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文有:爲重建中國文字學鼓與呼
轟隆隆,中國文字學春雷驟響
呼啦啦,西方語言學大廈將傾
撥亂反正,爲重建中國文字學鼓與呼
郝文有
日前,筆者參加北京天地生人學術講座(第1289期)視頻會議,有幸親眼目睹、親耳聆聽了北京語言大學教授張朋朋先生所做的精彩報告——我爲什麼要反思西方語言學?
報告會上,“語言一時傳,文章千古在。”“文字是記錄意義的視覺符號。”“漢字溝通古今,是中華文化的根基。堅定文化自信,首先要堅定文字自信。”“中國自古有文字學,沒有語言學。中國的語言學是從西方引進的。”“西方語言學把文字當成了語言,把文法當成了語法,不區分語言和文字。”“把拉丁字母文字的文字觀套在漢字頭上是張冠李戴。”“中國出現了嚴重的文化斷層。”“西方語言學險些給漢字和中國的文化教育事業造成滅頂之災。”……如此等等,張教授擲地有聲的鏗鏘話語,入情入理、斬釘截鐵的學術論斷,對中國語言文字學界來講,醍醐灌頂,振聾發聵。轟隆隆,中國文字學春雷驟響;呼啦啦,西方語言學大廈將傾——中國文字學的春天就要到來了!
筆者作爲一個長期從事漢語言文字工作,對漢字抱有深厚感情和獨特興趣的業內人士,聽了這個報告,如臨其境,感同身受,激動的心情波濤洶湧,久久難以平靜,忍不住要爲張教授叫好、點贊,也忍不住要爲中國文字學的恢復與重建擂鼓助戰、振臂高呼!下面,結合自己大半生學習、使用、書寫、研究和講授漢字的工作與生活實際,談幾點個人的感想和看法,與學界同仁共用共商。
一、中國文字學源遠流長,歷史悠久,內涵豐富,博大精深,是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根基
世上人類,由於所處地理位置不同,生存環境各異,天各一方,語言不同,文字也不同。單就文字來講,世界四大文明古國,就有四種古文字:古埃及象形字、古巴比倫楔形字、古印度哈拉巴文字、古中國甲骨文。歲月如梭,世事難料。由於歷史的原因,到了後來,其他三種古文字均先後作古,唯有古中國甲骨文,憑藉其強大的創造力和獨有的頑強生命力,綿綿不絕,存世在用,傳承至今。
“蓋文字者,經藝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後,後人所以識古,故曰本立而道生,知天下之至嘖而不可亂也。”東漢古文經學大家許慎,於公元100—121年,通過撰著《說文解字》,開宗明義地強調了文字的重要性,重新界定了古人的造字條例——漢字六書(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不僅創造性地爲漢字建立起540個部首,按部首編排了《說文》中的9353個(小篆)漢字,而且逐一考證、詮釋了每個字的字義、字形和讀音,使中國漢字首次成爲一個穩定而規範的文字體系,從而正式創立了中國文字學。在中國,文字學鼻祖和字聖之名,東漢許慎當之無愧。
漢代以來,魏晉、隋唐、宋、元、明,以文字學爲主體,以音韻學、訓詁學爲兩翼,中國文字學一車雙輪,砥礪前行,歷經風雨,與時俱進,一直沿著正確的方向和道路向前發展,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輝煌成就。有清一代,以戴震爲首領,段玉裁、桂馥、朱駿聲、王筠等《說文》四大家,更是把中國文字學的研究推向了頂峰和極致。
2009年春節期間,央視一套播出的八集人文紀錄片《漢字五千年》,及隨後由新星出版社出版的同名解說文本,系統講述了漢字的前世今生,生動形象地展示出漢字的一個個故事,知識性強,視野開闊,在漢字文化傳播的輝煌史冊中,雖非開山之作,卻堪稱經典作品。與此同時,她也再次向世界宣告,中國人民、中華民族以漢字和中國文字學爲根基,有著世所罕見的文字自信和文化自信。
二、西方語言學統治漢語言文字學界近百年,流弊甚廣,危害極大,是應該深入反思、徹底否定、果斷拋棄的洋學問
近現代以來,中國貧弱,西學東漸,魚龍混雜,泥沙俱下。西方語言學的傳入,使得中國傳統的文字學深受其害,漢字更是首當其衝,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千古奇冤和悲慘命運。上世紀初,國內一批學人數典忘祖,對西方語言學頗感新奇,趨之若鶩,不分青紅皂白,盲目崇洋媚外,爲虎作倀,使得西方語言學拉丁字母拼音文字理論的文字觀,迅速侵佔了中國文字學的世襲領地,並很快取得統治地位。以此爲基礎,在中國語言文字學界,“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幾成共識,言文不分、以言代文,字詞混淆,只講語言、不提文字等西方語言學痼疾,成爲慣常現象,並從而使漢字文化中也生出了許多怪胎:①漢字成了“記錄漢語的書寫符號”,②文字學成了“語言學的一個分支”,③字音成了“字的本質”,④文章成了“書面語”,⑤白話文成了“現代漢語”、文言文成了“古代漢語”,⑥許慎成了“語言學家”,《說文解字》成了“中國語言學史上”第一部字典,……一切的一切,都變得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受其影響,中國文字學一步步走下神壇,取而代之的則是西方語言學這門洋學問。由此開始,中國語言學界一幫學人便揮舞起“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這根魔棒,將中國傳統的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無端斥之爲腐朽、僵死的東西,大打出手,大開殺戒,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漢字的命運更慘。在上世紀初的文學革命中,北大教授錢玄同受西方語言學影響,提出要廢除漢字,這一荒謬主張竟得到新文化運動主將和先驅的贊同和支持。一時之間,“漢字落後論”充斥學界,“漢字取消論”甚囂塵上,漢字的命運岌岌可危。在後來的文字改革運動中,漢字再次受到巨大衝擊。當時,旨在取代漢字的《漢語拼音文字方案》都已製作完成,一不小心,漢字就被改成了拉丁字母拼音文字。只是由於党的英明領導和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民主決策,才頂住了那股狂潮和逆流,暫時保住了祖先給我們留下的傳世瑰寶——漢字。
時至今日,我們雖有幸保住了漢字,但在中國語言文字學界,西方語言學的觀念和理論,仍占統治地位,仍有許許多多令國人感到非常困惑和難以忍受的東西在大行其道:①西方語言學的拉丁字母拼音文字觀,仍赫然矗立在中國語言文字學界幾代人的心目中;②“文字是記錄語言的書寫符號體系”——西方語言學給文字所下的錯誤定義,仍然是大學古代漢語課本中一以貫之的不變教義;③“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系統”、“漢字是記錄漢語的文字”,仍公然印製在《現代汉語詞典》裡;④言文不分,字詞混淆,只講語言、不提文字等西方語言學的慣常做法,仍一如既往、牢牢禁錮著國內學界幾代人的學術思維;……隨之而來的是,素質教育之所以喊了多年,卻收效甚微,語文課之所以難教,中小學生之所以害怕作文,數學中的文字應用題之所以難解,外國人之所以普遍認爲“漢字難學”,……如此等等,究其原因,都是西方語言學在作祟。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張教授的報告讓今天的國人看到,我泱泱大國,巍巍中華,在沉寂百年之後的當下,終於有人清醒過來,敢於大膽發聲,開始反思西方語言學了。張教授退休前一直在北京語言大學從事對外漢語文教學,中國文字學學養深厚,也飽嘗西方語言學之苦澀,對此兩者均有清楚的瞭解和認識。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夠從知識份子的良心出發,堅定地站出來,勇敢地向西方語言學這一頑固堡壘發起第一波衝擊。可想而知,他這樣做需要多麼巨大的勇氣,又需要承擔多麼巨大的風險和壓力啊!
從教授的報告不難看出,西方語言學只是以拉丁字母拼音文字爲研究物件的一門洋學問,其文字理論和文字觀並不適合表意性質的漢字。近百年來,西方語言學確如一股禍水,已經從源頭上嚴重污染了中國文字學的聖潔寶地,其對中國漢字、中國文字學,乃至中國文化教育事業產生的歷史性傷害前所未有。現在,是應該加以反思、加以批判,堅持真理、修正錯誤,還中國漢字以本來面目、還中國文字學之傳統地位的時候了。
三、撥亂反正,正本清源,恢復和重建中國文字學,是新時代條件下增強文化自信的當務之急
話好講,事難做。在當前形勢下,在西方語言學統治中國語言文字學界百年之後,要恢復和重建中國文字學,如同精衛填海,更比愚公移山,談何容易。這是一項重大的歷史任務,要完成它,一定會困難重重,也真的是任重道遠。筆者作爲學界人士之一,從自己的學術良心出發,深感責任重大,也願爲此略盡綿薄之力。經認真思索,反復考慮,我認爲恢復和重建中國文字學,不僅需要反思、批判西方語言學,更需要超越學術層面,提高歷史和哲學站位,從根本上搞清楚、弄明白語言、文字及其相互關係。唯如此,我們才能夠看清楚問題的實質、想明白其中的的道理,也才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和途徑,拿出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這個問題比較複雜,也比較重要,需分作若干步驟逐一解答。
首先,是要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出發,追根溯源,實事求是,搞清楚、弄明白語言、文字及其相互關係。
筆者是搞漢字研究的。2013年10月,經過刻苦努力,終於有幸取得了“漢字分類”這樣一項足以填補漢字研究歷史空白的重大發明創新成果。在拙著《漢字分類集成》(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年9月版)一書的“漢字說”一文中,我曾經寫到:“世上人類,萬物之靈。首生思維,言語繼之,後有文字。語言者,思維之外衣也;文字者,思維之具象也。思維乃大腦之活動,過程也;語言系溝通之媒介,易逝也。然文字則爲書面之思想與語言,傳久也。故文字堪爲人類文明之結晶並載體矣。”這段文字雖以文言寫成,但不難理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筆者在這裡已經把語言、文字及其相互關係講得相當清楚、也十分明白了。
這是因爲,從這段文字中,大家不難看出,對於人類來說,沒有思維就沒有語言,也不會有文字。思維、語言、文字,三者均爲人類所特有的社會屬性。人類發展史告訴我們,人類大腦發育到一定階段,先有了思維和意識;由思維形成的意識和概念,因表達需要,而產生了語言;又因記錄需要,遂又創造了文字。語言有音、有意,是人們通過聲帶發音、耳朵接聽,由思維傳達出來,交流思想、表明心意的聽覺符號;文字有形、有義,是人們通過手寫、眼看,由思維傳達出來,記錄思想、表明心意的視覺符號。由此可知,從現象上看,語言無形,文字有形,二者有著十分明顯的區別,屬於完全不同的兩類事物。然而,從本質上講,語言也罷,文字也好,二者作爲兩種不同的符號,向外界傳達的都是人們的思維內容——即思想。也就是說,語言和文字的產生雖有先有後,早晚不同,但二者同根同源,都是人類思維活動的外在表現形式,都來自人類大腦的思維和意識,且同爲人們表明心跡的社會性人文符號,和傳遞信息的社會性工具。因此,在這裡,我更願意把語言和文字形象地比作姐弟關係。“大姐”和“小弟”同父同母,都承載著父母雙親的遺傳基因,也都共同擔負著父母雙親賦予他們的對外交往、親密合作、繁衍生息、永續發展的社會性歷史責任。由此也不難看出,作爲文字的”小弟”是有著完全獨立人格的大寫的人,並非因語言這個“大姐”而生、爲語言這個“大姐”而存,更不是語言這個“大姐”的隨從、附庸或工具。
其次,是要站在歷史和哲學的高度,正確看待文字這一人類特有的社會現象,確立科學的文字觀。
從歷史上看,古人造字,一開始都是爲了記錄思想、表明心意的。世界四大文明古國四種古文字,都屬於象形的表意文字,便是明證。而今,除了由古中國甲骨文發展演變而來的方塊漢字,其他三種古文字均先後泯滅,改變爲字母拼音文字。這樣一來,世界上就形成了性質不同的東、西方兩大文字體系——表意的中國漢字和表音的字母拼音文字。西方語言學給文字所下的定義——“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對於字母拼音文字,也許是適用的;但其對於表意體系的漢字,就完全不適合、不準確,也更不科學了。
從哲學上看,凡事物都有屬性,而屬性又分本質與非本質兩大類。文字作爲社會事物,有字形、字義和讀音三種屬性,即其“三要素”。其中的字形,是外在的、看得見的直觀形象,不能算本質屬性;而字的讀音,則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甚至因方言不同而大相徑庭,也不能算本質屬性。只有字義——文字所要表達的意義,則無論形、音如何變化,都是一以貫之、永恆不變的。因此,字義,唯有字義,才是文字最本質的屬性。也就是說,文字所要傳達的心意、思想即字義,才是雖然眼看不見、耳聽不到、手摸不著,卻又真真切切、實實在在、客觀存在的最本質的東西。
其三,是要緊密結合客觀的工作生活實際,辯證地看待文字的功能和作用。
從現實生活來看,在人們幾乎所有的寫作過程中,文字都是在記錄思想、而非記錄語言的。譬如,教師寫教案,學生作文,戰士寫信,中醫開方子,作家搞創作,學者寫論文,秘書起草檔、領導講話,公司文員製作文檔,書法家創作書法作品,……如此等等,他們手中的筆不都是在記錄他們的思想——即直接記錄其大腦中的所思所想嗎?難道他們都是在邊說話、邊寫字嗎?再想想中國每年都要經歷的高校招生吧,高考時考場內的學子們在高考作文答卷時,座無虛席,鴉雀無聲,他們難道不是邊想邊寫,反而是想好後邊說邊寫的嗎?一年一度的“國考”更是如此,報考者們在考場內不都是在邊思、邊想、邊答題嗎?監考員聽得到他們在講話、在自言自語嗎?考場紀律允許他們邊說邊寫嗎?答案如何,不言自明。
誠然,在現實生活中、某些情況下,文字確有記錄語言的時候和場景,這也是不能否認的。譬如,小學語文老師讓學生聽寫字、詞、句;軍事指揮員下達命令時,要求發報員先記下其口述的電文;秘書、速記作會議記錄時,要用筆記下發言人的話,以上三者均爲文字記錄語言的明證和實例。在這裡,大家確實可以看到,文字是在記錄語言,文字可以記錄語言。
但筆者必須提醒大家,在某些情況下,文字之所以能夠記錄語言,只是其在記錄思想之外所具有的一項附帶的功能和作用,不代表文字記錄思想的主流和本質。這是因爲,當人們用文字記錄他人的語言時,其所記下的仍然是他人(即言語者)的所思所想——即其思想。所以說,文字記錄語言只是一種表面現象,其實質仍然是在記錄思想,只不過不是在直接地記錄自己本人的思想,而是在間接地記錄他人的思想罷了。老子、孔子都是中國古代的大思想家。老子自己所寫的《道德經》,就是在直接記錄他自己的思想的;而孔門弟子所著之語錄體著作《論語》,初看起來都是孔子所講的話,其實,書中所記不也都是孔子的所思所想——即孔子的思想嗎?
綜上所述可見,作爲人類的偉大創造,文字是比語言晚出、但卻比語言更爲高級的表明人類心意的信息傳遞工具。文字就是爲記錄人的思想而產生的書面視覺符號。文字的本質屬性是字義。雖然文字有時也可以記錄語言,但透過現象看本質,歸根結底,文字仍然是記錄思想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四、爲漢字正名,爲中國文字學爭位,勢在必行,刻不容緩,是中國語言文字學界肩負的重大歷史責任
首先,是要爲漢字正名。
古人云,名不正,言不順。眾所周知,漢字的漢,本指漢水、漢江,漢江上游有個重鎮叫漢中。楚漢相爭時,劉邦曾被封爲漢中王、漢王,劉邦稱帝后建立了漢朝。中國漢代從公元前206年一直延續到公元220年,在四百多年的長時期內,強盛的漢帝國疆域遼闊,人口眾多,經濟發達,政治穩定,文化繁榮,於是漢代中原地區各族群就被統稱爲漢族,漢朝的人也就成了漢人,漢人講的話叫漢語,漢人寫的字就叫漢字。在我國,漢語和漢字的相互關係,其實早有定論:“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西漢大學者揚雄這兩句話,就恰如其分、十分明確地標明了漢語和漢字兩者與漢人的思維之間的同源關係。同樣地,“音生於義,義著於形。”——清代中國文字學大家段玉裁的這一論斷,也是語言和文字同人的思維之間辯證關係的生動寫照。作爲表意性質的文字體系,漢字超越時空,傳之久遠,對於中華民族的團結統一,發揮著無與倫比的強大向心力和持久凝聚力。
奇怪的是,在《古代漢語》(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年6月第二版、朱振家主編)第一章“文字”、第一節“漢字的性質和演變”中,編者們卻置揚雄和段玉裁客觀、準確、科學的漢語、漢字觀於不顧,胡說什麼:“唐代孔穎達在《尚書·序疏》中說:‘言者意之聲、書者言之記。’對語言與文字的關係作了精闢的概括。”還說什麼“文字則是記錄語言的工具。”這本書作爲“中學師資中文專業培訓教材之一”,影響惡劣,流傳甚廣。什麼“書者言之記”,什麼“文字是記錄語言的工具”,完全是罔顧事實,歪曲真相,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錯誤觀點和荒謬說法。
撥開迷霧見太陽,名正言順,順理成章。至此,我們終於可以爲漢字正名,賦予漢字一個客觀、真實、準確、鮮明的概念,終於可以給漢字下一個全面、系統、周密、科學的正確定義了。這就是:漢字,漢民族通用的文字,中國人民的良師益友,五千年中華文明的結晶和載體。中國古人造字,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記錄思想,以形示意,漢字是表意性質的文字體系。這就是我們的結論,這就是中國漢字。
其次,是要爲中國文字學爭位。
張教授的報告明確提出:“中國自古有文字學,沒有語言學。中國的語言學是從西方引進的。”北師大教授王寧也講過,中國語言文字學的定名者是清末民初的章太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張教授論斷的正確。事實表明,正是西方語言學的侵入,傳統的中國文字學才逐步喪失了其長達兩千年的統治地位。
西方語言學傳入中國之前,中國只有文字學,沒有語言學;只有文字學家,是不見語言學家的。自東漢許慎創立中國文字學、成爲文字學鼻祖和字聖之後,在中國,歷朝歷代,以許慎爲代表,文字學家層出不窮,代不乏人。晉代的呂忱,南北朝的顏之推,唐代的顏師古、顏元孫,宋代的大小“二徐”(徐鉉、徐鍇)、王安石,明代的梅膺祚、張自烈,清代的陳廷敬、張玉書、王念孫、王引之、孫星衍和以戴震爲首領,以段玉裁爲代表的《說文》四大家,……文字學家比比皆是,數不勝數。而語言學家卻蹤跡不見,罕有所聞。近現代以來,在甲骨文之父王懿榮、和“甲骨四堂”(羅振玉、王國維、董作賓、郭沫若)等文字學家之外,王力、呂叔湘、徐通鏗、周有光……等才被人稱作(或自詡爲)語言學家。但這些所謂的中國語言學家,哪個人不是在西方語言學傳入中國後才現身的?其實,他們這些人絕非真正的語言學家,只不過是西方語言學在中國的代言人罷了。
傳統的中國文字學,以漢字爲研究物件,字形、字音、字義,三位一體,相輔相成,碩果累累,成就輝煌,是一門地地道道的真學問。西方語言學把文字當語言,言文不分、以言代文,把文字說成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是以字母拼音文字爲研究物件的洋學問。二者各有所宗,水火難容。爲中國文字學恢復名譽,讓其重回中國漢字學之正統地位,已成爲中國漢字學界廣大同仁義不容辭的光榮義務和歷史責任。
其三,是要儘快構建起周密系統、真實可見的漢字分類科學體系,爲中國文字學的發展、完善提供堅實的技術支撐。
首都師大教授歐陽中石說過:“學習和研究漢字的體系和傳統,探討和認知漢字的規律,可以由部首入手,把部首視爲字根。在研究每一個字根(部首)統率漢字分類的基礎上,我們也就尋得漢字學習入門的訣竅了。”中國漢字千千萬,沒有一字無部首。漢字以形示意,靠的就是部首。所謂的漢字體系,原本指的就是按部首編排的漢字系統。漢字部首由東漢許慎創建,在《說文》一書中,其編排方式是“其建首也,立一爲耑,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同條牽屬,共理相貫,雜而不越,據形系聯,引而申之,以究萬原,畢終於亥。”可見當初其並無十分嚴格的邏輯順序。明·梅膺祚撰《字彙》,依楷書字形合併《說文》的部首,並以筆劃多少爲分部次序,自1畫至17畫,共214部。從那以後,部首按筆劃編排,按部首編排的中國漢字,才形成更爲穩定的體系。
筆者研究發現,漢字作爲一個以表意爲主,形、音、義相結合的獨特文字體系,規模龐大,數量眾多,是有結構、可分析的。無論是從其性質上說,還是從其功用上講,都是需要分類、應該分類、也能夠分類的。筆者所研創的漢字分類,將部首分作“天、地、人、事、動物、植物”等九大集合,進而也就把漢字分成爲九大類。漢字分類是筆者“從部首著眼,從字義入手,以義爲主,形義結合,對漢字所作的一次性客觀系統分類。”由於漢字分類佔據了漢字字義(漢字的本質屬性)和自然社會現象(天然客觀存在)這兩大制高點,所以說,對漢字大家族而言,漢字分類既是基礎性的核心分類,又屬根本性的高端分類。漢字分類立意高遠,主題鮮明,前所未有,利國利民。漢字分類一出,綱舉目張,當前我國漢字文化建設中存在和遇到的諸多疑難和問題,都可迎刃而解。筆者可以告慰大家的是,截止到2020年12月,漢字分類已獲得多項榮譽;《漢字分類集成》一書,分別於2015年7月、2016年5月先後榮獲省、市社科優秀作品、優秀成果兩個一等獎。筆者歷時數年,依照漢字分類原則編排的《通用規範漢字分類表》(8105字),也已於2020年12月榮獲河南省社科普及規劃專案優秀成果二等獎。
筆者堅信,按照漢字分類的理論、原則和方法,儘快構建起的漢字分類科學體系,必將在我國漢字文化建設如:漢字字形檔建設、字書辭書編輯、漢字規範、漢字整理、漢字教育、甲骨文考釋、《說文》研究、書法習字、查字辨字等漢語漢字的教、學、應用與研究中,發揮廣泛而又獨特的神奇作用,爲中國文字學的發展、完善提供堅實的技術支撐。
五、幾點建議
破除西方語言學,重建中國文字學,事關中華民族文化自信和文化復興,不僅需要漢語言文字學界行動起來,提高認識,統一思想,大力協同,合作共事,更需要國家教育和語言文字主管部門切實負責,加強領導,總攬全域,統籌實施。爲此建議:
1.教育部、國家語委對此要高度重視,儘早成立專門機構,抽調精兵強將,切切實實把這件事抓起來,抓早抓好,抓緊抓實,抓出成效,一抓到底。
2.中國社科院要把中國文字學作爲社會科學的一大門類,與語言學分列,使二者能夠齊頭並肩,並駕齊驅。並應在語言所之外,新設一個文字所,專門負責文字研究工作。
3.教育部、國家語委要組織像張朋朋教授這樣的有識之士和文字學界方面的專家學者,多方搜集資料,全面清理、徹底清除現行大、中、小學語文教材和字辭工具書中違背中國文字學的西方語言學觀點和表述,並在此基礎上,組織編寫中國文字學教學大綱,編寫《漢字學綱要》、《漢字學概論》、《漢字學簡明教程》,作爲大學中文系教材使用。
4.在中小學語文課本中,要最大限度地安排傳統的經典文言文教學內容,使億萬中小學生早日接觸古文經典、背誦古文經典、讀懂古文經典,從根本上提高其寫作能力與文化素質。
5.在對外漢語文教學中,要突出漢字教學,讓外國朋友首先瞭解、認識、學習兩百個漢字部首,進而更多、更快、更好地學習中文漢字,努力擴大漢字對世界的影響力。
2021年5月21日
于黎陽筆耕園
【編者按】郝文有先生此文對張朋朋先生的一些重要論述高度肯定,但對文字的本質、漢文字和讀音的關係、漢文字和西方文字的共性還存在認知偏誤。請讀者參看張朋朋先生的相關論文,以正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