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上海冬雨和《雨霖铃》

冬季到上海来看雨——2000年博士毕业落户北京之后，少见冬雨，15号在上海跑了一天金融机构，傍晚要离开写字楼时，目睹冬雨渐大，学生时代风靡两岸三地的孟庭苇那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一刹那涌上心头，接着想起家乡武汉同样的冬雨，想起洪山菜苔，“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索性点杯咖啡坐下，静心观赏落地窗外陆家嘴冬夜雨景，放飞思绪。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作词：李子恒/吴若权

作曲：靳铁章

编曲：陈进兴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别在异乡哭泣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梦是唯一的行李

轻轻回来不吵醒往事

就当我从来不曾远离

如果相逢把话藏心底

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

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

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别在异乡哭泣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

也许会遇见你

街道冷清心是却拥挤

每一个角落都有回忆

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

我终将擦肩而去

天还是天喔雨还是雨

这城市我不再熟悉

我还是我喔你还是你

只是多了一个冬季

这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在1990年代打动了无数听众的心，把孟庭苇推上了两岸三地最受欢迎歌手的前列。

是的，雨，绵长却不猛烈的雨，格外能够撩起人的愁绪、思念和离情别意；这样的雨，更常见于春雨、秋雨和冬雨，更常见于江南。正是天宝十五年（西元756年）六七月之交关中入蜀栈道上那场连绵10余天的降雨，让逃亡的唐玄宗闻铃声而触景生情，创作了《雨霖铃》一曲，纪念在马嵬驿被迫缢杀的杨贵妃，随着张野狐吹奏的筚篥声而流传天下。时隔268年，宋仁宗天圣二年（西元1024年）秋，东京汴梁，汴河之滨，一场初歇的骤雨，让柳永第四次落第的积郁喷薄而出，造就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不朽篇章《雨霖铃·寒蝉凄切》：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此篇一出，冠绝全宋《雨霖铃》词牌一切篇章，堪称北宋婉约派巅峰之作。千年之后，那直抵人心深处的强大感染力依然不曾衰减，以至于有的网民说自己“就像中毒一样喜欢它”。“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读过此作，再读其他人所作《雨霖铃》，即使是王安石、黄裳这样的大家名家，也觉差距甚远。从起源来看，《雨霖铃》曲和词牌，最适合的还是用来写情；王荆公《雨霖铃·孜孜矻矻》写佛理，我不能说这篇不好，但终究不能与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相比：

孜孜矻矻。向无明里、强作窠窟。浮名浮利何济，堪留恋处，轮回仓猝。幸有明空妙觉，可弹指超出。缘底事、抛了全潮，认一浮沤作瀛渤。本源自性天真佛。只些些、妄想中埋没。贪他眼花阳艳，谁信道、本来无物。一旦茫然，终被阎罗老子相屈。便纵有、千种机筹，怎免伊唐突。

当然，唐玄宗也好，自称“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也好，归根结底都是男人，心底都有对事业的追求，要不然柳永也不至于老去之时仍坚持参加科举，暮年及第。《雨霖铃》曲也好，《雨霖铃·寒蝉凄切》词也好，作者对情的感伤，很大程度上是与事业挫折结合在一起的。唐玄宗遭遇安史之乱，仓皇逃蜀、马嵬惊变而作《雨霖铃》曲，他留恋的不仅仅是贵妃，更是那随渔阳鞞鼓而一去不复返的开元天宝极盛之世；柳永第四次落第，乃有《雨霖铃·寒蝉凄切》。就是那首著名的《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中最精彩的句子：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为之“不悔”、“消得人憔悴”的也未必完全就是哪位现实生活中的“伊人”，而更有可能是他内心深处想要追求的事业。因为事业不顺，方才“疏狂”且“图一醉”。

哎！这人的心啊！

2020.1.16

注：《雨霖铃》为唐教坊曲，王灼《碧鸡漫志》卷五引《明皇杂录》及《杨妃外传》云：“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弥旬，栈道中闻铃声。帝方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时梨园弟子惟张野狐一人，善筚篥，因吹之，遂传于世。”

另外，关于一阶段协议的问题，签字时已经接受采访对《环球时报英文版》、央视外语频道等媒体简要讲了一些，现在刚从上海回京，再仔细读一两遍、计算一下之后，会对新采访的朋友们集中书面答复，或撰文评析。敬请稍候，欢迎提问。

（作为贵州省政府聘请的茶产业代言人，欢迎大家以实际行动支持贵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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