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电影拍摄过程中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
最近全球热映的《复仇者联盟3: 无限战争》朋友们都看了吧。无论你是不是漫威死忠粉，想必都会对电影中来自银河护卫队的这只跟着雷神 Thor 跑东跑西、精于机械热衷暴力、脾气火爆又毒舌的角色火箭浣熊 Rocket Raccoon 印象深刻。那么看完电影的你是否有这样的好奇：Rocket 是一只真的浣熊吗？摄制组又是如何拍摄这只浣熊的？
答案是：电影中的 Rocket 不完全是真的浣熊，它的戏份是由电影银河护卫队的导演 James Gunn 的弟弟 Sean Gunn 和一只名为 Oreo 的浣熊通过动作捕捉演绎，之后经特效工作室进行电脑处理，再由演员 Bradley Cooper 配音完成。
浣熊Oreo，动作捕捉中的 Sean Gunn 和Bradley Cooper
得知这个消息，可能有人会很失望：“什么？电影中的浣熊竟然不是真的？我还以为帅气可爱的 Rocket 是一只真的浣熊穿着皮衣拿着冲锋枪演出来的！” 很遗憾，真的浣熊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拍摄任务的！其他因素先不谈，哪只浣熊表情如此丰富还能挺胸抬头穿着戏服直立行走数小时？观众们最终在电影里看到的浣熊 Rocket 是一只特效浣熊。一只灵气十足小巧可爱的干脆面和复联英雄们一起拍电影的画面想象起来很美，真操作起来却不太实际。
搭建Rocket 的过程是不是很酷
可能有人会问了，那我们平时在电影中看到的动物们，总不能都是特效吧？当然不是，不是所有动物角色都是反自然状态需要特效制作的。我们耳熟能详的经典动物电影如《看狗在说话（Homeward Bound）》、《忠犬八公》和近几年的《战马》中，动物的戏份大部分都是由真正的动物演绎的；而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镜头里，动物演员的戏份由特效完成。
《战马》中的马演员演戏经验丰富，据说非常聪明；不过在危险镜头如炸弹爆炸里，马是特效制作的。
事实上，不光是以动物为主角的电影需要动物演员，由于大部分常见的电影题材都描写着人们的日常生活，片中出现几只猫猫狗狗鸡鸭牛羊是再正常不过的，而为此征用一些动物演员也合情合理。简而言之，拍一部电影需要几只动物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而如何合理寻找动物演员、如何训练它们以及如何在拍摄过程中和拍摄完毕后合理对待它们，也是电影摄制团队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
2016年的全球电影票房榜，前十名里有四部的主题与动物直接有关，更不用说有多少部出现了动物的镜头。
在电影界，公认的最难拍的三个元素就是海、孩童和动物。动物和人类语言不通，在训练、摄制过程中合作常常困难重重，许多看似自然不过的场景拍摄起来也非常麻烦。这就是为什么制片方往往会在需要动物演员时去联系专业的动物训练师（驯兽师）。实际上，为影视产业服务的动物训练师在20世纪初就出现了，只不过在七八十年前，大多数驯兽师都还在为马戏团或者动物园工作。
1943年上映的《灵犬莱西》是好莱坞最早出现的以动物为主角的电影之一。片中的狗狗莱西 Lassie 是由一只名叫 Pal 的苏格兰粗毛牧羊犬扮演的。Pal 的表演十分惊艳，《灵犬莱西》又受到了观众的热烈喜爱，并成为了一个动物电影的文化符号，Pal 的训练员 Rudd Weatherwax 也因此出了名，并训练了主演另一部以狗为主角的经典 Disney 电影《老黄狗》的 Spike。
在那个年代，其他远近闻名的动物训练师还有 Frank Inn，他训练的橘猫 Orangey 可能是史上最有名的猫演员了。 Orangey 出演了《蒂凡尼的早餐》、《安妮日记》和《不可思议的收缩人》等经典电影。 Frank 训练的另一只著名动物演员 Higgins 被认为是史上演技最强的狗狗，出演了《丛林赤子心》和一系列好莱坞电视节目。
灵犬莱西的演员狗狗Pal 和他的训练师。
《蒂凡尼的早餐》中的Orangey和奥黛丽·赫本
七八十年前，作为历史悠久的伴侣动物的猫和狗受到的关注比影视产业中的其他动物多得多，尽管在作为好莱坞黄金时代的上世纪初，战争题材和西部片的兴起让马成为好莱坞不可替代的一部分，但由于动物权利和动物福利尚未受到大众的关注，人们对马的欣赏远远不及对猫猫狗狗的喜爱。
那个年代，马演员的身心健康往往得不到保障，为戏剧效果摔倒、溺水或过度疲劳而受伤以至死亡屡见不鲜，而整个电影产业也有意掩盖电影幕后的负面新闻。这种情况持续到四十年代末：1936年的电影《英烈传》的拍摄过程中至少有25匹马死亡，以至于主演 Errol Flynn 主动站出来攻击导演； 而在1939年的电影《杰西·詹姆斯》中，一匹马被摔下21米悬崖后摔断脊柱而死，这一骇人事件使电影产业中动物演员的安全第一次得到了公众的关注。随后，为了维护电影产业的名誉，美国人道主义协会 AHA（American Humane Association）被当时的美国电影审查部门海斯办公室（the Hayes Office）赋予法律权利，开始和电影审查部门合作，设立相关条款保障并监督电影拍摄过程中的动物福利。
《英烈传（TheCharge of the Light Brigade）》的场景。在这样的战争场景中你是否考虑过马匹的安危呢？
就在动物受伤或死亡的情况渐渐好转的时候，由于海斯办公室在1966年被解散，电影制片公司不必再严格遵循 AHA 的条款来对待动物演员；加上写实风格主义在六十年代好莱坞盛行，动物福利的保障回到了三十年前的状况：制作公司常常拒绝与 AHA 合作，虐待动物的事件又开始频频发生。臭名昭著的例子包括1980年的《天国之门》，拍摄过程中杀死了至少4匹马、割开数只马的脖子、在一匹马的马鞍下设置炸药并使其受重伤、开膛破肚一只牛、拍摄真实的斗鸡场面以及斩首一只公鸡。
《现代启示录》的海报，片中展示了杀戮一只水牛的过程。多少所谓的经典电影幕后中有着虐待动物的行为。
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对动物福利的关注度渐渐提升，人们不可能继续对这种行为坐视不管。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激怒了公众，在各方压力下，作为整个影视产业的代表，美国演员工会（Screen Actors Guild）在1980年和 AHA 签订了合同，再次赋予美国人道主义协会规范并监督影视业中的动物福利保障：每一部有动物参与的电影拍摄过程中必须有一位 AHA 的成员到场监督，电影上映后， AHA 会公布一篇文章评价拍摄过程中动物参与的部分是如何完成的。电影的片尾滚动字幕还会出现 AHA 的经典认证：“本电影拍摄过程中没有任何动物受到伤害”（“No animals wereharmed during the filming of this production”）。
看电影时留下来等过彩蛋的朋友们，这个认证是不是看起来很眼熟？
随着影视产业的发展，单独的动物训练师们也渐渐被有一定规模的动物训练公司代替。这些公司大多建立于二三十年前，多数位于美国、英国和其他欧洲发达国家。凡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公司，往往都获得了各种动物保护机构的认证。这些训练公司不仅服务于影视产业，还为各国电视节目、商业广告和私人活动提供训练有素的动物。
任职于Birds & Animals 公司英国分部的动物训练师 JulieTottman 和《哈利波特》中赫敏的宠物猫克鲁克山。
Instinct Animals公司为《权力的游戏》《荒野猎人》等影视剧提供过服务。他们还和《湄公河悬案》的团队合作过。
几十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的进步，情况似乎十分乐观，动物福利看似已经能得到完善的保障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简单。由于法律制度相对完善，监督力度也较强，好莱坞的动物们往往能得到最好的保护。然而对于其他国家的电影产业来说，虐待动物和保护不当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争议极大的意大利电影《人食人实录》中，摄制团队杀死了许多动物，包括猴子、长鼻浣熊、猪和海龟；《曼德勒》的摄制团队也曾虐杀过猴子；韩国导演金基德拍《漂流欲室》时肢解了鱼，还活剥青蛙的皮；中国的电视节目《奇妙的朋友》声称目的是宣传动物保护，却被多方指控伤害野生动物。不光是影视产业，商业广告拍摄中需要动物的情况也数不胜数，不是常见伴侣动物的圈养野生动物在长大后会更难以控制，而这些没有利用价值的动物往往会被送到各地的动物园孤单终老。
无论动物保护工作者和 NGO 再怎么努力，美国的 AHA 仍是唯一一个被赋予法律效力去保障动物福利的机构。然而即使是历史悠久的 AHA，其工作是否能真正保证动物福利在影视产业中得到保障也是充满争议的。善待动物组织 PETA 指出，AHA 的 “No animals were harmed” 声明带有一定误导性，由于 AHA 只负责监督实际拍摄过程中的动物福利，而不去观察考虑动物演员在拍摄之外的生活环境是否合理、表演动物公司对动物的训练是否符合动物伦理道德或者拍摄结束后动物的去向等问题，即使电影受到了 AHA 的认可，也不能代表动物演员的福利始终得到了合理保障。
PETA的调查指出在知名训练公司Birds& Animals里，动物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它们的健康也并未得到基本的保障。
类似这样的争议近几年层出不穷：一些动物保护者曾指控在《少年Pi》的拍摄过程中，演员老虎险些被淹死，而 AHA 回应道监督人员在拍摄过程中是保证没有出现过动物虐待的，况且老虎都是游泳健将；The Hollywood Reporter 杂志曾曝光即使在《霍比特人：意外之旅》的拍摄过程中27只动物死去， AHA 仍认可了摄制组对动物安全的保障，AHA 声称死去的动物是在动物生活的农场里死去的，并非在拍摄过程中；有的人要求影视中不存在真正的动物，有的人反驳道，如果不是我们小时候看到了电影电视剧中的动物，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关心他们吗……这样的争辩每天都在上演，而人们提出的问题也是电影工作者乃至艺术工作者们面对的永恒难题：人类是否有权利为自己娱乐的目的去打扰、伤害动物？艺术创作一定要抱有善良的初衷吗？艺术一定要最大限度上尊重生命吗？
随着特效技术的飞速发展和日益增加的动保舆论压力，可以确定的是，娱乐产业中伤害动物的情况在确确实实地减少了。William Berloni 是 Theatrical Animals ，一家纽约动物训练公司的所有者。在过去的35年他的公司训练了百老汇舞台上绝大多数猫狗演员，2011年他还获得了托尼奖的认可。然而他在这几年开始找不到工作了。“舞台上的猫狗开始变成玩偶道具了。”
进入二十一世纪，全球各地动物园和马戏团中的动物表演渐渐被法律明令禁止；印度、法国、美国、英国等国家近年来也设立了详细的法律条款来规范保障影视业中的动物福利；动物保护 NGO 和动物保护工作者在越来越有效地传播着生命平等的理念。虽然这条保护动物的路还很长，途中充满困难，至少，我们已经启程了。
参考文献：
http://www.filmreference.com/encyclopedia/Academy-Awards-Crime-Films/Animal-Actors-ANIMALS-IN-PRODUCTI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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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theatlantic.com/entertainment/archive/2012/05/the-crowded-competitive-world-of-animal-acting/257897/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al_(dog)#Death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ank_Inn
http://www.qdaily.com/articles/3163.html
https://www.theguardian.com/film/2018/may/24/chicken-decapitation-battered-cats-hollywood-animal-cruelty
http://horsefund.org/horses-in-film-abused-for-entertainment.php
https://www.theguardian.com/money/2012/nov/21/how-become-animal-trainer
https://studioanimalservices.com/cred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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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horkai.net/references/
https://film.avclub.com/yes-animals-were-harmed-21-films-and-tv-shows-that-ki-1798230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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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nvestigations.peta.org/hollywood-trainer-fails-animals/#lightbox[group-8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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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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