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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脑女人,我只服她

耿凌波 十点人物志 2022-07-26



撰文 | 耿凌波
十点人物志原创


余秀华的婚纱照流传出来,尽管距离她与90男友的恋情公开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但还是惊到了许多人。

画面里,余秀华身穿一件低胸的白色婚纱,笑得神采飞扬,粉色的腮红爬上脸,喜悦中更添一丝柔情与娇羞,男友杨储策被她挽在身旁,两人置身青山下一片绚烂的玫瑰园中。

陷入新的恋情里,诗人余秀华似乎过得很幸福。她给男友写诗“亲爱的,你尽可以打开我的生命,直到你厌倦”,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中对情欲的书写形成对照:无非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他们在秋千上谈爱、在两个人的故乡游荡,一起接受访问、一起面向网友直播,过程中,余秀华双臂勾上男友的脖子,头靠着他的肩膀,故意撒娇“宝宝,我要喝水水”。

老友范俭见到她“是非常真切的快乐,也非常地放松,像一个少女”。那棵“提心吊胆的稗子”,仿佛已经被饱壮的谷粒填满。


但也有人好奇,俗世的爱是否真的能将诗人饱饫。在接受《人物》采访时,她吐露了这段关系让自己苦闷的地方,“生理问题解决了,年龄问题解决了,就剩思想问题了……这是我痛苦的地方。他达不到我。”谈与小杨的关系:“交换是正常的。任何两性关系的本质就是有所图。”

一直以来,余秀华对爱与欲态度鲜明,她认为爱和欲其实是可以分开的,只不过大多数女性在行动上做了妥协。“你把爱和欲分开,你怎么搞呢?这个事合理不了。所以我觉得爱与妥协是一个人的忠贞的标志”,但这个观点放到她与小杨的这段感情上,情况似乎恰恰相反。

诗人在“爱”上妥协,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寂寞。



当恋爱入侵诗歌


老友范俭与余秀华相识多年,那部斩获“欧洲奥斯卡”评委会大奖的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就是范俭作为导演为余秀华拍摄。两个人是好友也是知己。

范俭和余秀华

在范俭看来,杨储策算得上是余秀华交往的第一个男人,而这段关系,是她的第一场恋爱。从前虽然也有一场存续了将近20年的婚姻,但对于余秀华来说却是虚无的状态。

对方是个从四川流浪到余秀华家乡的打工仔,在余父母的安排下做了上门女婿。彼此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他也不把余秀华住的地方当家,常年在外打工,只在过年时候回来,赚的钱也从不带回来一分。没有什么亲密可言,顶多算两个条件差不多的人,凑到一起过日子。

可“亲密”本身就是一件很玄的事。

这一次,她享受着“生命被重新打开”,体会着情人之间被爱的感觉,让小杨陪她散步、陪她跳舞,哪怕开很过分的玩笑,对方也都不生气。范俭在一旁看得明白,“余秀华很清楚自己身上任性的部分,但她就是享受这种被溺爱的感觉”。用余自己的话说,“哪怕是一份不值一提的爱”。

杨储策镜头下的余秀华

同时她又希望小杨赶紧回神农架(杨储策的家乡)去,“影响我写作啊,影响我看书啊,影响我忧伤,影响我痛苦。”记者问她,“你还想要那些痛苦吗?”余秀华心里很明白,这不是自己要不要的问题,而是痛苦还是否存在的问题。

她担心自己没时间思考,写诗的速度也一再放缓。

最开始面对询问,她还能用“商业、宣传活动占据自己太多时间”的理由搪塞,“现在感觉和以前差不多,就没有必要再重复着写”;

后来干脆对着镜头撒娇“人老了,没有激情了,身体不好更不想写……”但她很清楚自己这种表达欲的变化,在一次公开的分享活动上,余秀华主动道歉,“我感到羞愧。”

现在,恋爱占据了她整个人,写诗或许比以前更难,“我害怕自己越来越肤浅”,余秀华的负疚感开始演变成情绪上的恐慌。

无论是在散文集《无端欢喜》中,还是在近期的采访中,余秀华频频提到一部泰国电影《永恒》,讲述了相爱的两个人被中年男人用铁链拴在一起。

泰国电影《永恒》

开始两个人欣喜若狂,但没过多久分歧就出现了,“生活里的琐事再也不能以爱为名义达成统一”,最后两个人一个自杀,一个疯掉。

这个结局,符合她对亲密关系的想象。“我们能接受一个人进行生命的分享,但无法接受被迫的入侵。”即便是以爱情的名义。所以,当有人问到和小杨的未来时,她给出的答案带着一种凛冽的清醒:“我希望早点结束。我希望他忘记我,我还是希望一个人生活,想喝酒喝酒。”

她并不相信两个个体可以没有边界地接受彼此。

在这篇剖析自我的散文里,余秀华展现出来的爱情观十分悲观:“追寻爱情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对爱情的警惕,爱情的欢愉无法超过对爱情本身的怀疑。”甚至干脆否定了爱情对自己的意义,“爱情是一件虚无的事情,只有在我们高兴的时候可以为虚无的事情活一活。”

“你暂时可以迁就,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你没法迁就一辈子。”她也在诗里写:直到你厌倦,我会轻轻把你放回最初。


罗曼蒂克的消亡


在遇到杨储策之前,她对爱情悲观的态度就早有迹象。

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喝醉。常常是酒放在桌子上,一杯一杯饮下,不自觉酒瓶见底,“醉了就从桌边滚到床上去”,她知道自己状态“很不好”,但是没有办法,“仿佛什么都有了,可又有深刻的溢空之感”,清醒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候醉着。

因喝醉被送到医院打吊针是常有的事,醉得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一晚在工作室,余秀华把两瓶劲酒倒在茶壶里,差不多两斤,不知不觉喝光了。周日喝完,直接周二才醒,睡了整整2天,“她调侃自己,死了也没人知道。”

当时她爱着一个人,但却不抱期待。床边贴着一幅诗抄,有记者过去看,发现是《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说是名气爆火时粉丝送的,对方写了5遍才得这么一张,现在则只剩了半张,另一半去哪儿了?“破了就撕了呗。”余秀华随意答到。

当时谁都没想到,余秀华状态会这么差。毕竟,当时她刚从抗争多年的婚姻里走出来。

余秀华和前夫

那是她刚开始体会到自食其力的自由,因为写诗走红不久,诗集就出版了。在此之前,她打过零工,做过农活,养过鸡兔,甚至想过拿碗上街乞讨,但没有一次坚持下来,平时花费几块钱,都要像个小女孩一样向父母伸手。

而拿到诗集的版税的第一件事,她要做的就是离婚。

外界把这段婚姻想象得很晦暗,余秀华在诗里写丈夫把她的头往墙上磕。现实中,对方只动手过一两次,也没有磕墙那么严重;她还写丈夫找小姐,“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好像急于告诉我,炫耀什么似的。”

相比背叛,余秀华更无法忍受精神上的歧视。

年轻时前夫喜欢买醉,回到家还让她泡茶洗脚。余不愿意。对方直接戳她要害:“你是残疾人,我是正常人,我比你高贵多了。”两个人走在路上,余秀华不小心跌倒,对方第一反应不是扶起她,而是站在一边拍手嘲笑。

婚姻生活过成这样,余秀华常常会想,“我为什么要结婚?这样的婚姻能和我的残疾等价交换吗?”“爱在人性面前简直是一个谎言”。


好在她后来有能力反抗,而在她还没能力反抗的那些日子,想要熬过来更难。

余秀华爱上过很多人,高中同班高瘦的男孩,下课后两个人总不约而同地站在教室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从来不说话。“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互相喜欢。那时候傻乎乎”,余秀华回忆。

直到27岁,她才第一次明确感受到初恋,当时自己结婚8年,孩子都7岁了,她才开始单方面的爱慕一个人。对方是当地电台主持人,余秀华是他节目的忠实听众,还经常参与互动,双方聊得投机,她曾在醉酒时跑去找对方,结果却惊动了110。

余秀华形容自己,当时婚姻越是难过,就越是想证明被爱。但每一次都很痛苦,被拒绝后,甚至会哭一整夜,伤心到呕血。

讽刺的是,她的诗情也正是在这个最压抑的时候,最旺盛。有人统计过余秀华2014年到2015年的诗里“爱”出现了140多次。

在访谈节目里,余秀华说:“切肤之爱和灵魂之爱,我都没真正经历过。爱情离我很远,所以我一直不甘心,不断经历追逐碰壁的过程。”


那首著名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就是诞生在此时,恰恰是诗歌里旺盛的情欲,让余秀华被外界注意到。

彼时这首诗在文学界掀起了观点不一的讨论。学者许子东推崇余秀华,他在《锵锵三人行》里回怼那些不看好余秀华的声音,“对我来说什么叫诗,能把千千万万人的情绪浓缩到一个句子里面的东西,这就叫诗。”


爱欲背后


有人曾问过余秀华,为什么总是书写爱情,她回答“因为爱情就是人类永恒的主题,爱情就是诗歌的主题,也是生命的主题。”这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余秀华对爱强烈的渴望,更像是她对生命给予的某种反抗。

这背后是外界的固有印象。


大家总认为弱势的人就该有弱势的样子,这是很多人对与余秀华接触时的期待。余秀华出生时,因为倒产、缺氧,患上脑瘫,虽然智力上并未受到影响,但肢体行动上却相当不便,走路时通常右脚笔直向前,左脚斜着抬起落下,手臂翘起,平衡摇晃的身体。

因为身体上残疾,她想做的一切事情,总要被外界蒙上一层悲悯的色彩,包括在她走红最初的一段时间,一直被媒体标签为“脑瘫女诗人”。

而写诗、鉴赏诗的能力,也被外界视为是某种程度上的“恩赐”。夸你就是鼓励,精选你的诗是帮扶。而不是因为诗本身好,不是因为欣赏。


2014年,余秀华当了一个诗歌网站原创版的编辑,可以精选帖子。看到一些编辑精选的诗歌,她觉得不满意,就把精选撤掉了,一下子激起了一些人的抗议,她直接在网上跟那些人对骂,“说我人品不好,忘恩负义。我就把他们全骂了。”

余秀华受不了别人摆出给她恩情的样子。

“我是来写诗的,不是来感恩的。回我个帖,赞我一声,也是恩情吗?其中一个曾和她要好的女性,也在这次事件中公开说她“心理残疾”、“心智不全”,这让余秀华很伤心。在她看来,这更像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本质上的不平等。

她不要这样,不要被特殊对待。

就像上学时,余秀华成绩不错,全年级80个人,她能考到十几名,但随着到了高二,课业家中,余秀华虽然努力,无奈肢体上的行动不便,让她答题速度完全跟不上节奏,尽管校长已经明确表示可以保送,可余秀华还是觉得不能接受,那种低人一等的苦闷让她难受。

一气之下,她一把火烧了课本。


“我觉得我这个残疾就是命,有些事情你改变不了,改变不了就是命,能够改变的也叫做命运,看怎么理解了。

可我这样的命运谁甘心啊,任何一个人,在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一个人甘心。你在这个地方,你想走,你想飞,但是你飞不起来。”

绝望的时候,她曾想“我这么高贵的灵魂,放在一个残疾的身体里,真委屈啊。“甚至想过如果能换,情愿用这才华换一副健康美丽的身体,哪怕一年、一个月。

她坦言,自己一直在跟自己较劲,“我非要找一个人来证明我这个身体(获得)爱情是没有阻碍的,结果是打了自己的耳光”,实在是证明不了。

所以当记者问,杨储策给了她什么的时候,她说是身体,祛除情欲那层色彩,健全的身体对于她的意义,旁人恐怕很难体会。


结语


如今,余秀华已经成名多时,出版了几本书,衣食暂时无忧,逃离了失败的婚姻,自由亦无忧,儿子也大学毕业,工作稳定。

她坦诚,40岁的我再说到爱情很是不合时宜,因为对爱情的需要已经低于我对其他事物的需要,“当一个人在家完成了打开世界之路的途径,爱情就不重要了。”

对爱情的渴望,或许早已经在她世界里退让。只是不知这退让背后,是否还连带着其他东西。

图片来自网络和余秀华微博,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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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人物 戴敏洁.《春天,诗人余秀华尽兴快活》  

2、南方人物周刊 刘珏欣.《余秀华在北京》 

3、财新mini  刘爽爽 .《纪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诗人余秀华成名后》

4、每日人物 杨璐 .《诗人余秀华,终于,离婚了 | 长报道》

5、余秀华.《 爱情不能侵略生命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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