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高管接受调查：影视行业“流量”将死，“数据”也要完？
作者 / 曹乐溪 秋实 阿宝
最近失踪人士有点多。
继某位来自烟台的著名女星消失后，今天有媒体曝出消息，同样来自烟台的艾瑞咨询董事长杨伟庆，和艾瑞CTO郝欣诚等多名高管，自9月13日晚开始失联，“向杨伟庆的多位好友及生意伙伴求证，均称目前不能通过电话、微信与杨伟庆取得联系”。
傍晚艾瑞咨询官博发布声明称，“公司个别管理人员”应相关部门要求协助调查，因此暂时无法取得联系，“目前公司运营一切正常”。
数据公司被约谈，不免令人联想到前段时间关于影视作品数据造假的新闻。从爱奇艺关闭前台播放量，到郭靖宇炮轰收视率买卖，再到广电总局和行业协会纷纷发布声明，要求彻查造假，一场围绕影视内容热度、数据真实性的监管风暴呼之欲出。
艾瑞说杨伟庆只是“协助调查”，那么真正想要调查的是谁呢？
不止收视率、播放量
你能想象到的数据几乎都可造假
成立于2002年的艾瑞咨询，是国内知名的互联网大数据服务平台，主营业务为数据产品服务、定制咨询和研究服务、广告及会务等。
其发布的数据如在线电影票务行业研究报告、互联网电视行业研究报告、综艺行业报告等，一向是文娱产业重要的数据参考。去年，艾瑞推出视频内容市场监测产品iVideoTracker，用来评测视频媒体价值以及优化视频广告的投放效果。
关于第三方数据公司“数据造假”的质疑由来已久。早在2010年末，意在为即将出炉的行业报告预热，艾瑞曾发布一篇题为《中国品牌广告网络兴起市场格局初现》的新闻稿。结果因其中公布的数据缺乏公信力，引发行业内普遍质疑，稿件被艾瑞火速“下架”。
2016年2月，艾瑞连续发布了几篇行业报告，称今日头条的日活跃用户为967.99万。这一数字不及腾讯新闻的一半，也低于一点资讯。而在其他机构的数据中，今日头条的DAU均超过3000万。于是，今日头条创始人兼CEO张一鸣和联合创始人张利东，都在朋友圈公开炮轰艾瑞数据所提供的报告内容失实。
相比屡遭质疑的艾瑞，易观国际旗下的易观智库也多次陷入数据造假的旋涡。
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安卓游戏市场份额不相上下，360、九游、小米、百度这四大安卓游戏渠道“各自为王”，不过在易观智库所做的数据中，百度突然占据了一半的市场份额，一时间让业界哗然。
同样，在滴滴、快的合并统领国内线上出行市场时，易观智库所发布的用户APP使用排行榜中，“滴滴打车”竟与“蘑菇街”一样排名99位，位列“看片神器”、“腾讯电池管家”等不甚出名的产品之后，这一情形也让不少人大呼“不可思议”。
此前有媒体报道，第三方数据公司发布的定制报告，一般只提供给百万级合作伙伴。报告内容可根据合作方需求调整，这是帮助合作方“打击”竞争对手的惯常方式。
放到影视行业，“数据造假”、“数据注水”更堪称很多所谓数据公司的常规操作。去年8月，爱奇艺就曾将某信息科技公司告上法庭，称这家公司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特定视频内容的访问量（刷量），构成不正当竞争。
今年4月，某知名影视数据自媒体发布了“Q1电视剧季报|《美好生活》等都市剧霸屏，《和平饭店》撑起口碑标杆”的收视率盘点稿件，文中一张表格统计的关于《恋爱先生》网播量数据被质疑造假，经过几轮争论，最后运营公司删稿并发表了致歉声明。
从业内爆料到监管风暴
《延禧攻略》今夏热播后，爱奇艺做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决定：关闭前台播放量。声明表示，“播放量攀比所引发的负面效应正在日益凸显”，公司希望用更科学的热度值指标取代播放量，以改变行业“唯数据竞赛”的现状。
几天前导演郭靖宇的爆料，则将电视剧行业 “收视率造假“问题推至太阳光底下。由他执导、其妻子岳丽娜主演的《娘道》在播出前被要求出钱购买收视率，一集90万，80集的电视剧要价高达7200万，如果不花钱，播出命运就会受到影响。
不光《娘道》，最近刚草草收官的《天盛长歌》也面临相同境遇，因为没购买收视率，导致收视惨淡，最终因收视率惨淡以删减集数告终。
事实上，“收视率造假”早已不是什么行业秘密，其已经在暗处作为行业潜规则肆意生长多年。据悉最早可以追溯到2006年，近几年则是愈演愈烈。
据《财经》杂志报道，2006年收视率价格大概为2万元一集，2008年变成5万，2011年上升到15万，2013年涨至20万一集，到2016年最多能达到50万，而今则是90万元一集的天价。
除了“收视率造假”，还有电视剧网络点击量的造假，很多影视作品动辄就是几百亿的播放量。
比如去年杨幂主演的IP大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在网络上创下了很高的点击量，然而这一收视率却被央视点名指出该剧点击播放量造假。《孤芳不自赏》《楚乔传》《云中歌》等都在疑似播放量造假之列。
针对这一行业顽疾，相关部门也前后出台过一些政策。2014年，国家标准委批准颁布了国内首个电视收视率调查国家标准《电视收视率调查准则》，2016年，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发布了《关于坚决抵制收视率作假的自律承诺书》，而今年6月，中央宣传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税务总局、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电影局等联合印发了《通知》，坚决反对唯票房、唯收视率、唯点击量。
但这一现象依旧生生不息，皆因为电视剧收视率点击量和广告收入挂钩，电视台不惜为了广告收入去操作收视率。
存在多年的现象如今被频繁爆出，很大原因也是面临天价明星片酬的片方本身的利润空间就已被严重压缩，而今再面临“收视率”价格的重担，使得他们不得不起身反抗。
如果说上述都是播放周期中的数据造假，那么第三方平台的研报则是播放周期后的成绩总结指标。为了营造好看的数据给各方交差，平台、影视出品方、广告主们均不遗余力试图“收买”数据公司，让看似公正客观的研究报告，沦为捧高踩低的竞品较量。
影视行业数据监管风暴
是凛冬将至还是黎明前的黑暗？
回到最初的问题：相关部门真的要拿杨伟庆们开刀么？
“我觉得最不应该出事的就是杨伟庆啊，”一位接触过杨伟庆的业内人士向娱乐产业（ID：yulechanye）感叹。在他印象里，杨伟庆是年轻有为的创业者、儒商，“人挺好的”。
“如果他协助调查，可能是艾瑞为了争取大客户拿年单，行贿BAT之类的公司负责人，东窗事发？或者就是国家这轮打击收视率数据造假和点播量造假，拿艾瑞这家数据公司杀鸡儆猴。”
数据造假在影视行业内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些大公司需要第三方数据公司出市场数据，证明他们的市场占有率是第一，或者观众口碑很高，然后在公关文章中引用，显得自己很客观。”
根据公开转让书，艾瑞咨询定制咨询及研究服务的主要客户，“包括腾讯、爱奇艺、优酷、百度、京东、小米等”。2017年前三季度，艾瑞咨询来自腾讯的销售额共计533.93万元，占当期销售总额4.02%；来自爱奇艺的销售额共计316.08万，销售内容主要为数据产品服务和定制研究服务。
可以说，出售数据和定制研报是艾瑞咨询的盈利重头，爱优腾、影视公司和广告公司也就因此成为其衣食父母。
“反正不论怎样，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通过调查艾瑞去挖出更大的老虎。”上述业内人士表示，“艾瑞太小了，一年也就1个多亿的总收入，挣得是辛苦钱，还比不上优爱腾做一部网剧收入多。”
不难想见，此次艾瑞咨询接受相关部门调查是一次杀鸡儆猴。毕竟真有造假意图的是电视台、视频网站和影视出品方、宣发方，数据公司只是被拿来当枪使，在营收压力之下变为“数据包装公司”罢了。
数据信息透明化、公正化，是影视行业健康发展的基石。广电总局调查收视率，爱奇艺宣布关闭播放量，以及行业协会纷纷发布声明呼吁停止造假，都是官方监管和行业自律下的举措。
试想如果第三方数据都被操控，评判影视作品好坏的重要标尺缺失，影视行业将陷入劣币驱逐良币的恶性循环。
“到处都是刷量注水，目前可能就豆瓣评分还没完全沦陷了，”有网友评论——虽然豆瓣如今也水军汹涌。
影视行业要想真的步入黄金时代，必须要有刮骨疗毒的勇气。在娱乐产业看来，艾瑞接受调查是一个开端，针对数据造假整顿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下一个遭殃的就不会只是“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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