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塞，孩子爸爸说我“穿帮”了！

1. 牙齿仙子

这几个月，姐俩轮流掉牙齿。这是让她们特别兴奋的一件事，因为生活在英国的小朋友都相信：掉下来的牙齿放在枕头下面，夜里就会有（爸爸妈妈装扮的）仙子来取牙，并留下一些零钱。“牙齿仙子”的童话，对换牙期的孩子们是极大的安慰，减少了掉牙的恐惧，反而更有期待感。

掉下来的牙齿去哪儿了呢？下面的图可能有点恶心……它们都被我分别装在了塑料瓶里，藏在了衣柜的深处，等姐俩十八岁了，再“送还”给她们……

Suki的瓶装乳牙......

（我以前还写过牙齿仙子的故事：牙齿松动了！在“牙齿仙子”到来之前，孩子的生理和心理你了解吗？）

妹妹Sula是个特别胆小爱哭的家伙，所以我们一直很担心开始换牙时，她会过度紧张、哭哭啼啼。但这个月，一连掉了两颗牙齿，她都是自信满满，每次从枕头下面发现硬币，她都骄傲又开心。我不由得感叹：“牙齿仙子”的话术可真好使！

而姐姐Suki，更是和“牙齿仙子”神交已久了。最近牙齿松动，她就很认真地给仙子写了信，像是对待老朋友那样。

妹妹没有为换牙掉过一滴眼泪

2. 穿帮

牙齿顺利掉下来的那天晚上，她用心地把信件和牙齿都放在了枕头底下。

老R那天回家很晚，我哄睡了孩子以后，自己就困的不行了，早早昏睡了过去。结果……我忘掉了扮演牙齿仙子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我们听到Suki在房间里大喊一声：“牙齿仙子没有来啊！”，我这才想起这件事......我和老R面面相觑。

一个早上，Suki都特别落寞，我也有点自责。我想办法弥补，突发奇想地说：“你看，外面天还没有全亮呢，只要夜晚还没结束，牙齿仙子就还是有机会再来的！”

也不顾老R给我使眼色，孩子们准备出门时，我就拿着硬币和Suki的信，从楼上冲下来，夸张地表现出兴奋说：“Suki，你看我在你枕头下发现了什么？牙齿仙子把你的牙取走了！”

可能是我这一番表演太虚假了，老R很诧异又嫌弃地瞪着我。Suki也没有很惊喜的样子，她将信将疑地拿过钱，小声对妹妹说：“我觉得是大人把钱放在枕头下的……”

这下我和老R都有点慌了。老R扯过我，低声地抱怨说：“你怎么穿帮了！牙齿仙子的钱应该是孩子自己发现，不应该你去拿来啊。”

我一下子感到很心塞。

Suki5岁时掉了第一颗牙

更让我心跳停止片刻的是，我们听到妹妹不安地问姐姐：“那圣诞老人是真的吗？”，圣诞月即将到来，圣诞老人才是她最关心的，但现在连妹妹也开始怀疑了！

好在，姐姐回答说：“嗯，圣诞老人是真的。”

我和老R这才吐了口气。

3. 童话破灭的年纪

老R送孩子们上学后返回到家，对着我“啧啧啧”地摇头，嫌我把事情搞砸，弄得我直翻白眼。

但他说，好在孩子们还相信圣诞老人这件事，一路上都在切磋给圣诞老人的信里要写点什么。

去年圣诞月我家院子里的灯

这也真是个有意思的现象，我情不自禁和老R讨论起来。我发现，英国的父母们真是不遗余力啊，总是想办法让孩子深深相信着“牙齿仙子”和“圣诞老人”，希望把这场“骗局”维持得越久越好。

我问老R：“你是几岁发现圣诞老人是假的？” 

“大概也是8岁吧。”

“怎么发现的？”

“就是有了常识呗，开始能够感觉出来，圣诞老人都是父母假扮的。”

确实如此，在6～9岁这个期间，就会有大批的孩子开始明白这些人物都是虚构的，都是父母扮演的一场童话。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变得越来越“精”，批判精神加强，他们有了逻辑，开始各种挑衅圣诞老人和牙齿仙子的真实性，比如：

圣诞老人这么胖，怎么可能从烟囱里钻进来？

牙齿仙子为什么给每个孩子的零钱都不同？

商场里的圣诞老人为什么都长得不一样？

再加上班级里有些同学有年龄比较大的哥哥姐姐开始对弟弟妹妹戳破这些“幻象”，于是，孩子们对“牙齿仙子”和“圣诞老人”的信仰，会逐渐地破灭……

一直以来，孩子们最喜欢的月份就是圣诞月

可大人们还是很不甘心啊！我回想起过去的几年，老R为了让孩子们相信童话，费劲了心机。

比如圣诞夜，姐俩上楼睡觉，老R把礼物堆在圣诞树下，还在地上撒了面粉，用鞋子印了脚印，就好像圣诞老人从北极带来了雪末；

他每次圣诞夜都会留下给圣诞老人的白果派和红酒、以及给麋鹿的胡萝卜，第二天早上，当孩子们看到酒喝掉了一半、派和胡萝卜被咬了几口，就会对“来访者”深信不疑；

前年我们在海边小屋度假，没有烟囱，但是早上孩子们在窗户缝上找到了圣诞老人的“一团白胡子”，给她们激动坏了；

去年，变得“精”的Suki还把胡萝卜带到了被子里，说如果麋鹿来吃，她就会醒来，而第二天早上她手里的胡萝卜果然短了一截，她又惊喜地相信了。

孩子们相信得这么久，都是因为爸爸妈妈用心把这个“局”做得密不透风啊…….

4. 何苦编织童话？

但是话说回来，父母们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要使那么大气力让孩子相信这些虚构人物的存在？

我们其实经常听到人们对童话的批评：观念刻板、太黑白分明、和现实差距太远，比如好人坏人都非常脸谱化，因此孩子会失去判断力、不懂得批判性思考。

但是……什么是童真？童真不就是相信世间还有希望吗？

我懂得像老R这样的家长，是出自什么心理，努力保护着孩子相信的童话的纯真：因为现实很残酷，孩子早晚会长大，都会明白现实里那无奈的、灰色的一面，为什么不能在童年时，就让她们尽情相信世界的美好和纯粹呢？

相信好人有好报、恶人会被绳之以法、相信死去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凝视我们、相信婚姻是因为爱情、相信世界总会变得更好，这真的就是没有判断力的表现吗？其实正是孩童时期心里对美好的事物有执念，才会在成人以后，我们在灰色的世界里仍然保留有一颗有亮度的、有希望的心。

去年圣诞

如果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戳破了童话的真相，那岂不也是一种“人生的剧透”？

在现实中，好人可能会一事无成、受尽病痛折磨；坏人可能会逍遥法外、甚至统治国家；美丽的女孩可能会因美丽受到欺凌；婚姻可能与爱情毫无关系；死去的人将永远无法再与我们有联系；圣诞老人和牙齿仙子都是一场骗局……早早地就了解到现实的孩子、也会早早地放弃一些希望吧？

更重要的是，孩子其实比我们想象的更聪明啊！就像看电影一样，他们完全可以自己看到结尾、早就会猜到结局。他们已经在用自己的聪明，过于快速地打破了这些“幻象”。但至少，这些真相可以留给他们自己去发现，反而半路上被外人点破的话，这就跟“电影剧透”一样的让人沮丧。

不过，我们希望孩子相信童话和这些虚构人物，并不是没有挑选。很多价值观陈旧的童话，是不希望孩子去信以为真的，尤其是那些美丽的公主毫无能力驾驭自己的命运、总要等着王子去拯救的故事，现在连孩子们看了也会嗤之以鼻。

而有那么多美好温暖的童话，是保护了孩子珍贵的想象力。孩子没那么傻，不会相信虚构故事都是真的，但不戳破，就是给了他们时间与空间，去一点点地编织自己的真实世界。

真的，那些在窗前等待着小猫头鹰送来霍格伍兹学校录取通知书的孩子们，他们不需要大人去告诉他们，魔法不存在。他们只是因恣意想象的自由而感到幸福，同时也一定会感知到，自己的双脚其实永远会踏实地踩在地面上。

5. 仪式感

我知道在姐妹俩现在8岁、6岁的这个年纪，对虚构人物的相信很快就会幻灭的。但至少，在她们还将信将疑地日子里，我们继续编织着仪式感和幸福感。

她俩放学回家后，我陪着她们认认真真给圣诞老人写了信。我能感受到她们写下许愿单时的兴奋与期待，她俩在卡片上画了好看的画，在信封上仔细贴了邮票、写了地址。我们一起漫步到街道尽头的邮筒，把信件给圣诞老人寄出，两个孩子欢声笑语。

英国的皇家邮政总是很细心，给圣诞老人写信的孩子，都会收到来自圣诞老人的回执。也许用这个方式，孩子们对童话的相信，还会更持久一点呢？

Suki曾收到过“圣诞老人”的回执

童话，总是会消散的。也许童话变成现实的时候，童年也就快结束了。

作为父母，希望能够尽可能给她们编织充满幻想的温暖童年，让人生中最美好的阶段，就在幸福里尽情浸泡吧。

安潇 2021年11月 于 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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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潇曾是漫画作者、建筑学生和摄影记者，伦敦艺术大学美术硕士，后成为英国获奖动画导演，两个可爱混血娃的妈妈，2017年创立公众号，并出版了3本畅销书。安潇专注于儿童心理、项目式学习与父母成长，分享情感和生活的点点滴滴。微信公众号@安潇

父母扮演得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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