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在 深 圳 LIVING IN SHENZHEN
“每个人都是带着成见来看待世界的。如果你不带着成见,那你对世界根本就没有看待方式。”
——许知远
小马,95后新媒体编导。11月29日晚,许知远在物质生活书吧有一场讲座,她得到了一个短暂的采访机会。“我马上就要干一票大的了,我要带着偏见去采访带着偏见看世界的许知远。最早知道他其实是因为他的《十三邀》高挂微博热搜。当时他被网友diss得体无完肤,关于他的中年油腻,关于他那看起来不合时宜的深沉。我很好奇频繁的闪光灯会带给一个固执知识分子的改变。”许知远作为受邀嘉宾参加“时代观察者的书写和思考”的活动。
我在:您怎么看待您最初在《十三邀》中呈现出的对镜头的不适感?许知远:我没看过这节目,但是我觉得你们要耐心看一点,不要被这种当时的舆论潮影响,你会觉得很可贵。那里有很多很真挚的很直接的东西。我在:您知道网络上大家也在给您贴标签吗?特别是俞飞鸿、马东那几期节目大家给您贴上了很多极端的标签,您怎么看待这些标签呢?许知远:那些误解都是很正常的,你总是愿意谈论那几个人,我觉得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们是一个很成功的节目,所以你才会跟我谈论这些事情。但如果你不谈论这个节目非常成功的部分,反而总是说它被误解的部分,这是不公平的。你也被误解过啊,难道你没有被误解过吗?你知道被误解是什么感觉啊。只不过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所有骂人的话大家喜欢听。大家不喜欢赞扬,不喜欢理解。这不是我一个人面对标签的问题,是所有人都面对标签的问题,所有的讨论都变得极端化。我在:您怎么看待“文艺青年”这个标签,也在被大家嘲讽?许知远:其实嘲讽的不是文艺青年,嘲讽的是这样的一个人文主义理想。这个社会进入到一个所有人嘲笑所有人的状态。我觉得本质上背后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犬儒主义。放弃了人性中更高贵的部分,更勇敢的部分。我在:现在的年轻人跟你们那时候的年轻人有发生改变吗?许知远:整体来讲变得更盲从了,不过也不怪年轻人,是整个社会环境的问题。整体社会环境更单调了,几十年来没见过大家对金钱、对地位、对标签看得这么重,是因为你自由精神的死亡,你不相信用自己的方式可以应对世界,你胆怯。许知远:我在签售的时候,大家排好长的队,特别高兴的拿着《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让我签名说:“许老师,我可喜欢你们的节目(《十三邀》)了。”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需要某种illusion(幻象),如果没有illusion,人生就会变得非常的dry(干燥)。许知远《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签售会。
我在:您觉得深圳的人会喜欢《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这本书吗?许知远:不知道啊,深圳有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广阔、丰富的一个城市,我觉得一个好的社会,一个好的城市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愿意做的事情,而且相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所以,让他们自己去寻找啊,我没那么关心他们整体需要什么东西。我写书当然是为了自己,是想要自己开心。有一个批评家说过一句话,太精彩了,他说:“因为你无法洞悉到日常生活之美,它的惊心动魄,所以你要不断逃亡远方。”写这本书对我来说是逃避对现实的厌倦。但凡事只要你足够真切,就有它的价值。你真挚的为自己,或许你在无意中也会帮助他人,因为人类的情感是相同的。不要把《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当成一本历史书来看,要把它当成一部drama(戏剧)来看。许知远:喜欢啊!因为深圳的冬天很暖和呀!我还想在这个城市开书店呢,开一个单向空间,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觉得很多人喜欢南方其实是对更自由、开放的生活的向往,南方只是代表某种更自由更开放的生活。
“每个人都是带着成见来看待世界的。如果你不带着成见,那你对世界根本就没有看待方式。”但是,当你深入去了解一个人,耐心地了解一个精神和思想时,你会发现,其实,他并不会像他身上的“标签”那样不可理喻。 采访结束小马说:“许知远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呀,温柔已经是很高很高的评价了。”
临走前许知远对我们说:“好好干!”。
大家好,我就是采访完许知远痛哭流涕(并没有)的95后新媒体编导小马。今天我来谈一下采访许知远老师的前前后后。当我听说“我在”即将采访许知远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是很复杂的。兴奋当然是有点的,主要是因为许老师大小也是个名人(诚实);但迅速浮现在我心头的就是许知远的各种标签,“中年油腻男子”、“装深沉”等等。作为一个曾经上过采访课的人,我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许知远这个采访对象,我在刚听到他的名字就已经有很深的偏见了,这可能会使我心态爆炸并且顺带使采访现场非常尴尬。这些偏见大概来自,曾经高挂微博的“许知远俞飞鸿”、“马东完胜许知远”等等热搜,看过的几分钟片段,不可避免地在今天,变成了我采访的绊脚石。于是,我开始做功课了。做功课的过程简直是痛苦得不可描述,因为我甚至对这个采访对象很抗拒。比起当面问许知远“许老师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我更倾向于直接放弃这个采访来结束自己的痛苦,当然我并没有。功课越做越多,这个人的形象反而一层层裹上了迷雾。我无法说讨厌许知远这个人,就像我没办法说欣赏他一样。他对镜头的无所适从,尴尬但又要刨根问底的采访,有一种生涩又莽撞的感觉,让他自己头破血流,让观众眼含辣椒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生命力十足吧。于是带着这些偏见和疑惑,我终于出现在了许知远的对谈会上。坦白说那实在是场让人昏昏欲睡的讲座,但期间几次我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许知远打动了。特别是在他说,“越是大家都在迎合大众文化的时候,我偏不,我越要对话,越要写书”的时候。他喝过酒的脸微红,算不上好看,但我居然看出了一种奇异的少年感。那种酒醉执笔为剑,上怼天下怼地,中间还要怼观众的感觉,坦白说谁又不想拥有呢。那一刻我想,他被大家翻来覆去地嘲讽,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心底其实是羡慕他的,羡慕他的横冲直撞,羡慕他的畅所欲言,羡慕他生机勃勃又格格不入的中年。虽然已经对许知远有了些许改观,但是同样莽撞又紧张的我,采访里的第一个问题还是问出了“许老师你怎么看网上给你贴的标签,特别是俞飞鸿和马东这两期”这种问题。当他回答:“如果你只关注这些部分,而不关注这个节目成功的部分,那你不公平”的时候,我就知道,许知远其实是愤怒的。作为采访者我直观地感受到了他的愤怒,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大众的看法。做完采访的时候我送别许知远,在书店门口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我难过的不是面对了许知远的愤怒,而是他走之前反复地跟我们说“好好干!”更难过的是我试图改变对他的偏见,却始终被偏见左右,而他尽管愤怒,也还是温和。其实采访实在短暂,但我相信面对面的交谈,握手的时候感觉到的微汗的手心都有它们的意义所在。或许对许知远的偏见无法根除,但至少现在的我觉得,如果将来我有幸采访彭于晏,我也希望自己能说出“我年轻时候很喜欢你”,“我梦见过你”这种话而不认为自己是“中年油腻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