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和司马迁谈治国理政,不约而同地意识到同一个概念:基层!推测其原因,仍未过时:基层是人才锻炼和成长的地方。公务员作为一种职业,有其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国家社会管理永远也离不开。公务员也就必然成为一部分人一生的职业,成为这部分人的人生。是职业、是人生,就会有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县城一头连着乡镇村,一头连着市城、省城。县城是国家行政管理体系这个庞然大物的神经末梢。乡下人到县上办事,称为“进城”;县城人到乡下办事,称为“下乡”。但是在省城和市城人眼里,所谓县城,仍是乡下。当然,有人称,县城是加强版、升级版的乡村,也是压缩版、删减版的城市。一县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国防和外交,一个国家的所有职能,它几乎都具备。不要忽视乡镇公务员,他们多为县城和乡下“两栖”类,也叫走读式干部:时不时地要“进城”开会,较大部分把家安在县城,家属和孩子也在县城就业、上学。所以这里,不论工作地点在县在乡,“必记本”就简单笼统地把城乡公务员划入县城公务员的范畴。能干的镇长科长到省里大机关当个处长,工作可能很快就能上手,而大机关的处长,空降到县里当镇长、当科局长,未必就能把工作干好。县委书记和县长统率下的县城公务员大军,按来源分,有军人转业、大中专毕业分配、、教师等技术人员改行、城镇户口招干或转干等。直到近年来按《公务员法》实行的“逢进必考”,基本上斩断了几十年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的公职世家的路子。按出身划分,县城公务员中,官二代占小部分比例,他们的父母原本就在县城的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工作,有父辈多年经营搭建的人脉,他们的职场上升空间相对较大,生活比较优越,幸福指数较高。第二个群体是富二代,父辈经商办企业,家里不指他赚什么钱养老,就是希望他职业稳定体面,给门楣增光。富二代的政治条件虽不如官二代,但是经济基础更好。县城公务员中,占大头的是第三种人:普通家庭(平民或农民)二代。他们一般从小就很懂事,刻苦学习考上大中专院校分配或者考编,才成为县城公务员大军中的一员。他们满载着父母和家族的期望,像一根根黄杨扁担,一头挑着县城里的小家,一头挑着几十里之外的乡下老家。要时刻保持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这太容易了!逢年过节走亲戚、婚丧嫁娶喝杯酒,三姑六婶七舅八姨家就能跑个遍,血肉联系就做到了。大多数公务员,还是想“做点事”的,也希望能靠踏踏实实工作来获得提拔和重用。“五加二”、“白加黑”的辛苦换来县里一座座高楼挺拔而起,一条条大道笔直伸向远方,心里是有成就感的。但在现实面前,他们又有很强的无力感,很矛盾:事业上,上升空间逼仄,工作上,压力大,基层的事,原本就多,还要层层加码,层层下压,许多公务员不仅要完成本职工作,还要扶贫攻坚、招商引资等。跑贫困户,比跑爹妈家还勤快,陪上访户,比陪女朋友还殷勤。工作如此辛苦,但工资并不高,反腐高压下,大多数公务员并无多少灰色收入,家庭开支又大:要养育孩子(甚至二胎)、要供房贷、要赡养父母,还有必不可少的人情应酬往来。如果夫妻是双职工,很难撑起较为体面的生活。除了小家,他们还承载着大家庭的厚望、乡亲们的请托。县城是人情社会,信奉“有人好办事”,哪怕是按程序可以合法办事,也要找个熟人“打个招呼”,否则总感觉不踏实、不放心。所以,在县城“做官”的公务员,就成了亲戚朋友们五花八门请托的重点对象。打架斗殴的、车子被查扣的,打官司离婚的,要债的……在亲友眼里,他们很有权,“说句话就行”。县城公务员往往陷入亲友们的羡慕里而不能自拔,哪怕自己在单位里很苦逼。在县城,公务员,尤其是出身农村的公务员,是一个家庭乃至一个村庄的荣耀。家人或乡亲与人聊天时,往往很自豪地说:我家或我们村某某在县城哪哪当官,“风光得很哪”,他们的职务也往往被自豪的乡亲们擅自提了几级。可乡亲们往往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是要用人情交换的,或者是要依法依规办理的,有人情有面子也不行。所以县城公务员费尽周折,请托的很多事依然还是办不了。有位教育局局长,每到中考成绩揭晓学生升学的那十来天,就关掉手机玩失踪,因为“请托的压力太大”。人情社会人情难处,县城里的“公家人”生活品质不高。不像大城市里,人际关系清晰、简单。即便如此,他们中依然很少有人肯辞职离开体制,很少愿换种活法。除了职业安全感,也是因为荣誉感。荣誉感,也就是面子,是支撑县城公务员工作和生活的精神支柱。或者说,家族的荣誉、社会的尊崇,是公务员的一笔巨大的无形收入。在中国,为什么县一级的办公大楼普遍盖得比较豪华气派呢?很大一个原因:需要仪式感。公务员们很迷恋这种感觉,哪怕人生再苦逼,在这里上班,那种感觉,就出来了。县城有县城的特色,生活的压力比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和大部分的二线城市要小得多。离家不远、房价不贵,假日可陪父母,晚上可小家团圆,在外人看来是惬意的。但你真正当了小县城的公务员,就像红楼梦中写的那样,一把心酸泪,谁解其中味?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说。小县城的公务员人生发展的空间是狭窄的。无论你上学时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一旦进入小县城公务员的序列,要冲出重围难之又难,加上小县城环境的影响、压力的减缓,一个人的生活奋斗的动力会大大减弱,大多数人一生也就定格在这一人生的道路上了。对于人生要求不高、知足常乐的人,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人生选择和归宿。对有些具有较高生活追求的人,小县城公务员的人生就多了份苦涩,这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者的人,一生的心境,不仅仅是小县城的公务员的心理状态。县城本是一个熟人社会。在县城工作几年甚至一辈子,小小的县城,甚至一个县都会因各种复杂的血缘、乡情、婚姻、同学、同事和其他各种因素而把你织进这张关系网、人情网。因此,小县城的公务员在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可能会因人熟办事上方便了许多,孩子上学、父母就医都会找到很多便利。这也是县城的其他人羡慕和嫉妒的地方。因为在熟人圈子里工作生活,工作中就需要注意处理好工作与人情、亲情的关系,就会有家乡的亲戚、朋友找上门,找你办事,合理的、合法的,不合理的、不合法的,都会遇到。这对你是个考验,如何既帮亲戚、朋友、熟人把能办的事办了,让他们满意,又不触法纪的底线和红线,着实是一件很费心的事。如何寻找其中的平衡点,做好解释、取得谅解,需要你付出更大的努力和心血。过去人们对机关的印象,一杯清茶、一张报纸、整日接待喝酒陪玩的现象已基本绝迹。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没有假日的忙不完的事务,特别是那些与老百姓利益直接相关的部门,更是忙的不可开交。县级公务员的工作没有大的决策,更多的是落实、服务,面对的是群众。群众认识、了解党和政府的政策就是通过这些公务员, 所以公务员的一言一行都关系整个党和政府的形象。至于能否顺利晋升,职务上达到人生所追求的理想境界,与之相关的因素很多,环境、机遇、条件,可以说,可以努力、奋斗,但不可强求,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方能工作的顺心、生活的舒心,少些烦恼,多些自在。除了晋升压力,由于责、权、利不相称,基层公务员在工作中承受的压力也很大。面对工作中的难题,他们是没有退路的。出了问题,中央可以往下督查问责,省一级可以批示交办市一级,市委书记和市长可以骂县级干部,再往下,就是最后一公里了,到墙角了,县城公务员没什么人可骂了。骂村主任、村支部书记?村主任是村民选出来的集体自治组织负责人,严格说起来,不算公职人员,村书记也不是行政任命的。你骂人家,人家可以不尿你。为了今后工作的开展,还得与村干部搞好关系。县城公务员无人可骂,也不能往下批示,只能自黑,自己迎难而上。曾有一极端例子:某县有著名温泉,分管旅游的副县长,要陪一拨拨工作检查组或客商来体验,最多的一天,他陪着泡了十几次温泉,洗了十几遍澡。外人看来是享受,其实苦不堪言。不是“难言之隐一洗了之”,而是洗成了难言之隐。对权力的憧憬与敬畏是当代社会的群体意识,在这个大背景下,县城公务员们有着或深或浅的光宗耀祖情结和优越感情结,是可以理解的。这两种情结交织在一起,导致县城公务员很少像一二线城市的公职人员那样敢辞职,池中鱼不愿入江河,笼中鸟不肯入山林。在老百姓看来,县城里的“公家人”是让人羡慕的,但他们可能并不清楚:县城各单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党政机关优于事业单位,事业单位优于国企,烟草、电力、银行等国字头企业除外。而党政机关内部又有强势部门和弱势部门之分。在不同的部门工作,政治待遇、发展空间和经济收入,相差很大。管人的部门最强势,如:县委办、县政府办、组织部、纪监委、公检法。在这里工作,优越感最强然后是管理“人头”多的部门,如:卫生局、教育局,在这些单位上班,虽然政治优越感差些,但是实权派最差的是群团部门,只务虚,如:文明办、县志办、对台办、妇联、文联、残联、档案局、科协……
务虚的这些部门,政治和经济上都不占优势,公务员们一般不青睐。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有实权的强势大领导,如果明智,一般倾向于让配偶去这类“清水衙门”工作,夫人在这里上上班,收入虽不高,但活儿不重,低调不干政,挺好。不同部门的两名公务员同时走出县委大院,不用介绍,看脸上的表情和走路姿势,就能分辨出谁是组织部的,谁是档案局的。县城公务员的跨单位流动性普遍不大,有点背景的公务员,在父辈的经营下,流动的机会稍多点,或者能在更高的平台上获得重用。更多的公务员,可能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单位,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工作二三十年,退休前调个非领导职务的副主任科员或者主任科员,就是功德圆满。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甘蔗没有两头甜:反腐败高压态势下,强势部门同时也成了高危部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既然湿了鞋,何不洗洗脚?既然洗了脚,干脆洗个澡。风险太大,而任务又比以前重,问责比以前严。国土、规划、交通、城建这些重要部门,以前是大家抢着谋个位子,但现在,组织部把全县合乎条件的人选扒拉个遍,也很难谋到合适的人。高风险部门的一把手们更愿意到县人大、政协谋个闲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工资一样,工作压力那可是轻多了。拆迁、扶贫、治污、招商,民生、城市建设……样样硬指标,样样要考核,基层公务员,没有退路。日复一日,他们在县里做着公务员,既体面、又苦闷,既辛苦、又迷茫,抬头自卑、低头自得,依然像一根根黄杨扁担,一头连着过去,一头接着未来,一头担着小家,一头挑着这个国家的最后一公里。 往期文章:有的在坚守,有的离开了,进退维谷的法院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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