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是伦敦人的“门脸”，这哀伤上海人可懂？

最近和国内的朋友聊天，最让我忍俊不禁的就是“上海实施垃圾分类”这件事了。同胞们都一夜之间成了段子手！

话说新颁布的《上海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让垃圾们也都压力山大：不给定个性，连垃圾都做不成！看上去很简单的“四分类”：可回收物、有害垃圾、湿垃圾、干垃圾，操作起来真让人犯嘀咕，让垃圾们都找到组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此也有了流传全网的“小龙虾身后事”的示意图，不过上海市废弃物管理处很快回应称：小龙虾的各部分统统属于湿垃圾！

更让大家不敢怠慢的是，《条例》规定：个人混合投放垃圾，最高可罚200元；单位混装混运，最高则可罚5万元！

这下，人人都精分了，“吃饭十分钟、分类半小时”是常有的事。大家一边埋头分类，一边才思泉涌地冒段子。

“你是什么垃圾？”这成了上海人每天在小区碰面时的“直击灵魂的拷问”。

还有人总结了简易版的“小猪佩奇分类法”：是干是湿，让猪试吃。猪可以吃的是湿垃圾，猪都不要吃的是干垃圾，猪吃了会死的是有害垃圾，卖了可以买猪的是可回收垃圾。看来养猪才是解决之道！

这让我远在伦敦，笑出了同病相怜的眼泪。你们终于知道我的感受了！

伦敦，和垃圾死磕的城市

伦敦也是个和垃圾死磕的城市。我刚到伦敦那几年，对“垃圾分类”一头雾水，我粗线条的扔垃圾方式经常引起英国室友的恐慌。

后来我认识了英国人老R，捉急的感觉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扔垃圾时他经常要追着女朋友进行善后工作......后来我们搬到一起了，我才终于通过他频繁的念叨系统地上了“垃圾分类课”，对伦敦的分类规则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

伦敦的垃圾分类在每个社区都有自己的具体规定，登陆社区网站就可以了解：回收物品从A到Z都给你列好了！社区还会时不时寄来印刷品，上面有回收物品说明还带插图，好在列表清晰，这样就不会出现上海人那样每天热烈讨论的盛况了。

比如在我们的社区，每家分发三个垃圾桶：

普通垃圾（黑色垃圾桶）：不可回收的垃圾

可回收垃圾（绿色垃圾桶）：包括废旧报纸、塑料包装、玻璃瓶、易拉罐等等

有机垃圾（棕色垃圾桶）：包括花园里的树枝、草坪修剪、厨房食物、果皮等

这听起来很简单啊！我觉得我的“垃圾分类课”立马可以毕业了。但是让我震惊的是，“垃圾分类老师”老R还是会经常说我不及格！

可回收的绿色垃圾桶：学渣毕不了业

比如“绿色的可回收垃圾桶”，可以回收的物品有纸盒包装、塑料包装、塑料瓶、玻璃瓶、易拉罐等。我虽然是这样做的，但老R经常说我这些包装洗得不够干净，要把上面的食物和液体都彻底洗净了才能放入回收垃圾桶。

好吧。当我洗干净塑料包装之后扔绿色垃圾桶，他又来唠叨了：说我还是做得不够到家，因为没有晾干！于是每次回收前，都要先有洗净和晾干的工作，好费事。

那么电器包装的大纸盒子总是够干净了吧？一定是可以直接回收了，于是我就塞进了绿色垃圾桶里，结果一周都没人来运走！老R打开盖子，发现了这个庞然大物，告诉我说：比较大的纸箱必须用刀子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到绿色可回收垃圾桶里，才会有人来收！

感觉自己又从“临近毕业”打回“学渣”了。

棕色有机垃圾桶：和“堆肥箱”配套使用

再比如“棕色的有机垃圾桶”，要两三周才能会被清空一次，也让人发愁。一到了春夏，我们喜欢修建花园，可是树枝、杂草什么的，一个垃圾桶就根本塞不下！老R得花好多时间把所有的树枝砍成小碎断，放入垃圾桶，这样才可以回收。

有时邻居看到我们在修建花园，还会好心地提供棕色垃圾桶给我们用。

而有机食物方面，要放在白色的“有机口袋”里的，这样才能扔在棕色垃圾桶中，如果用错了垃圾袋，也会被拒绝回收。

生的蔬菜果皮老R还会单独分出来，放在自家花园的“堆肥箱”中。这个“堆肥箱”很有用，蔬菜果皮经过半年的腐蚀，和土壤混合在一起，会变成营养丰富的肥料，非常适合用来种花种菜。使用“堆肥箱”可以给自家花园供肥料，又可以减轻垃圾回收的负担，一举两得。但是，肉类不能进“堆肥箱”！会把老鼠和狐狸都引来的......

垃圾处理场：垃圾扔掉比卖掉更费劲

我以为玩转了三个垃圾桶就是合格的伦敦人了，但还高兴得太早！

还有一次，家里有个小木头凳子散架了，也被我塞进“绿色可回收垃圾桶”里。老R又追着我拦下来。他告诉我，木头不能直接扔在垃圾桶里，得亲自开车送去垃圾处理场！

还有以下这些物品都是不能直接放在三个垃圾桶里的：

废弃电池，我们要带到超市，超市有专门的废弃电池回收桶。

废旧家具，必须要送到垃圾处理场，包括沙发、床垫、木头家具等等。有次听说邻居把一个床垫扔在前花园等待回收，还遭到了区政府的罚款。

大小电器，也是必须送到垃圾处理场的。甚至电动牙刷什么的，老R也不让我扔垃圾桶，都收集起来，带到垃圾场。

还有建筑垃圾，砖头、泥土什么的，我们装修的那段时间，工人没能清理干净的剩余物，我们都得亲自运送到垃圾处理场。

还有那些大型的纸盒包装，除非你有精力一个个地切割成小碎块儿，不然也还是运到垃圾场好了！

我和老R刚搬到一起的时候，由于需要整理房屋，结果花了很大力气进行“垃圾分类”和“垃圾运送”，于是我们的约会时间被一次次地跑垃圾场取代......

因此在伦敦，想要实现完美的垃圾分类，前提条件是得有车！没车得话，很多东西运不到垃圾处理场，扔一次罚款一次......

比如我的朋友幸子没有车，她想扔把椅子就得给社区政府或者垃圾处理公司打电话，约车来拿拉走，但收费很贵，动辄二三十镑！

难怪伦敦的二手市场这么火热呢，大家都是能卖就卖、能送就送，真的是因为：扔掉比卖掉还费劲！

垃圾成了伦敦人的“门脸”

垃圾回收，对伦敦人来说有个很大的痛点，那就是垃圾桶要放在前花园！

除了公寓住宅，很多伦敦人居住在传统的联排别墅，三个垃圾桶只能放在前花园里。早上垃圾车来收垃圾，就会从前花园里把垃圾桶拉出来清空。

这样就很尴尬了！因为在伦敦，无论你住的街道有多美，“门脸”往往都先是垃圾桶。你可以住在精致别墅、前花园种满花，但仍然躲不开入口的三大垃圾桶魁梧地站成一排！来你家参加聚会的朋友们，首先会闻到你家垃圾桶的芳香，然后才闻你家厨房的菜香......

“丑陋的垃圾桶破坏街区美观”，伦敦人对这件事不断抗议，但在联排别墅社区，很难找到更好的收垃圾的方式，毕竟成本上很难实现家家户户都在前院建垃圾间。

遇到垃圾车只能自认倒霉

还有那庞大的垃圾车你也伤不起！它早不来晚不来，总是8点钟来。那个时间段家家户户正好好赶着开车去上班和上学，一旦路遇垃圾车，那只能自认倒霉。

伦敦的小区街道非常狭窄，开车碰到垃圾车堵住了街道，又无法倒车的话，就死翘翘了！垃圾车堵在那里要一家家地进行回收，一等就是十分钟，无数次老R开车被垃圾车堵在半路，急得抓头发也只能干等。

人家垃圾工作人员也不是没有自觉，他们已经尽量地动作快了！清空垃圾桶那是一分钟一个人家的节奏。可结果是，他们没有时间将垃圾桶整整齐齐地在前花园放好，通常是歪七扭八地放着，有时还会正堵着家门口！

所以垃圾车走过之处，再美的街道，“门脸”也都是酒鬼一样醉醺醺的垃圾桶，乱七八糟地排列着......

垃圾桶成了伦敦人的“门脸”，这哀伤上海人可懂？和“小龙虾身后事”的纠结情怀，有一拼了。

东京人才是“垃圾分类”的学霸

伦敦人的垃圾分类，已经够较真、够让人满头大汗了吧？可我的日本朋友幸子，还对伦敦人的“粗线条”非常不满！她来自东京，从小就习惯了超级细致的垃圾分类系统，在她眼里，伦敦人都不及格。

东京人的垃圾分类分为：资源垃圾、易燃垃圾、可回收垃圾、大型垃圾、不可回收垃圾等、小型电子设备等等，都要整整齐齐放好、用不同的袋子装好，每周不同的时间等待垃圾车运走！

而且不仅是正确的垃圾要找到正确的归属，连垃圾本身的“回收状态”她也很在意......一件小事为例，她对我洗净、晾干牛奶盒再回收的方式很不满意。她说：牛奶盒怎么能够不按扁就回收呢！要按扁、对折，才能放入垃圾桶！

一下子，比老R又高出了一个段位！

东京人幸子每天都会精心整理和分类垃圾，她说这已经成了一个潜意识的习惯行为了。

经济学家和日本人唱反调

日本人垃圾分类的细致精神受到世界民众的赞叹。但是，最近我听了薛兆丰教授的经济学课，他对日本人垃圾分类的做法持有异议。

他说，日本人这样非常繁琐的垃圾分类，更接近一个仪式化的行为，但效率并不高。经济学家最讲究成本，这种垃圾分类方式其实成本高昂。在日本，垃圾分为七八类甚至十几类，手上拿一件垃圾，确定是哪一类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同的部件属于不同的分类，要拆解，这些其实都是民众的时间成本。

最大的问题是，分类之后的垃圾得分开运送，所以运送成本很高，一三五扔哪种垃圾，二四六又扔哪种垃圾，不仅耗费民众大量精力，每天等待特定的垃圾车到来，也成了日本人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且垃圾到了垃圾处理厂之后，其实还是要重新处理一次，这又是更多成本。因此日本的垃圾处理厂，其实会主张老百姓不需要过度分类，极其繁琐的细分方法没有意义，垃圾应该粗分为三四个大类，大体上收集，再找专人统一分类，这样消耗的资源更少。

但是垃圾分类，老百姓已经分出乐趣来了，分出瘾了！就像我的东京朋友幸子，垃圾分类成了她的一种生活本能，不分类就会浑身不舒服！

经济学家的声音，也得我们思考。不管怎样，希望我们都能在垃圾分类中，开心地生活，并拥有更美好的环境。

安潇 2019年7月于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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