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热闹一时的那些法院人公众号，如今已是曲散人去

昨天，微信群里，有网友转发了“泸州判官”公众号的一篇《前法官徐胡龙：离职两年感悟》文章，好熟悉的公众号，许久不见这个公众号发文了，莫非号主也辞职了？蓦然间发现，那个曾经熟悉的、热闹的法院人自媒体时代，已是曲终散场人多去了。

2016年中，彼时刚从股灾中清醒过来，作为法律人的法萌君，不经意间，发现了还有法律公众号这一崭新领域。尽管那时，法律自媒体的浪潮已经繁盛已久，甚至有些人称该类自媒体的上升势头已经过去。（后来得知，最早最具规模的“法官之家”已经被封，原因是创办者已从法院离职。）

偶然的机会，法萌君关注了一个刚开办不久的“法眼观事”公众号。文风上看，号主应该是一名在职的法院人，每天一篇的原创文章，写的都是法院有关的事。紧跟形势，文章话题最多的是有关司法改革的文章。文章的视角，完全是一名担任法官多年来自一线真实的所感所受，没有花哨的文饰，没有虚假的口号。做过几年文字工作，号风颇对胃口的法萌君，网上联系了号主，试着在上面发过几篇文章，反响还行。由此，慢慢关注熟悉起来，现在看来，已是鼎盛时期的法院人自媒体公众号这个群体。

彼时，开办已久颇具规模的法院人公众号有“桂公梓”、“法眼观察”、“法官那些事”，小点规模的有“法语如斯”、“顽石的法门”、“北京瘦马”、“庐州判官”、“法官驿站”、“法律小卒”等等。法萌君参与的“法眼观事”根本不入流。近期才知道，当时的“子非鱼说劳动法”，也是一法院人开设的。

碍于身处体制内的原因，这些公号号主发文时，大多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原创文章的作者往往都是匿名的，尤其是当时浙江某法院法官实名微博上点评同事被媒体报道受了处分之后。不过，从这些公号发文的内容上看，一看就是法院人的口吻。文后留言区里，多是一些法院人的观点，其中，不少一看就是带法院人节奏的。

这些公众号的特点是，原创文章能力都很强，往往是有别于法院官办媒体公文式文章不一样的声音，对法院内部事务、对社会热点话题，通常是带有法律见解的法院一线人观点。相似的见解，利用各自的影响力传播开来，自成一派，不时卷起一场场法律圈的风浪。

记得当时广西有一退休多年的法官被二十年前的离婚案件当事人报复杀害。案发后，当地法院并未通报，当地一家报纸以警方通报转发的形式进行了案件报道。报道中，被害人身份引起了一法院自媒体的关注，引发了自这些法院一线人公众号写手们物伤同类的悲愤，纷纷撰文谴责当地法院的冷漠。最终，法官家属获得了当地及上级法院的慰问。

类似的话题还有，针对当时热门事件中尘嚣甚上的律师炒作案件，媒体片面报道，民众曲解法律等。如某大型物业公司保安阻拦执行人员进入小区被法院巨额罚款，律师们纷纷发文质疑法院适用法律错误，一干法院公众号怒怼律师们，替法院阐述法律规定。现在想来，那时的律师公众号影响力，没有大的媒体介入的情况下，远不及这些观点相近的法院人公众号影响力大。

当然，这些公众号发布内容最多的还是，对正在进行中的司法责任制改革文件政策的转发，撰写各自所想所感受的文章，多是希望司法改革能真切的照顾到法院各方面一线人的利益。文章中，不乏对改革中出现的官本位做法和形式主义的反对之声。每到年底，各地法院官宣出来的，某某法官年办数百上千起案件，屡屡受到这些自媒体的批判，点击量动辄数万。

自媒体自成一派蔚成规模的观点表达，不时爆出一些内部的文件精神引发讨论，留言区往往是亮点，在强调统一声音愈发趋紧的大背景下，注定会引发一波又一波更严格的重视，受到越来越严格的限制。法院内部出来精神：未经审判的案件不得进行评判；正在审理的案件不得评判；已经生效的案件不得评判。一时间，这类文章基本消失了。

该来的终于会来。2017年3月，法萌君关注的“法眼观事”在被勒令删除了数篇文章后，宣布停办。尽管只是网友，出于帮忙接力的初衷，法萌君创办了这个“烟语法萌”的公号，经营至今。不久之后，北京传来消息，“北京瘦马”的号主，也因发文受到了内部处分。同期受到处分的，还有南方某法院的一号主。由此，法院人开办的公号，开始日渐式微，创作发布的文章，话题及内容也愈发谨慎。

记得改革中曾经有号主的文章写道，“法院的年轻人，入额的会后悔，不入额的也会后悔”，现在看来，是不是很有预见性？随着法院司法改革在全国各地基本尘埃落定，法院人公众号号主们的离职文，从那封湖南某法院法官“久疲命于杂务，求自在于市井”文言离职信走红网络开始，此起彼伏，绵延至今。

先是“顽石的法门”号主离职了，再是“北京瘦马”离职了，再是“法官那些事”离职了，再是“法眼观事”离职了......近日，“子非鱼说劳动法”的号主也离职了。没有离职的号主，“法眼观察”、“法语如斯”，也相继转让了经营者，“庐州判官”、“法官驿站”、“桂公梓””等，已经许久不写跟法院人有关的原创文章了，转发的不过是一些公开发布的法律文章而已。

有人曾经问金庸：“人生应如何度过？”老先生答：“大闹一场，悄然离去。”这些法院人的公众号，随着自媒体的兴衰和内部管控的严格、自己的职业抉择，数年之间，仿佛也是“大闹一场”后，“悄然离去”。也许，法院的老人都曾见过或转发过他们的文章，从中获得过信息，获得过同感，只是刚入职的新人，已经无缘再见识他们昔日的辉煌了。

人生的每个时期，总会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文章，会留在我们的记忆中。电影《放逐》里，船边酒后，黄秋生说，你自己走吧。任贤齐问，金子呢，怎么办？黄答：“无所谓，江湖再见。”

（谨以此文纪念这几年“烟语法萌”走过的日子，为那份不炒作、不洗地、不以文谋利的法治情怀而坚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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