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派真生物创始人李华鹏：亚洲产能最大的AAV CDMO企业是如何炼成的 | 未来百科008期

撰文 | 李黎

编辑 | 王聪

一手访谈，带你深入了解派真生物如何在基因治疗递送领域做到极致，并在短短数年间发展为全亚洲产能最大的AAV基因治疗 CDMO企业。

关于未来百科：未来百科（Next Biotech）是嘉程资本携手生物世界联合发起的访谈100位中美优秀Biotech科学家的项目，旨在真实访谈开启未来的100位Biotech的科学家，探讨生物科技/生命科学领域的全球最新技术和商业趋势，展现华人生物科技科学家在该领域的贡献与成就，剖析创新的生物科技公司的最佳商业实践，共同推进生物科技/生命科学行业在中国的茁壮成长。

第008未来百科的访谈嘉宾，是派真生物创始人李华鹏博士。以下为文章正文。

2010年，李华鹏刚从中科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博士毕业，本来做肿瘤信号通路方向的研究。他当时看了一部电影《良医妙药》，讲述了一个父亲为了拯救自己患庞贝氏罕见病的女儿，在极短时间内投资组建医药研发公司，并成功开发出治疗药物、救了自己女儿。这是李华鹏第一次知道罕见病，他查相关资料了解到基因治疗这个前沿技术；《柳叶刀》也发表了 Spark Therapeutics 在基因治疗罕见遗传病的临床实验结果，李华鹏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2014年李华鹏在美国麻省大学医学院（UMass Medical School）基因治疗中心完成了第一轮博士后，主攻两个研究方向：在动物模型上做AAV基因治疗和AAV生产；而后，他在UMassMedical School做肿瘤的实验室完成了第二轮博士后，主攻以AAV作为关键工具做眼科肿瘤疾病的机理研究。

尽管那时候还没有基因治疗的药物获批上市，但李华鹏和同学们讨论后，认为创业做公司是个很好的方向，于是，2016年他成立了派真生物（PackGene）。李华鹏最初想做一个罕见病的基因治疗药物，但在创业过程中，他发现基因治疗领域的发展受到基因治疗载体产能的严重限制，于是决定转变研究方向，全力聚焦AAV生产工艺技术的提升、产能瓶颈的突破和CDMO平台建设。

2016年6月，派真生物的官网正式上线，与此同时也获得第一批来自谷歌广告投放的客户。从一个初露头角的初创公司发展至今，派真生物现已拥有国际领先的符合中国NMPA、美国FDA、欧盟EMA、日本MHLW标准的8000平方米AAV生产基地，能为客户提供从IIT、IND到NDA以及基因治疗临床阶段的一站式AAV CDMO服务，利用先进的AAV开发技术平台，向全球客户交付高产、稳定、可靠、合规的工艺、方法学及临床级样品。派真生物与海内外200+家知名基因治疗药企及科研院校建立合作，服务范围遍布15个国家地区，是目前全亚洲产能最大的AAV基因治疗 CDMO企业。派真生物始终致力于赋能基因治疗，让老百姓用得起基因药。 

2021年4月，派真生物完成数亿元人民币Pre-C轮融资，融资用于团队搭建、建设新生产线及基地，并持续扩大基因治疗载体rAAV产能。 

创立派真生物的渊源 

未来百科：首先请做一下个人背景介绍，以及创立派真生物的历程。

李华鹏：2010年我从中科院广州生物医药与健康研究院博士毕业，那时候是做肿瘤信号通路，当时也是机缘巧合，在实验做得差不多的时候，看了一部叫做《良医妙药》的电影。电影讲述了一个真实故事：一位在华尔街任职高管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患庞贝氏罕见病的女儿，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投资组建医药研发公司，并成功开发出治疗药物、拯救了自己的女儿。看完电影后，我在查阅罕见病资料时，了解到了基因治疗这个前沿技术，并产生了非常大的兴趣。之后，我又看到了 Spark Therapeutics 公司在《柳叶刀》发表了基因治疗罕见遗传病的临床实验结果，这让我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正是这个机缘，让我对基因治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后来，我去了麻省大学医学院基因治疗中心做博士后，开始了基因治疗的研究生涯。相比博士阶段做的肿瘤信号通路研究，基因治疗距离临床应用更近，且基因治疗通常仅需注射一针就能达到治愈的效果，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治疗手段，尽管当时还没有基因治疗药物获批上市，但我依然很看好这个方向。在跟许多同学交流后，我们一致认为创业做公司是一个更合适的选择。在同学和家人的支持下，我正式成立了派真生物，开始了创业之旅。

未来百科：基因治疗这个领域，也有着很多的细分方向，你为什么选择了递送载体这个方向？ 

李华鹏：我在麻省大学医学院基因治疗中心的时候，当时中心有一个专门定制包装病毒载体的地方，为学校里的实验室提供病毒包装。并且，哈佛医学院、麻省理工学院等高校研究机构，以及一些大型药企比如默沙东等，都会从这里定制腺相关病毒（AAV），从这里我看到了基因治疗的AAV载体的前景，也意识到载体产能是该领域发展的瓶颈。 一开始，我曾想去做一个罕见病的基因治疗药物，后来随着经验的积累，我转变了最初的想法，决定全力做CDMO这个方向，这对我来说也更有成就感。如果我们能够做成一个大的CDMO平台，就可以助力更多基因治疗药企，从而推动整个基因治疗领域的发展。

未来百科：做基因治疗的CDMO，这就需要直接在产业上落地，这对你们来说有哪些挑战呢？ 

李华鹏：我从博士后就开始了AAV病毒包装体系的研究，但当时的研究偏学术，很难直接产业化、规模化。所以创业后，等于是从头开始，当时也一度花了几个月却没建起我认为能商业化的程度的生产体系。后来我就在两个方面做了一些改造：一个是改造了当时广泛应用的三质粒转染生产体系，另一个是改造了当时的生产工艺。 通过这些技术改进，我们实现了AAV包装效率和质量的双重提升。这也是我们最初的一批客户至今仍然与我们保持紧密合作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因为当初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敢于突破，勇于打破传统方法，才做出了这些成绩。

未来百科：当时刚创业时，在不太了解工艺和建厂的情况下，是怎么摸索着做起来的呢？

李华鹏：刚开始的时候，我非常小心谨慎，一切都严格按文献中的生产方法，不敢逾越雷池半步，但结果并不理想。到后来，我决定放手一搏，按多种思路大刀阔斧地修改，经过半年的摸索，终于取得了重要进展。一方面，是在上游的载体改造取得了突破，大大提高了产率；另一方面，是通过对下游的工艺改造，提高质量、简化流程、缩短生产周期。

最初的客户和订单来源于我，但公司要发展，单靠我远远不够，需要一个符合国际标准的团队，从2019年开始，公司逐步搭建起专业化人才团队，公司发展也由此进入快车道。

派真生物的核心竞争力

未来百科：派真生物的服务有哪些？优势和特色是什么？

李华鹏：目前主要的基因治疗载体有AAV、慢病毒、腺病毒。我们的服务主要是围绕AAV载体展开，对于病毒包装来说，AAV包装的难度是最大的。因此，我们高质量、快速、高通量的AAV生产能力是优势，也是建立口碑的基石。如果有客户需要慢病毒做细胞实验的话，我们也能够提供。我们希望通过发展技术、做好服务，能真正帮助到药企客户，从而快速、高质量地推进药物研发，以实现帮助更多患者的终极目标。这也是我们派真生物的使命：让老百姓用得起基因治疗。 

未来百科：派真生物在产业化上能做成头部企业的原因有哪些呢？

李华鹏：我们在AAV的产业化和技术研发上投入了大量精力和时间。现在在投资公司的资金支持下，我们更能放开手脚去做，这也大大加速了我们的研发进度；同时也得益于华南的人才储备、感谢政府相关政策尤其是广州开发区对于基因治疗产业的支持。在世界范围内，已经有许多业界让人尊敬的CDMO公司给我们树立了好榜样，而我们也一直在努力追赶。我们团队有极强的紧迫感与使命感，因为基因治疗时代已经来临，而等待我们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未来百科：派真的科研级AAV的交付周期最短可以到6~9个工作日，而不是业内通常的3-4周，时间上的大幅缩短，是基于哪些流程的优化？或者说是哪些技术上的突破？

李华鹏：我们的生产流程做下来，就是一个星期左右，高效的关键是规模化。按常规的生产方案，在只有一个皿或者几个皿的时候，假设一个星期能够搞定，如果有一百倍量的订单，仍然能保证一个星期交付吗？增加人手看似可行，但随之而来的是出错率升高，导致售后增加。 所以我们进行了生产工艺改进，使生产流程更简单，可操作性更强，从而降低出错率；通过并行高通量处理，大幅提高生产效率，让一个人能够一批处理数十个病毒项目。这就是我们能在这么多订单压力下保持高效生产的主要原因。

未来百科：派真的客户画像一般是怎么样的？以什么样的客户为主？

李华鹏：主要是是国内外的头部客户为主，大部分是大型医药公司。

未来百科：派真一般是怎么获客的呢？都有哪些方式？

李华鹏：在2020年5月之前，派真都没有什么获客方式，就是在Google上投放广告。此后，派真生物开始组建销售团队，截至目前，销售团队已基本搭建完成，并初具规模。最近我们也开始通过参加线下学术会议进行宣传。 

未来百科：对于不同类型的客户，比如科研客户和企业客户，以及不同地区的客户，比如中国和美国，他们对订单的要求，以及合作生命周期有哪些差异呢？

李华鹏：我们的客户基本上都是长期合作，例如我们的第一个美国客户，现在仍与我们保持长期合作关系，国内情况也类似。对于订单的要求，国外的企业客户最专业，基本上没有售后问题，这也得益于我们在工艺上的持续研发与改进。国内整个行业刚起步，不如国外成熟，但是非常看好国内未来的发展。

未来百科：美国的基因治疗公司通常是跟CDMO公司合作，但国内的基因治疗公司，往往在早期和CDMO公司合作，后续会选择自己建厂生产，中美这方面的差异原因在哪？

李华鹏：这是基因治疗的现状。有人说是不是因为中国的新药公司特别有钱，所以有足够的余钱去做生产线？我觉得主要原因是美国的CDMO产业比较成熟，更专注也更专业，不像中国的很多CDMO公司，还做自己研发的管线，这样就会跟客户有潜在的利益冲突。 

我相信随着更专注的、守商业规则的CDMO公司的出现，基因治疗药企倾向于自己建厂这种情况也会发生变化，他们会更放心与CDMO合作，从而节省资金用于管线研发。另外随着行业的发展和成熟，CDMO公司持续不断的在基因治疗载体开发、工艺、法规要求、检验检测方法、质量控制、规模化成本降低等方面的投入，也一定会在这个领域展现其作为专业化服务商的独特优势，共同建立成熟的基因治疗产业链。

 未来百科：派真未来会有自己的研发管线吗？未来的发展计划是怎样的呢？

李华鹏：派真的定位就是要做好CDMO，特别是AAV的CDMO。我们希望通过技术和工艺上的改进，扩大AAV CDMO平台的规模，使其更具竞争力，进而降低AAV生产成本，最终降低基因治疗药物的成本，使基因治疗惠及大众，为人类健康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

未来百科：派真的愿景是什么？你想把派真做成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李华鹏：我们的使命是让老百姓能够用得起基因药，我们愿景是为药企赋能基因治疗。我们立场明确，派真生物不做药，但我们希望通过有自主技术的CDMO平台帮助更多基因治疗药企，从而推动基因治疗领域的发展。

未来百科：创立派真以来，你面临过最大的困难挑战是什么？后来又是怎么解决的？

李华鹏：我的最大短板跟很多创业的科学家类似，在企业管理上曾经遇到许多困难。后来我遇到了我们现在的CEO，他以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加入了派真，并负责公司的管理，现在公司的发展能够进入快车道，得益于我们的默契配合。我觉得我的专长是研发，未来我也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研发上，以帮助公司更好、更快的发展。 

基因治疗领域的行业现状

未来百科：目前基因治疗仍然面临一些问题，比如进行临床试验时发生致死事件、药物售价过高等等，你觉得基因治疗未来的发展方向有哪些？

李华鹏：我当时选择做AAV递送载体，就是觉得基因治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治疗方式。对于临床试验中出现的AAV医疗事故，目前的结论也比较明确，即是由剂量过高导致的。因此需要进一步提高AAV对一些重要器官、组织的感染力，以降低治疗剂量。基于AAV载体的基因治疗已经发展了近三十年，尽管目前还面临着一些挑战，但未来可期。

现阶段的AAV基因治疗已经通过以单基因遗传病作为切入点，完成了成药性的验证。再往后看，我觉得基因治疗应用的疾病范围大概率会拓展到多基因遗传病、传染性疾病、代谢疾病，以及神经退行性疾病等等。 再远的技术我也没法预判，仅仅看近期AAV载体的发展，还是有可能有突破性的应用。比如说现在有很多单克隆抗体药物上市，但目前的单抗药物都需要频繁注射，如果通过AAV载体将单抗的基因递送到细胞，就能实现一次给药，长期有效。而且目前已经有相关临床试验了，一旦成功，这将成为一个非常广阔的应用场景。 

未来百科：除了产能，你觉得基因治疗领域还存在哪些有待突破的问题？ 

李华鹏：单从AAV来看，它是有一些缺点的，比如载体容量没那么高。对于全身注射来说，如果能够进一步提高AAV的感染能力，就能大幅降低剂量要求，减少潜在毒性。现在利用AI人工智能筛选新型AAV变体的研究有不少，我觉得这里肯定会有突破。此外，由于人体内预存抗体的存在，AAV难以实现二次递送，这也是个亟待解决的挑战。

未来百科：在基因治疗领域，许多适应症已成红海，你觉得还有哪些新的发展方向呢？

李华鹏：基因治疗的本质是核酸治疗，通过递送载体将核酸递送到细胞内，因此，无论是用AAV作为载体、还是其他病毒，或是脂质纳米颗粒（LNP），其最终目的都一样。我觉得未来基因治疗的发展方向有两个：一是对现有递送载体的改进以及开发新的递送载体；二是拓展基因治疗的应用场景，例如除了针对罕见遗传病的治疗以外，还可应用于多基因疾病、传染性疾病、代谢疾病、神经退行性疾病以及癌症等。

未来百科：你觉得AAV递送方面，有哪些最新的技术值得关注？

李华鹏：我觉得AI设计是一个方向，可以尝试筛选出感染效率更高、特异性更强的AAV血清型；而通过噬菌体或者类似的定向进化技术改造AAV衣壳也是一个很有发展潜力的研究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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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进入风险投资行业以来，李黎主导投资了超过百家创业公司早期阶段，并伴随乐信（NAS：LX）、团车（NAS：TC）、老虎证券（NAS：TIGR）等公司从早期走向纳斯达克，投资的牛股王、蜜芽、PingCAP、十荟团、云丁智能、核桃编程等公司也迅速成长为独角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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