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与自然资源学习小组 | 一心能不能“二用”?自然体验会冲击社区保护“本业”吗?
社会与自然资源学习小组(6)
——一心能不能“二用”?自然体验会冲击社区保护“本业”吗?
近年来的国家公园建设,让自然体验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所关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后文简称“山水”)作为一家民间保护组织,在社区保护的基础上也尝试了自然体验项目。
然而山水的主要目标是自然保护,那么自然体验和自然保护又有什么关系呢?以山水的赵翔老师为代表的一批优秀的自然保护工作者们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以下内容根据赵翔老师为2018年社会与自然资源学习小组进行的线上分享的笔记整理。
图:三江源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赵翔: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三江源项目总监。自2011年开始驻点三江源,推动以雪豹为旗舰物种的社区保护工作,关注传统文化、市场经济、政策等影响因素下,人与野生动物的共存关系。
自然保护机构的项目开展到一定程度,就一定会触碰到社区发展层面的工作。自然保护和社区发展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很难剥离开的。所以在讨论自然体验会不会影响到自然保护的时候,或许可以将这个问题再往前溯源一下,就是:自然体验是否真的能促进社区保护。
2015年,我国建立了第一个国家公园试点——三江源国家公园。国家公园希望实现“国家所有、全民共享、时代传承”。和美国的国家公园或中国很多保护地相比,三江源的特别之处在于:这个区域里是有人在生活的,目前有1万6千多户牧民居住在三江源国家公园内。
图:三江源地区的牧民们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在有人居住的地方做自然体验比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做自然体验要复杂得多,因为这就需要考虑到更多的执行主体,考虑到这些体验该如何反馈到社区,又如何建立和自然保护之间的关系。这中间其实有一个非常复杂的逻辑链条。
人类与野生动物如何和谐共存?
不同于我们传统上对于三江源物种稀少的认知,三江源其实是有非常丰富的大型食肉动物种群的地方,这也在一个方面反映出了三江源地区的地大物博以及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在许多保护工作者眼中,大型食肉动物和人类是有冲突的,因此如果想实现共存,必须要有充足的资源和空间才行。
图:在全球范围内,中国藏东南、滇西北等西南山地的大型食肉动物种群非常丰富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山水希望在气候变化与人为活动影响的大背景下,提供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示范。
其实,三江源有着非常好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传统,下面这张照片就是一个很好的展示:山脚下的是村落,山上是各种野生动物生活的地方。人类与动物共享着同一片空间和资源。
但是,这一共生正在经历剧烈的变化。国家政策与市场经济都在影响着社会结构和传统文化,最终作用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其实,生态保护需要处理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三江源的人们创造了独特的文化,并通过文化与自然之间建立一个互动的平衡,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就需要更多尝试来寻找新的可能。
图:人与自然和谐共存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根据多年的保护经验,赵翔觉得在三江源让人类与野生动物和谐共存的三个基础:
1
解决冲突
当一个地方又有野生动物又有人的时候,首先要思考的就是怎么解决冲突。比如说熊扒房子、捕食家畜、和动物协调草场使用等等。
2
购买牧民的保护服务
推动政府购买保护服务等政策,例如让当地居民成为保护者并从中受益,这一点三江源做的非常好。国家公园区域内共有16421户人家,每一户会有一个人作为国家公园生态公益管护员,每月有1800元的工资,国家公园每年会投入3.7亿元购买牧民的保护服务。在这点上,政府充分认可了牧民的保护主体地位,并把牧民从保护的对立面变成了保护的主力军,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理念的转变。但需要注意的是绩效考核:如果没有考核,拿了钱不做事或者少做事,就和普通的扶贫没有什么分别。因此,保护服务的收入需要和工作的成效相挂钩。
3
发展新的生计
基于三江源本身具有的生态资源,从中衍生出更多的产品,如自然体验、生态畜牧业、手工艺品等,让牧民从生态产品中收益。
山水同时从以上三个角度对三江源的工作进行尝试,而赵翔分享的重点在于自然体验。
图:培训后的社区向导带领参与自然体验的游人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什么才是好的自然体验?
赵翔认为,自然体验不仅是一定要做的事情,还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目前山水仍在尝试阶段,期待在三江源国家公园推行的时候,能够拿出一套较为完整、成熟的案例去作为参考,并提供一些基本的原则。
优质的自然体验主要有两个层面的指标:
对于公众
基于科学调查和数据、讲科学的故事,充分发挥环境教育功能。
对于牧民
既能实现社区受益,又能让自然体验反馈到生态保护,实现真正的可持续。
山水在这两个方面做了积极的努力:下图是山水将三江源的昂赛乡分成100多个5kmX5km的小区域并布设红外相机后的地图。如果掌握了这个地区的充分信息,便可以给公众讲述更好的科学故事。
通过观测,山水发现许多动物其实没有那么“傲娇”,只躲在深山老林里,它们还是愿意到有人的地方“串串门”的,所以相机也比较容易捕捉到~
图:从上到下分别为狼、赤狐、岩羊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阿拉善SEE基金会
自然体验究竟会不会促进社区保护呢?
先不着急下结论,在这之前,还要回答三个重要的问题!
1.
自然体验的产品是否会影响生态?
这些影响又分为直接影响和间接影响,比如:
直接影响:游客的涌入会带来人为干扰,诸如垃圾、驱赶动物、吸烟、喧哗等,目前关闭的年保玉则、青海湖都是人类过度干扰的案例。
解决方式:完善旅游发展、自然体验的相关制度,控制游客的数量和行为。
间接影响:三江源的生态为什么会保留的的这么好?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当地的传统文化。文化其实是生态保护的核心,一旦改变便很难恢复。然而常规的旅游其实会“破坏“当地的传统文化。
比如说游客来了,会提出改善居住条件、改善饮食等要求,牧民可能会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饮食、着装去迎合这些客人。比如在山水的项目点,有人提出了希望去祭祀山神,但是在项目点,祭祀山神是有很多讲究的。如果只要游客一付费牧民就可以带着去祭祀山神,这逐渐会成为一个“表演节目”,影响人对于神山圣湖的敬畏......当传统和文化改变时,人和野生动物、生态系统的关系也会发生改变。
解决方式:这其实是最难的,虽然会说“寻找一个保护文化传统与开发旅游的平衡与边界。”但赵翔认为,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边做边观察,并尽量保持牧民原有的生活状态。
图:三江源的草场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2.
自然体验经济收入的主体
和保护的主体是否一致?
问题:保护其实是一个“集体行动”。一个村里来了一只雪豹,可能会去一户人家晃荡,然后又跑到别的人家去,基本整个村子都会受到影响。但开发自然体验,只能照顾到少部分群体。比如说1个村子里只有15户人家做自然体验,即使做的无比成功,也可能带来恶性竞争,比如说会有人驱逐别人家的雪豹,会有人故意摆上羊腿吸引雪豹来自己家等等。
解决方式:需要构建少部分人从事的自然体验和全村收益的关系,目前的尝试是自然体验的收入45%归牧民自己,45%归村子集体,10%归村子的专项保护基金。但是即便进行利益再分配,也存在着收入差距的问题,究竟如何解决,需要进一步探索。
图:三江源的野生动物
来源:山水自然保护中心
3.
自然体验经济收入带来的保护行动
是否与保护目标直接挂钩?
问题:经济和生态是两个复杂的命题,在自然体验中,很容易出现收入促进的保护行动与实际的保护目标相脱节的问题。比如说,我们做了自然体验带来了收益,但是牧民参与的保护行动就是清理垃圾,而这一方面无论有没有自然体验牧民都会来做,另外一方面和当地实际的保护威胁,诸如盗猎等根本没有直接的关系。
答案:识别并确立保护目标,把自然体验作为保护的一个方法,而不是目标。并建立有效的考核和奖惩机制。
结论
总的来说,如果设计和管理得当,自然体验作为社区发展的一种类型,当然是有希望促进社区保护的,但是国内其实并没有一个非常成熟的一个案例,大多还是在只讲经济收入的故事,或者只讲自然保护的故事,将二者结合,讲出社区发展和自然保护的故事的其实很少。
如果要推出成熟、完善的自然体验或者社区发展,上述的三个问题,是需要我们不断思考的,而这些思考也进一步印证了跨学科自然保护分析框架的重要性。
图: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来源:Pinter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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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飞越太平洋的保护之路
(3)来自刚果盆地的启示
社区保护文献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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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羽桐: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大三本科生,主要研究和实践领域在环境传播、环境教育和环境新闻。她是一名素食主义者,对气候变化议题尤其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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