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句老话叫一物降一物。
放在瑞幸和浑水公司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有本事做假做大，我就有本事拆穿你，做空你。
浑水做空瑞幸，不是这一天两天的新闻。虽然要到4月2日瑞幸自曝COO造假22亿的交易数据，股票暴跌，才引发了这波惊天动地的集体关注。
实际上，早在两个月前的2月1日，浑水公司（Muddy Water Research）就发布消息，称自己收到一份89页的匿名报告，表明瑞幸咖啡（ $LK）是一场骗局。我们找到了这份报告的原文，后台回复关键词「浑水」，即可获取电子版。浑水公司的推文里称：
「有11260小时的门店流量视频为证，2019年第三、第四季度，（瑞幸）每个店面每日商品数量分别夸大了至少得有69%和88%。」说是匿名报告，其实就是浑水公司自己的调查报告。消息一出，瑞幸股价盘中跌落26%。此后瑞幸抵抗了一阵，否认这份报告的指控，股价还回光返照般地涨了回去。但在美国，瑞幸还是遭遇了集体诉讼，理由是违反证券法。今年2月13日，这项诉讼已被纽约地方法院接受立案。两个月以后，瑞幸最终还是栽在了这份做空报告，以及背后的浑水公司手上。曾经，瑞幸以铺天盖地的小蓝杯广告面市，又以火箭般的速度IPO，一路顺风顺水，在华尔街好不风光。它在资本市场上不停的讲这样一个中国故事：
「欧洲人每年喝750杯咖啡，美国人每年喝400杯......中国人每年4杯。」
瑞幸现在的滑铁卢，同样也是中国概念的失败。失败，不是在中国概念本身上，而是中国概念的信誉上。富贵险中求不假，同样，别人也能踩着你的「险」求富贵。浑水才好摸鱼。浑水公司，瞄准的就是中国概念的这滩浑水。标题名为「瑞幸咖啡：造假 + 几近崩溃的业务」（Luckin Coffee: Fraud+Fundamentally Broken Business），全文也紧紧围绕着「造假」和「崩溃」两个关键词，历数瑞幸的种种交易行为和数据问题。| 浑水公司89页匿名报告（后台回复「浑水」，即可获取电子版）
我们简单整理编译了一下浑水公司的报告，具体的数据分析，可以参考报告的原文。
在「欺诈」部分，报告列举了瑞幸造假的五个实锤证据和六个危险信号；
| 浑水公司发布的瑞幸五大造假证据。
| 浑水公司发布的瑞幸六大危险信号。
而在「崩溃」部分，报告分析了瑞幸的五大商业模式缺陷：所有造假速成的中国概念股公司，看到这样的报告，都应该寒毛直竖，打个冷颤。浑水公司在认真拆穿造假上，所下的功夫不是开玩笑的。这份报告动用了92个全职调查员和1400个兼职调查员，花费了1000多个小时（意味着超过一年的长期追踪观察），实地调研，走访目标公司的客户、竞争对手、行业专家等，搜集目标公司的运营数据，最后发布。
它的套路，总结起来，就是如下步骤：
（2）通过第三方借到目标公司的股票，以当时的市场价卖掉；（4）目标公司应对（如果能有力反驳浑水报告，消除质疑，就能逃过一劫；否则，不死也脱层皮）；（5）目标公司股票大跌，趁势低价购入股票，然后还给步骤（2）中的第三方。说白了，浑水公司做空目标公司的本质就是通过借-卖-买-还，赚取中间的差价，手段很粗暴，目的很直接。它的盈利目的很明确。俞敏洪曾经评价过浑水公司：
从东方纸业开始，绿诺科技、中国高速频道、多元环球水务、嘉汉林业、辉山乳业，再到今天的瑞幸，倒在浑水公司手里的中国臭鸡蛋公司，算下来也有六七家了。这些公司，在美国股市或者香港股市上市，经常被打上一个共同身份：中国概念股。浑水公司也因此有了一个绰号，叫做「中概股猎杀者」。所谓「中概股」，其实就是最大控股权属于国内的的民营企业，但在海外上市的公司。这些公司，通常喜欢一面打民族品牌感情牌，占尽国内市场；一面在境外获取更多的投资。可惜的是，「中概股」常常用投机取巧的方法起家，在财务和运营上造假的问题屡屡出现。这不是说「中概股」都会造假，而是从事实上看，「中概股」出现造假的情况较多。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会计系罗炜副教授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也提到：
「1999年-2011年的269家企业中，有15家被美国证监会处罚，占比达6%；遭遇投资者集体诉讼的达到70家，占比26%。2013年-2017年间上市的57家企业尚未被美国证监会处罚，但有19家遭遇集体诉讼，比例为33.33%。这样的比例，跟美国本土公司相比并不低。」我们当然知道，一个正常的商业环境里，能笑到最后的公司，还是都会规规矩矩做生意、体体面面赚钱，最终靠的还是信誉。中概股公司，或许在国内还可以左右逢源，但当选择海外上市时，所有的欺骗与小手段，最终会遇到职业挑战的人。浑水公司的创始人卡森·布洛克（Carson Block），就是在中国找到了职业打假的灵感。布洛克学过金融，懂法律，还会中文。2005年，他来到上海的一家律所工作。
| 卡森·布洛克，浑水公司创始人，熟知美国金融市场和中国商业规则。
图片来源：《巴伦》
期间，布洛克的父亲请他帮忙调查东方纸业。这家公司也是中概股，通过反向收购在美国上市。报告完成后，老布洛克却没有采用报告结果去干啥事。布洛克却从中发现一个巨大的商机：在美国上市的中概股公司可能有财务问题，如果做空的话，可能会有可观的收益。于是乎，布洛克成立了一家公司，也就是今天的浑水公司（Muddy Water Research），名字取自中国的成语「浑水摸鱼」，寓示在美上市的中国公司多有问题，在浑水摸鱼。
| 浑水公司官网首页，其中一处写着「行华尔街不为之事」（Doing the Work Wall Street Won't）
图片来源：浑水公司官网
2010年，布洛克因发布东方纸业的做空报告而一战成名。东方纸业也被打得晕头转向。东方纸业的报告至今还挂在浑水公司的官网上。| 浑水公司的历年研究目录，2010年，浑水连续发布了8份报告，火力不可谓不猛。
对于做空这件事，布洛克今年1月接受《巴伦》（Barren）采访时提到，做空有两个用处：一是帮助上市公司获得更准确的定价；二是遏制市场中的恶行。
在他看来：
「如果我们能够有效地消除财政激励措施，并确保犯下恶劣行径的人所赚的钱比他们希望的要少，那么我们就是在做好事······尽管活跃的做空者对市场来说一直很健康，而且是一股向好的力量，但它还将带来更广泛的社会效益，而不仅仅是防止市场变得比现在更肮脏。」
可以说，正是中国概念股的造假，造就了浑水公司的打假辉煌。更心酸的是，这么多年了，在中国社会的不同层面、不同角落，都出现了轰动一时的打假人。90年代末的王海，专门到商场购买假货，然后用消费者权益保护的规则，获得高倍赔偿。轰动一时。如今的浑水公司，专门打上市造假的中国公司，轰动一时。总而言之，中国人或许每年才喝4杯咖啡，所以，如果说在中国卖咖啡潜力无穷的话，那么，中国人每年受的骗，至少要有百八十件吧？所以，在中国打假也应该是一件潜力无穷的事。哦，不对，在中国打假潜力无穷不假，但太容易出事。应该是如浑水公司那样，在世界最规范的市场里打中国假，这才是又安全、又潜力无穷的事情。
毫无疑问，瑞幸不会是倒在浑水公司手里的最后一家中国概念公司。
因为它肯定不是最后一个造假的中国公司。
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看待浑水公司的成长潜力？
从净化市场的角度，应该祝贺这样的公司前途远大，为民除害。
从中国概念的角度，又应该默默祝愿浑水公司在打假中国的道路上越走越窄，因为中国的公司一个个开始体面了......
不过，这会是奢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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