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创新教育界高手安猪：最好的知识不在大咖手里，而是身边的伙伴！ | 晔子客厅第十一期
提到教师的成长，大家的目光往往聚焦在专业学习，并且越是可以快速上手的知识技能，往往就越受欢迎。但是一个老师要有真正能从内心发出的、持续的终身学习，却不是从这些“速成品”而来。
在创新教育界，有一个人非常关注教师的“个人成长”，致力于为自主学习者创造“自生长”的终身学习社群，他认为如果一个人有内在学习的动力和热情，能自我管理、自我觉察、自我成长，并用行动自我实现，这样的人其“专业能力”自然也不再话下。
他就是安猪，被21世纪教育研究院杨东平老师称为“中国创新教育领头人之一”。他曾发起“多背一公斤”公益活动，并衍生出游戏化学习的“一公斤盒子”系列产品。一公斤盒子获得了2016年WISE世界教育创新峰会的教育创新奖决赛提名，是当年中国唯一进入决赛的教育创新项目。
2021年11月，安猪作为首席学习官，正式加入日敦社幼师学园，和日敦社创始人晔子老师共同推动幼儿老师实现“个人成长”，推动幼儿园进行组织管理变革，他们把教师成长的目光，从专业转向“人”。
PART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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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敦社首席学习官安猪亮相
他能给幼教领域带来什么？
晔 子：
首先欢迎安猪来到晔子客厅，你最知名的身份是慢学校创始人，最近你有另一个很重要的身份是日敦社首席学习官。我想请你自己介绍下，首席学习官到底是干什么的？
安 猪：
就像我们要定义学习一样，这是特别难回答的问题。可能对我来说，首先要去尝试理解什么是幼儿教育，因为坦率地说我没有在幼儿园工作过，没有幼教的经验。当然我自己有很多的学习经历，有很多教育产品设计的经历，但具体到幼教领域其实我还是相对是陌生的。所以我想首席学习官首先是自我的学习。
第二就是从我自己的一些经验里看能不能提取和迁移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出来，输入到日敦社的课程设计、产品设计中，或者输入到园长和老师的一些终身学习和成长上面，这是我期待能够去做到的事情。
晔 子：
刚才你也讲到你没有幼教工作经历，但是有的时候旁观者清，作为创新教育界的跨界高手，如果你从一个创新教育者的角度去看幼教的话，你有一些什么样的观察和发现？
安 猪：
我会尽量从一个普遍性上先去观察——相信好的教育是共通的，都是基于对学习者的尊重，对人的理解，基于共同发展、全面发展的这样一个目的，从这个角度去对幼教做观察。
我会感觉到幼师有大量的成长需求，这是因为我接触到的很多老师包括园长，他们可能普遍处在一种很有张力的环境，比如他们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完成，时间特别碎片化，有些工作未必是他们自己特别想要去做的事情，但是他们不得不去完成，在这些事情中也未必有特别强的意义感，比如应付各种检查啊、做报表啊，这里面实际上是有很大可以改善和提升空间的，不管是对于一个人的自我管理、自我觉察、自我成长，还是对于一些工作上的管理，像时间管理、复盘、团队协作等。
接下来我也会去幼儿园做更多的实地观察和访谈，去尝试更多地了解幼教行业。在幼教专业上我知道我是不擅长的，但是可能在教师个人成长、幼儿园管理上，我是可以去提供支持的。
晔 子：
你刚才说你没有幼儿园老师的经验，也没有当老师的经历，可能大家比较好奇：那你怎么帮助到幼儿园？
安 猪：
我相信最好的知识不是在大咖手里，不在老师头脑里面，而是在我们身边的伙伴里。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智慧、足够的知识去回应我们的问题，只不过可能因为一些思维的习惯和现实的压力，让我们忽视了更多的可能性，所以我不会给出所谓标准答案，因为每个园、每个人他所处的环境、他面对的现实和挑战是不一样的。
我能做的是创造这样一个大家能够去对话的空间，让每个园长、老师的经验和知识流动起来，然后帮助大家去提炼这些有价值的思想和经验，去应用到各自的问题上面。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候学习者的学习方式可能比以前发生了一些变化，可能我们很多的时候还是比较习惯于被动地去听、去接收，希望学习到新的知识点，所谓的干货。虽然很多时候我们会听得热血沸腾，但是睡了一觉起来以后好像就冰凉了，我想我们的课程，它可能更多的是激发人的思考。
所以我更期待我在日敦社的课程是个起点，因为改变是漫长的，但更重要是后面长期的实践和陪伴，实践是园长自己的实践，陪伴是我们提供的一些支持去陪伴。
晔 子：
我的理解是安猪老师要构建一个幼儿老师的终身学习社群，除了幼教专业知识外，更多关注到幼儿老师个人生命的成长，关注支持每个老师走得更远的人文通识教育，大家有更多共同的爱好和兴趣，寄托对生活的热爱和反思，它是工作之外的能量加油站。
安 猪：
是这样的，我们期待老师在工作中不是仅仅通过技能去交换收入，这样的工作状态是不可持续的。事实上，工作场所是我们在清醒的时候停留时间最长的空间，为什么我们只把它作为一个交易的场所呢？我们完全可以将工作变成一个自我成长的过程。而我想构建的幼儿老师终身学习社群，就是这样一个自我成长的空间。一开始，这种成长会在社群中进行，但更长期地看，我期待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社群中获得能力和力量，进而回到自己的幼儿园中，把幼儿园也变成一个教师的成长空间。
PART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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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传统的金字塔管理模式，为什么需要改变？
晔 子：
那我们聊聊你在日敦社幼师学园推出的第一个项目或者叫产品是什么？
安 猪：
我们推出了一个新的课程，叫园长组织管理进化班。这是一个21天的线上学习课程。这就是我做的第一件事情，这个课程主要内容聚焦在如何让我们的园所管理变得更有效，同时让在幼儿园里工作的人变得更加的幸福。
晔 子：
据我所知，传统幼儿园的组织管理模式，基本上还是金字塔的模式，园长在金字塔的最高点，通常比较高控，但园长也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因为她要在工作中戴着面具做一个人们刻板印象中领导的样子，要一个人做决策，下面的人也习惯了等待她的发号施令，不然就不知道怎么推进工作。老师也处于一种被命令、被监督的境地。一个好的组织机构的状态，是大家在共同追求、共同构建的愿景下，实现每个人的自主管理。所以安猪老师是要试图做一些改变，你准备怎么来引导这种创变？
安 猪：
我不敢说引导，大家共同前进吧。因为真正的学习，不是有个大咖带你自动去到那个地方，很多时候是我们共同思考和实践去达成的 。
传统金字塔的组织结构，园长在最顶端，负责园所发展方向和决策，下面的每一层教师负责执行，所以园长相当于组织的大脑，下面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手和脚，都是做执行层面的工作，这种管理方式最大的问题是园长可能很忙，而且他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因为他负担了整个组织需要思考和设计的工作，而对应的下面的这些基层的老师可能是恰恰相反，他们仅仅是看到一个一个事情的局部，有点像盲人摸象，因为他们是被安排的，看不到这些工作的真实的意义是什么，对于整体的贡献是什么，他就很没有那种价值感。
晔 子：
我就想起我妈妈，我们家做饭的时候，我妈妈总是站在我的旁边。我炒菜的时候她会盯着我，然后说你油放多了，盐还要少一点，她要我按照她的方式来做，所以我就说：“要么你来炒菜吧，我走了！要么你不要盯着我，你去看电视，等着吃饭就好。”
安 猪：
是的，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人愿意自己只是个工具人。我们期待去实现自我管理这样一种组织的形式，这种组织形式它呈现出来的就不是特别僵硬的、一层层堆积起来的架构，它更像是一个网络型的组织，相当于每个人都有一些自己负责的部分，同时又跟其他同事有很好的协同和链接。
以前可能幼儿园的园长把所有的愿景、目标、计划全部规划好，然后分解成为年计划、月计划、周计划，下达给下面的老师，现在的话有可能这些规划是由大家共同完成。
在《重塑组织》里有一个案例，有家传统医院以前是自上而下的管理方式，后来尝试做组织的变革，就让这些员工根据他们的职能去组成不同的小组，自主管理。例如，负责前面接诊的护士可以组成一个小组，中间手术的又可能是一个小组，然后后面的病房又是一个小组，组成小组之后，各小组自己去进行对接和协作。他们发现进行了这样的变革之后，整个医院的效率就提升很多，而且出错率也降低了很多。
PART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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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的文化，
为什么是组织管理的基石？
晔 子：
你讲这个例子的时候，我想起深圳龙华区教科院附属幼儿园，他们的教研方式有点像这家医院。幼儿园传统的教研方式，大多以年级组的方式展开，一般组长都是资历比较深的骨干教师，她们或者园长、专家主导教研的方向，把控教研的主题、节奏，掌握教研的话语权。但是现在这个幼儿园它有点不一样，它的总园长甘露改变了教研方式，他们按老师对教学的兴趣和爱好来分教研组，比如分成音乐组、美术组、探究式课程组，组长也不是由园长来任命，在有共同爱好的这几个人中，如果你想当组长的话，你把你的实施方针提出来，如果大家都认同你的话，你就做组长，所以他们幼儿园就派生了很多的教研小组，教研活动非常活跃。
如果我作为幼儿园老师，在这样一个组织结构里面，会更有成长的感觉。
因为大家基于共同的兴趣，是非常平等的。每一个老师都有话语权，他会很积极的去创造、去大胆的想象，这不是被领导要求的，每一个人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了，每个人在这个项目当中都特别有成就感。
安 猪：
所以这个故事给我一个很大的启发，就是很多时候我们会感觉在幼儿园做组织的变革可能是很困难的，但实际上可能就是很小的变革，就能够把每个人的积极性给激发起来……
晔 子：
但是也有园长说，不是我不愿意放手把事情交给下面的老师，是因为他们能力不够，不敢交给他们，怕他们搞砸，所以只有我把事情想出来，下面的人去执行。如果他们有匹配的能力，我当然愿意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按照他们的方式去做事。所以安猪老师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安 猪：
这涉及到我们对个人能力的信念。
如果我们认为个人能力是不可变的，那么你就不会为同事的成长投资，也不会放手将工作交给他们，结果就是随着组织规模变大，你会越来越忙，做的事情越来越琐碎。
但是如果你相信人的能力是可以成长 ，那么你就会给予同事犯错的机会。因为在真实的工作中，人们往往是通过犯错来学习的。我们作为领导者要做的，反而是鼓励大家更频繁地犯错，更及时地从错误中学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免不可弥补的大错，团队才会真正成长。
晔 子：
在这个背后是不是它会涉及到一个前提和基础，就是你对人的信任，以及包括对人的发展的可能性的肯定，而不是说这个老师现在是这个状态，可能他就永远是这个状态，他被固化了。
安 猪：
其实这背后最基本的就是对人性的假设，几乎所有的管理理论背后都有对人的假设存在，我们最早是那种行政化的管理、工厂式的管理对人假设是：人会使坏的、人就是偷懒的，所以要把人控制得很死，所以管理者要详细记录工作的流程，然后安装摄像头，监督员工好好干活，这是传统的管理方式，管理者把人看成机器。
但现在我们看到人是丰富的，他会思考、他有情感、他有同理心，他们能够互相支持，如果我们能够在园所里更好的去发挥出来，我相信每个人都能够去做出更大的成就。
晔 子：
所以这个时候更关键的是园长在园所的组织里面，构建了什么样的文化，打造了什么样的氛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安 猪：
对！这很关键，但我觉得还有一点，我们如何去理解幼教老师的工作性质，它更像是工厂，还是更像一个创意的花园，还是更像其他什么？
如果我们把它理解成更像工厂，的确我们不需要老师有创造力，他只要执行就好了，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什么？老师是要跟小朋友有大量的互动，而每个小朋友的状态，每天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他在不断地生长、不断的变化当中，这时候我们再用一种传统的、僵化的方式去安排每一个老师、每一天、每一个小时的工作，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的话老师是无法应对不断变化的教学场景，也无法去回应不断生长中的小朋友。
PART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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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仅仅专注专业发展的局限性，聚焦人的发展和生命成长的可能性
晔 子：
慢学校是一个支持成人终身学习的社群，而老师是一天都不能停止学习的职业。所以慢学校社群学习的方式和路径能迁移到幼师身上的学习经验是什么呢？
安 猪：
这个问题涉及到我们对学习的理解，我们学习的目标是什么？很多时候我们说到学习更多会注重知识技能的学习或者解决问题的学习，当然这是必要的，因为我们在日常的工作中需要这样的学习。
但除此以外，作为一个人，他背后还有更丰富的存在。他有他的情感、他的需要、他的渴望、他的意志等等，这样的一些学习，很难单纯通过课程去完成，而社群是很好的形式，因为一个人在一群被支持的环境里面，他是可以慢慢地去向内看，看见自己是什么，看到自己的需要，看到自己的渴望，甚至看到自己的恐惧和焦虑。
所以在知识技能的学习以外，我们更看重创造一个社群，然后在社群里帮助他去找到自己渴望的、想要去尝试的一些事物，然后去实践。在实践的过程中，可以在社群里分享事情的进度、想法或者遇到一些挑战等等，社群的伙伴用他们的经验支持和回应。
所以慢学校不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学校，所谓传统就是要教你什么具体的知识和技能，或者我们经常批评的传统学校有很清晰的课程表，从早上8到晚上9点都给你排好你要学习的内容，但是你是不自由的，你没有空隙去思考、去感受，我们可能是尝试另外一种方式，给你更多的自由，给你更多的支持。
晔 子：
说到这里，有这样一个话题产生：通常我们在学习当中，非常强调我们专业的学习。比如做幼教，就使劲看幼教专业的书，学建筑设计，就天天看建筑设计专业的书，如果我们把所有的时间陷到专业上面，而忽略作为一个人的整体的发展和成长，我们真的能够在专业的方向上走得更远吗？
安 猪：
这个问题很大，一定是跳出专业才能走得更远。因为你再怎么钻专业，虽然可能变得越来越有效率，但是你的整个视野其实会变得越来越窄。“专业”从定义来说，只是认知的一个面向，不管你是一个老师，还是一个物理学家，还是一个工程师，你的专业都是一个面向。
所以我们看到的那些大学问家，往往是跨专业的，而且真正的创新也是跨专业的，很少在一个非常窄的领域里面有突破性的创新。
所以我会认为通识教育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不仅仅需要专业的学习，一个真正的专业高手可能他的生活和爱好也是非常丰富的，他可能会喜欢诗歌，喜欢电影，喜欢摄影，喜欢物理，喜欢哲学……他看的书也是很丰富的，他对这个世界保有热情，他的生命状态充满孩子的元气。
晔 子：
所以一个老师的生命状态可能比你“教”一个孩子更重要。作为一个老师，如果你心里面没有爱或者是没有一种幸福感，你就不可能把自己生命里没有的这种东西以自己为媒介传递给我们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安猪老师关注的组织管理这一块，其实是让我们幼儿园的园长和老师把目光重新聚焦在人的发展上面。
安 猪：
是的，教育是一个高度知行合一的领域，你不能“教”你没有的东西，例如，你不能自己不爱学习，却去鼓励孩子们好学，这是行不通的。因为孩子们比你更敏感，他们能看出你的言行不一。所以，如果我们期待热爱生活、有幸福感的孩子，我们自己首先要成为那样的人。而人的成长离不开环境的支持，作为管理者或领导者，如何培养一个支持老师成长的环境，应该居于所有工作的核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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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晔子
编辑 / 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