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祁连山蓝尾鸲及其他

    因为连续写了两篇《祁连山蓝尾鸲：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引来鸟友们一波查硬盘翻照片，很正常，都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硬盘加新。我在发朋友圈时，特意“检讨”说：“我就是挑事儿的”，实际我既不是鸟类学者，手边也没有图鉴或学术论文，到底祁连山蓝尾鸲长什么样，只是自己的野外心得，不能做权威评定。而且，我也不想“研究”祁连山蓝尾鸲，提出问题我就溜了，把难题留给想解决并能解决问题的研究者，就好了。

    不过我也在这一轮探讨中有新收获。朋友发来一篇两年前的文章，讲红胁蓝尾鸲的雄鸟为什么不那么深蓝，这有助于，有助于，各种有助于把解决问题往前推进，到底专业人士可不是吃素的。

   专业术语我不会用，只把文章的核心观点简化描述一下。就是红胁蓝尾鸲的雄鸟，年轻时不太蓝甚至头一年和雌鸟差不多，但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来越蓝。而生活的艰辛与危险，让小蓝鸟能活的年头有限，能熬到羽色艳蓝的为数不多，所以我们很少看到非常漂亮蓝色的红胁蓝尾鸲雄鸟。

    啊？是这样啊！看到这里，我发现我给祁连山蓝尾鸲判断特征的第三条就值得掂量了：比红胁蓝尾鸲蓝色深。也许我在兴隆公园见的祁连山蓝尾鸲是一只活得年头较长的个体，所以很蓝，而过两天拿来对比的红胁蓝尾鸲是年轻小伙子，当然蓝不过那只祁连山。

     所以了，看不少发给我的蓝尾鸲图片，白眉毛半截，但是蓝色不太深，你说它是祁连山呢，还是红胁？我没辙了。至于那个颈侧的蓝色往中间夹的特征，就更难说了——要是蓝色深浅有年龄因素，蓝色的面积会不会也受同样影响？呀呀呀，我只能回复：多观察多比较吧，我只是个人的野外心得，没有学者或图鉴的依据。

    要说，以有限的几次观察及接触的图片，所见祁连山蓝尾鸲都挺艳蓝，而普遍印象红胁蓝尾鸲是“天蓝色”——有些图鉴都这样写，到底该用什么标准来定义艳蓝呢？

    不过，这并不能否定对祁连山蓝尾鸲“大胆假设”的必要性，翻硬盘也还是有意义，需要各地鸟友都来关注身边经过的蓝尾鸲，拍下照片来对比一下，做个“小心求证”。

    一些小鸟羽色的“延迟成熟”，这个我早就听说并遇到过。最典型的是白腹短翅鸲，那是2009年举办甘肃莲花山观鸟大赛前后接触的话题。在莲花山定位站的中科院动物所研究生博士生有一个课题就是研究这个。白腹短翅鸲的雄鸟在出生后的第二年，羽色还完全不是典型雄鸟的样子，但是它们已经可以高歌一曲，吸引雌鸟来共建爱巢，完成这一年的繁衍后代。至于为什么，我就说不出了。好像羽色需要特别的物质来构成，年轻鸟还不足以积累到充分打扮自己的能量，好在雌鸟并不嫌弃。寿带不也是有点年纪的才变成白色，果然鸟类是活得长才有资格来扮靓。

    想起很早些年，有个“北京姬鹟”的Bug，貌似也是类似问题。学者们把羽色没有完成建构的幼雄姬鹟当成了独立物种而发表，后来才发现有误，小鸟再多活两年，就变色了，=“鸟大十八变”，不但“安能辨我是雄雌”，还闹了个张冠李戴的大乌龙。如今到华北山地看绿背姬鹟的鸟友，不知对它们的羽色有多少心得？可知鸟类学者也不是神，都要一点一点建构对鸟类世界的认识，走点弯路非常正常。我们这些业余爱好者，又怎么可能走捷径？

    又是好多好多年前，20年！北京的年轻鸟友在洞庭湖观鸟大赛时遇到香港观鸟会的资深鸟友，询问鸟功进阶的秘籍，被“多读书”三个字的回答点醒，开始了漫长而耐心的鸟类学进取之路，更伴随日积月累的野外求索求证。

    记得我们最初接触观鸟就听说，鸟类学有不断探索与发现的空间，永远有未知的领域在前面等我们，不仅学者而且玩家，都是同样，而乐趣正在其中。祁连山蓝尾鸲的发现不就是个证明？原来以为跟红胁蓝尾鸲是一个种，过去的描述是说红胁蓝尾鸲在高纬度或较低纬度但较高海拔的针叶林繁殖，现在把这个在较低纬度但较高海拔繁殖的群体分出来独立成祁连山蓝尾鸲，是学者的新发现，重要依据是鸣唱。可惜我没听过红胁蓝尾鸲的鸣唱，不能比较。

    2016年我第一次去新疆北疆阿勒泰，同行的乌鲁木齐鸟友很认真地寻找与记录红胁蓝尾鸲，我十分诧异这么菜的鸟他们还这么重视。后来才觉悟，我们东部鸟友只见过迁徙的越冬的，谁见过繁殖的红胁蓝尾鸲？现在祁连山蓝尾鸲分出来了，东部鸟友的活儿来了！继续的探索就是它们跟红胁蓝尾鸲的越冬地有差别么？迁徙时间与路线一样么？是不是我们观鸟者先走一步？眼睛多，跑得勤，不愁没发现，多记录就是了，以后学者下定论了，有错也好改。

2016年记录中心的红胁蓝尾鸲记录热点图

    现在记录中心红胁蓝尾鸲的记录热点（上图），名录3.0版的文字说明是：鸟种分布：中国繁殖于东北，迁徙经过华北、华中和西南，越冬于西南和华南，包括台湾岛和海南岛。国外分布于东北亚至中南半岛。没有提繁殖于新疆北疆哦，看看，被新疆鸟友给填补空白了！

    再查看记录中心祁连山蓝尾鸲的记录热点（上图），已经不少了。而其他内容都还没有（下图），去填补空白，够我们忙活的。

    那天兴隆公园的轮椅大爷问我见过多少种鸟了，我挺自豪地说1000多，他立刻回我：20多年才1000多？！我语塞。哈哈，现在开始拍鸟的，跟着鸟导走，三五年就能拍1000多，要是出国拍，中国鸟种总数的1500都打不住了。“不是一行的”，被大爷说着了，没法跟他继续讲了。我心里想说的就是，1000多有多少是自己找出来自己认出来的？有多少是自己发现的好地方、找出季候规律刷出来的？他坐轮椅，抱着大炮，我只能闭嘴了。

    写到这儿想起来，还得再啰嗦一些。昨天因有人拿祁连山蓝尾鸲的图让我认，而跟鸟友聊天，复制过来（有补充）：

    总是拿图片让别人认，这不是好习惯。你自己在野外有现场观察的条件，弄一张图片，其实局限了很多，还让别人认？应该想一想，要是看个图别人能认出来，你自己为什么认不出？又有现场观察，又有图片，综合信息那么多。所以，认不出有两个可能，一是现场就没有仔细观察，而是忙着拍，影响了综合观察；二是自己没有对照图鉴查找的习惯；三是不自信，非要找个“权威”来点头。这说明什么，底气不足，根本是辨识方法没掌握，不知道鸟的辨识要点，人家告诉了也就是知道个鸟名，为什么是这种啊？其实不清楚。这等于下次见了什么鸟，不会举一反三自己找答案，还得问“老师”。

     是不是现在新鸟友都认为要多找老师问才是英明的，动不动就说抱大腿，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么？其实“老师”多数也只是鸟友，观鸟年头长一点而已，他怎么就知道辨识要点的？总之，捷径是没有的，即使人家告诉了是什么鸟，很快拉长了你自己的鸟种清单，但只要不是自己查图鉴认出来的，收获都大打折扣。即使老师告诉了辨识要点，还得去野外自己下功夫再看，回来查图鉴对比，收获才是扎实的，才可能下次见到类似的鸟，可以有自己判断的路径。不然，老得问别人。而且，查一种鸟，大概需要至少三种图鉴对照来看，分别看看不同的作者，不同的年代即老图鉴是怎么说的，再对照自己野外的观察印象。查图鉴绝不是光看图，“多读书”，意义在此。

     唉，我得检讨自己最怕别人发图让我判断是什么鸟，真没这个本事。记得1999年去香港时，跟香港鸟友聚会时他们就提到，给一只鸟拿手上问是什么鸟，认不出，要送回树上再后退几步举望远镜观察，才能判断。席间笑成一片。其实就是说，野外观察活动中的鸟，大小、行为、鸣唱、栖息环境、季节，等等，都是判断鸟种的要素。长得很像的鸟种，需要更多现场活的信息才能判断。现在摄影发达了，拿图片认鸟也正常，但如果是请教别人，就要附带说明拍摄时间地点，最好还要多几个角度的图。但如果自己注意到了这些条件，去查查图鉴，说不定就解决问题了。如果解决不了，就再去观察，没有捷径。

      写到这儿刚准备发这篇，看到有人来留言说，决定把北京的蓝尾鸲都按祁连山蓝尾鸲发记录，我的天，这什么逻辑？！肯定不对了。如果是北京高海拔的夏候鸟，才可能是祁连山蓝尾鸲，而非繁殖季过境北京的蓝尾鸲们，肯定大量是红胁。

     看来必须打住蓝尾鸲这个话题了，不然我就要抓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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