》拿下了最佳组合奖。Selina和Hebe单独去领奖，却没忘记把一只公仔带上，它代表Ella。那段时间，Selina和Hebe承担了所有的活动和通告，感情逐渐深厚，开始互叫“老婆”。Ella归队后，她们还延续了这一传统。成团第7年，Selina作词，Ella作曲，她们推出了第一首写给彼此的歌——《老婆》。朋友姐妹/都已不够来形容/我们的默契骄傲/扶持与包容
成团17年时，一位资深歌迷这样评价她们：“在瞬息万变的娱乐圈，三个小姑娘组成的青春女团能长盛不衰17年，是靠实力，靠团魂，靠实打实的高产优质的作品，靠十七年如一日真情实感的凝聚力。”给Selina的是《公主Selina》，根据粉丝在网上回忆的版本，这首歌写于2007年一次巡演途中，Selina在舞台上不慎踢到道具，脚流血不止，但她坚持简单包扎后将演出继续。会痛吗/那一下下/我的心/都碎啦
你豆大的泪珠/不停地落下/你却没有/忘了坚强
心疼吗/爱你的人/心当然会疼啊
公主Selina/你受了点伤/你还是/我的公主啊
一次是2008年10月31日，Selina的27岁生日当天，她们在舞台上相互扶持，唱完大喊：“老婆，我爱你！”还有一次，是2010年10月24日，Selina受伤的第三天。两天前，Selina在上海拍一场爆破戏时发生意外，被烧成重伤。公司提前接下的商演无法拒绝，但只有Hebe和Ella俩人登台，她们临时加了这首歌。最后一句歌词是，“娇艳玫瑰只为她芬芳”，Hebe把它改为，“永远守护在公主的身旁。”那时的Selina，全身54%的皮肤三度烧伤，双腿环状全毁。她正在经历“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的，巨大的痛”，只能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看着天花板，眼泪控制不住地从两边流下来。腿部皮肤全部坏死，Selina从头顶移植了三次皮肤到腿上。为了适应新皮，她必须像个婴儿一样重新学习站、坐和蹲。一次下蹲一厘米，休息一会儿，再来一厘米，她就看到膝盖皮整个破掉，血从伤口渗出来，染红了整条压力裤。Selina当时的男友、后来的丈夫张承中，写了一本书记录她的康复，最初，他写：今天Ella来了，今天Hebe来了。后来Hebe来得太多，他只好写，“Hebe每天都来，就不写了”。那时的Selina，离不开压力衣和头套，每次穿戴头套都会扯到脸上的伤口，她内心充满怨忿：“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Hebe和Ella察觉到了，就陪着她戴，“老婆，你戴多久我们就戴多久。”Selina出院后，召开记者会，她剃着平头，穿着臃肿，捂着脸。Ella和Hebe一前一后把她护在中间。Hebe在记者会上一把搂住她，开玩笑说原来要抱到她，“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每日人物》曾经这样评价Selina烧伤对SHE的影响：“像是一个隐喻，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与加速器。象征三个人漫长的青春期结束了，每个人都要走到真实世界里去。”Selina烧伤的同一年，SHE宣布“单飞不解散”，成员各自活动。Ella转战主持和演戏，留起长发，越来越有女人味，收获了爱情，和恋人步入婚姻殿堂。只爱唱歌的Hebe，褪去偶像光环，重新做回“田馥甄”。她出个人专辑《To Hebe》，演唱风格大变，不受SHE的团粉待见。她去上综艺，也得和新人坐在一起，连蔡康永都坦言，“有点担心她”。不过，凭借实力和努力，到第二张专辑《My Love》，她独有的文艺又慵懒的唱腔，逐渐被更多人接受。在为《我的少女时代》演唱主题曲《小幸运》之后，她的名字开始和陈绮贞、张悬等“文艺女神”并列。三人里，最曲折的就是Selina。曾经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在经历了烧伤的噩梦后，又经历了婚变的折磨。男友张承中在她受伤期间不离不弃，令她大为感动。受伤第二年，她嫁给了这个圈外的律师。但这段婚姻中的种种不堪，实在一言难尽。Selina重新工作后，有时不能回家，给丈夫传简讯，“我觉得好孤单”，丈夫只回她两个字，“三八”。有时下班回家，看到地上盖着大片大片的卫生纸，下面居然是狗狗的大便。丈夫不愿打扫，又不想看见，就拿纸盖上，留给Selina处理。Selina对外公布离婚，也是Hebe和Ella陪在身边。Hebe在台北小巨蛋开个人演唱会，Selina连夜从美国赶回来，出现在台下。Hebe在现场对她大喊：“老婆，我爱你！”工作人员把话筒递给Selina，她接过话筒却讲不出话，等情绪平复后才说：“以你为荣，你是我的宝贝，我的骄傲。”Ella生宝宝，长时间宫缩，产道却始终张不开，疼得阵阵嘶吼，Selina和Hebe在一旁默默抹眼泪。为了给她加油鼓劲，她们在产房里唱起了《美丽新世界》。在彼此的心里，她们早就不止是姐妹，而是家人一般的存在。Ella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真的要列举生命中最重要的五个人，她们两个绝对是在前几名的位置。不管她们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一开口，我就会挺身而出。”2018年，SHE与经济公司华研的合约到期，不再续约，“SHE”的名字，被公司收回。她们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自己——任家萱、田馥甄和陈嘉桦。任家萱曾经最娇气、最没有野心。上综艺的时候，她直言人生最大理想就是“结婚生小孩”。为了爱她甘愿卑微，甚至不惜下跪。但受伤和婚变逼着她长大、坚强。幸运的是，她的姐妹一直陪在身旁。这次合约到期，她也迷茫、恐惧，在田馥甄和陈嘉桦的鼓励下，她自己开了公司，叫“任真美好”。田馥甄的则是“乐来乐好”，连在一起就是“认真美好，越好越好”。曾经她胆小沉默，第一次上台唱歌，她“紧张到要昏倒”。但作为SHE的一员，和姐妹们一起站在那里，她像是获得了一种能量，“胆小瞬间不见了”。SHE成团第9年，举办“爱而为一”世界巡回演唱会，回到台北那一场，平素话很少的她，难得地来了一大段告白：“我常在想，或许是因为我们有六只手，所以可以连接成更大的拥抱； 因为我们有六只手，可以阻挡更多的风霜； 因为我们有六只手，可以圈起更大的宇宙； 所以，我们的快乐比别人多，世界也比别人大，当然，也可以比别人更勇敢。”
这种魔力，如果要给它命名，大概就叫做“女性友谊”。它让原来渺小的三个女孩，熠熠生辉；它让原来孤单的三个女孩，有了相伴一生的决心和勇气。1. 每日人物：SHE合约到期各自单飞，为何这个受众最广泛的女团无法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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