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贝 | 和这房子再死磕几年
【这是雪贝财经的第162篇原创文章】
和这房子再死磕几年
作者：贝姐
编辑：老胡
以56岁的高龄，潘石屹最近参加了一场考试：全国青少年编程等级测试。
我守着他的微博希望偷窥富人的生活，却发现这几个月他除了编程，就只会做做蜜汁酱牛肉、葱油饼来打发时光。要找到关于“中国房地产未来十年往哪儿走”之类的话题已经是很遥远的以前了。
这几年，中国的房地产都不算好，整个行业都在低头做事，却都在摸黑前行。
“夜壶论”已经是8年前的事情，潘石屹发表危言耸听的“冰山论”也是6年前了。因为说一口地道的纽约腔，SOHO中国的女老板张欣曾被西方媒体视为世界了解中国的一扇窗户。
而如今，都没有人敢高声说话了。
2019年底，几位颇有名望的经济学者有组织地向北京递了报告，希望适当取消对地产行业的高压严管，以更市场化的策略来执行一城一策。
但是，相关部委花了一两个礼拜时间就做完了摸底，利好政策没出来，有两家房企还被点了名：
这么庞大的负债，哪里来的底气继续借？
谁也没料到短短一个月后会有一场疫情山呼海啸。如今，在究竟要不要再一次重启这把包治百病的夜壶，北京的氛围特别像2008年的春天。
壹
那一年，中国的经济也很难办。
这年夏天，北京开始频繁收到来自浙江、江苏和广东省政府递交的简报，内容一致：纺织加工和外贸行业都遇到了大麻烦。
是的，特别像2020年的这个春天。
赶在奥运会开幕前的一个月，领导带着几位实权部长去了一趟无锡，他们在一家国营棉纺工厂里开了个座谈会，要求厂子一把手介绍情况。
这位一把手是个十几年的老纺织，半笑着反问：
“你让我讲真话还是让我讲假话？”
领导回“当然讲真话。”领导收到的真话是：现在的纺织行业是改革开放以来最困难的一年。
那一年，中国房地产是国民经济支柱中的支柱，30万亿刚出头的GDP中房地产投资占了3.5万亿。
但是，房企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
闽系房企里在此前几年最风光的男人是融信地产的欧宗洪，但到了2008年春天，他宁愿让7000万保证金打水漂，也要跪求政府收回几个月前才抢下的福州地王。
一直在资金链上走钢丝的富力地产2007年的年报一公布，张力和李思廉合伙经营下的这家房企就像个将死之人：当年要还的银行贷款近74亿，需要支付的土地款超过80亿元，但公司账上的现金却只有13亿。
香港投行的分析师堵着李思廉问接下来怎么办，他说：
“我们正在拼命回到A股融资”。
领导结束无锡之行回到北京，对于如何紧急救助经济，中央的高参们有了高度统一的结论：
必须要砸进去几万亿。
意见不统一的只是选择往国内砸还是往国外砸。最初排在优先位置的是往国外砸，做一个中国版的“马歇尔计划”。大体的操作思路是由中国拿出外汇借给外部国家，帮他们开矿山、建铁路、修码头来输出中国的过剩产能，借此创造出中国新的外需。
原国家税务总局副局长许善达还给这个计划取好了名字：
“和谐世界计划”。
但是，这个方案最终没有被采纳，因为有人担心这些外部国家的政治发生变化或者出现问题的风险很大。
最终，被采纳的是第二个方案，把几万亿都砸到国内，先确保要把自己的经济从泥潭里拉出来。
2008年的6月份到12月，中国的工业增加增幅已经从16%一路掉到了6%。让人更紧张的是，房企普遍性降价促销、土地市场频繁流拍。
11月中旬，四万亿刺激计划中的十条政策清单昭告天下，条条都都是国计民生，没有哪怕一个字提了房地产。
但是，十年后，早已卸任工信部部长的李毅中回忆起那年冬天自己接到的总理电话：美国政府拿出几百亿美金扶植三大汽车，德国政府奖励、补贴购买汽车，我们有什么办法拉动经济呢？
“一个股市，一个房市，一个车市，赶紧商量，发改委和财政部拿出方案来。”
在历史的大路边，就这样悄悄约定了一代代后浪的宿命。
贰
四万亿的场面，没多少人见过。在历史的风口前，胆大的和胆小的决定分道扬镳。
碧桂园的杨国强和恒大的许家印都选择了撸起袖子加油干；刚刚卖掉顺驰的孙宏斌短短几年就重拾旧山河。
万科一位城市总经理后来还指着一位晚辈说：
“你们闽系房企啊，都是打了激素的少年。”
如今，金科、新城、中梁、中南置地、美的置业……如果不是榜单太长，你都不知道这些房企已经接连跨过了千亿的坎，老一代们半生的梦想在他们眼里好像只是完成了一个“小目标”。
不到十年，后浪们就把招保万金的桌子掀翻，自个儿重新排了个序。
保守的合生创展朱孟依十年前就做到了100亿，十年后当他把摊子交给女儿朱桔榕时还是100亿；宋卫平兢兢业业，也没守着绿城到最后。
潘石屹和张欣打好了一切算盘，两夫妻在北京和上海建了一座又一座精致的城池。但是，他们把账算得太细，他们可能至今也不愿意相信：做房地产建怎样的房子不是重要，借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地才重要。
几个月前，因为没给疫区捐出一分钱，潘石屹和张欣被键盘手们骂得很惨，大儿子潘瑞看不下去发了条微博：
“口罩都发不明白还想碰我钱？”
叁
这几年，后浪们很自豪自己成了很多历史时刻的见证者，但是，没有前浪们会告诉他们：
历史的见证者并不重要，历史的受益者才重要。
这几天，武汉解封后，成百上千的年轻人一大早戴着口罩、拖着行李箱挤到了武汉华星光电厂区外的一块黄土地上，希望能在工厂里寻得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对照何冰的演讲，他们狼狈的样子怎么都不像祖国的“后浪”。
好几天里，他们每天都在清晨赶到，期待有招聘人员来挑人。但最后总会等到穿着绿马甲的保安拿着扩音器扯着嗓子清场：
“所有人请尽快离开，今天没有招聘！”
再过一个月，还有至少900万的后浪们就要离开校园，开始奔涌。但是，他们可能也注意到了，中国刚刚经历了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首个季度经济|萎|缩。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总统布什为自己的刺激计划辩护，“华尔街现在只是喝醉了，对一个醉汉而言，最好的方法是给他一剂醒酒药。”
世界像样的经济体都已经推出了规模庞大的刺激政策，祖国的后浪们也希望这一次中国能像2008年一样下一剂猛药。
但是，谁到知道，这剂药的必然结果是让长达数年的降低家庭和企业债务去杠杆被打回原形。
当然，顶层设计师们更担心的是大规模刺激措施可能会导致经济局部过热，尤其是房地产市场，房价已经单边上涨了数十年。
最近，深圳房价的快速上涨激怒了一些人，好事者猜测是有经营贷的资金被拿来炒房，但是，即使是银行的放款经理们都知道：要是经营贷去炒房风险还可控，就怕真去做生意。
几天前，央行公布了4月份的金融数据，M2余额同比增长了11.1%，已经连续两个月超过了10%。
嘴硬的人也要相信，这是熟悉的味道，长途漫漫，终有一归。
肆
这个五一假期，很多人碰面都会互道SB。因为，有的人跪在数千万的豪宅前请求退房，有的人在拉着横幅痛斥房子质量不够好，更多的人却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抢房。
前浪孙宏斌还是很忙，他去了石家庄，在武汉解封前一天就进了武汉，连轴转的又去了济南、昆明、桂林、南宁，这些城市大多数都有他从王健林手里接下的前途未卜的摊子。
孙宏斌戴着口罩把省市级的一把手们该见的都见了，所有的政府要员们都给了他一个承诺：加快建设。他私底下也见了一些地方城投公司的老板，总会随口问一句：
“我那文旅城里的酒店有兴趣接吗？”
砸到金科的资金要赶紧套现，这位驰骋疆场从都没怕过的白马骑士也打算收一收了。
在福州，曾经帮潘伟明打下福晟疆土的战士们，如今成群结队的守在他的城墙外，只有一个诉求：还钱；和2019年的春天一样，泰禾还在等它的救世主。
谁能想到，几十年都一路高歌的王健林会在过去6年里被打到伤筋动骨，如今，他重整山河，决定又回到了梦想出发的地方，他开始经营足球，又回到买地建住宅的老行当。
过去一个月，筹划了大半年要买下SOHO中国核心资产的黑石没有再做任何推进，苏世民也开始担心接下这大笔资产的风险。
决心把最后资产全部卖掉的潘石屹夫妇，看来，一时半会还无法利索地脱身上岸。
时代的路口，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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