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焦虑剪影
她是这篇文章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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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的焦虑剪影
1.往事
过去的时间里总是有很多我不愿去想起的回忆,在某时某刻,当我回想起那些卑微、幼稚与执拗,情绪便犹如翻江倒海般在我的身体里汹涌。
那天清晨醒来,我在阳台对着灰蒙蒙的窗外,安静地给了自己三个巴掌,然后转身回到宿舍,微笑着和舍友谈话。一天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皮囊之外是一个世界,之内便是另一个。
一些人的脸和某些声音依旧会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有时会用第三方视角看着过去的画面,有时我会重新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那时的感触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对于过去,接受它们是这么的难,可是却又逃不掉。当我写下一些记叙的字句时,“不知羞耻”这四个字会在我的脑海里左右游荡,所以我经常放下刚刚写好的三言两语便去逃向别的消遣。这种记叙如同用生锈的刀子,将结痂的伤口重新划破,沾取血液,重新体会那时的疼痛。
可是,如果不去把过去的强烈、炙热与迷失的感情用文字保存下来,总觉得是辜负了我在焦虑下度过的每一分钟和每一秒,辜负了曾经确确实实属于我的一段真实的人生。
2.自习
我记得我如同走尸一般的独自走出宿舍,我喜欢冬日的清晨,天地间依旧昏沉,山岗依托着偌大皎洁的月亮,植物半睡半醒,建筑里透出灯光,人看起来像游荡在黑暗中的影子,因为我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所以我觉得安全。对,那时的我无法面对人脸。
清晨自习是我受难的开始。
我无法接受他人看我,也不能接受眼睛里有任何的人影存在,我怕四周的人的一举一动,我也怕他人突然的咳嗽声。后来,我从别处得知,我惧怕的应该是一种“视奸”。
我给一个坐在我左边、名字中带月的姑娘莫名其妙地写过一张纸条,我写,你不要在意我的眼神,你把它当空气就好。我就是对眼睛里的人影感到敏感。
然后本就一头雾水的她变得更加在意了,随后便是我们两个人的苦苦挣扎,生生地在原有的位置上熬了一个月。
那时我明明知晓自己焦虑的来源,也知晓这并不真实,不过,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说来可笑,我给三个人写过纸条,因为我都觉得她们坐在我身边她们都很不自在。后来换位思考,那时她们的心理一定是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我用了很多方法来遮挡视线中多余物体,散下来的头发是必须,遮挡的手臂同样重要,甚至后来,我扔在地面上两本书,然后坐在桌子底下写历史作业,念一遍题目,眼神没有焦点,没有任何记忆,再念一遍,然后再念一遍。后来在临近休学的在晚自习中被逼无奈会搬一个椅子出去在楼道里看政治。
睡觉必不可少,因为在睡醒的那短短的一刻,觉得是有些放松的。有时候梦境累人,有时也根本睡不着,在趴在桌子上准备睡时为醒来该如何消磨时光而担心,大概睡着时心中也为此忧虑。我每一天都在期盼着,在眼睛一睁一闭便是白日与黑夜的交替,那样,我便可以能像尸体一样躺在白色的床上,什么也不去想。
3.自残与幻听
入夏的时候我买了一条黑色长裙,我向知情的人打趣,我说,只有黑色才能显现出我没有色彩的内心,让我每日都有一种举行葬礼般的庄重感。有人问我,你穿长袖不热啊。我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喜欢啊。
应该是三月多,医院里来了医生到学校的图书馆里进行高考前的体检,要抽取血液。那时的我自残没多久,左手腕有三四道伤口,我只能用佛珠和发绳来遮挡过去。护士坐在图书馆的木质椅子上,从桌面上拿起针管,向我的血管扎去。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到血液平缓地流进小小的玻璃试探里,我静静地看着深红色的血液,很美丽。
后来的我划的多了一些深了一些,在厕所时用发绳把卫生纸绑在手臂上,血停止后便把纸抽出去,等着放学时便偷偷扔进外面的垃圾桶。长校服一盖,在日常中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困扰。
只不过有些时候他人对我说这是我胡来幼稚的行为时我总是感到很难过,后来也不想辩解。不过,自残是我那时唯一能对自己做的事情,那只不过是疼痛与绝望的具象化而已。
到了二模考试的时候我发生了幻听,在考场上当着四十多人的面吼了出来,后来我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声音来源,没有厌恶的人存在。我才意识到我幻听了。
那时对我有好感的男生,全部像耷拉着羽毛的鸟一样坐在那里,我知道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坐下来,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头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手握不住笔,眼泪哗啦哗啦地往下落。我从早晨看到的影子、听到的声音都是假的。
那场考试我依旧答完了数学卷,分数是35分。
后来,朋友和我谈起这件事情。那天晚上,宿舍里有人问她,听说是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摇摇头,说,我不清楚。
4.休学
那是一个下午,我把一摞书放在地面上,等待着我的班主任来给我签请假条。那时候已经是人间四月,很多的老师都围着湖面观赏游走的鱼群,我趴在窗户上,看着学生走走停停,谈笑自若,微风拂面,里面夹杂着丁香的香气。不过,这一份闲适不属于我。
我在请假条上的理由上诚实地写了“病”,从前我好像在维护自尊似的总是写“事”。请假时间是一个月,不过我在家待了两个月,当然,不会有人呼唤我快点回学校。
令我感到难过的是,明明这些可以避免,我可以好好的接受检查,好好的在家休息,我们可以不惧怕任何人的眼光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论,我本可以好好养病。可是,为了所谓的学习,为了所谓的前途,为了所谓的强撑下去的光芒,为了亲人的期待,我把彻底迷失的自己往刀尖上逼,盐酸舍曲林控制不了我的神经,我到头来收获的只是越来越糟糕的健康。
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这样,偏偏要到了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时才会想到,啊,不得不停一停了。
那时我在家,我依旧被逼着学习,我经常一个人孤单的在家,我妈看我很火大,不想和我单独相处在一起。到了夜晚我很害怕,我控制不住地大吼大叫,默默流泪。我在深夜用美工刀快速地划自己的手腕,血一下子就会出来。我不知道怎么样活下去。我想,我高考后,我就在小屋子里烧炭,然后再割腕。
没有任何人再提出再带我去一次医院。我自己也没有脸面再提。活着的麻烦已经够大的了。
5.家庭与学校
我一直记得我妈在我休学期间对我说的话。
她说,以后别划自己了。
我心里一暖,问,为什么?
她说,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我说,我做什么关他们什么事?就算我一事无成又关他们什么事?难道活着是给他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看的吗?
我的眼睛里聚着泪。
我去安定医院的时候有一个大学生对我妈说,实在不行就休学。
我妈说,休学可不成。
那时我对那个日渐消瘦的姐姐说,我觉得我没有感情,我谁都不爱。
我的母亲问我,我你也不爱吗?
说实话,除了我的肠胃里感到一阵不适,我什么也没有感受到。
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说,只要不让她上学,就什么都好了。
在学校的时候,我在高考临近时的几个月动不动就请假,上医院或者回家,年级部的主任添油加醋地说我坏话,班主任说我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每个人都说让我回家待着算了。
当时的学校把我当做一个定时炸弹,怕我在学校自杀出事,造成什么危险。因为那时学校里有一个抑郁症的学生跳楼自杀,消息被封锁,仿佛那个男孩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们不会知晓他们的防备和敌意对于一个抑郁症患者来说会造成什么伤害,他们只想把这个人推得远远的。他们没有考虑过,与这个临近崩溃的人谈一谈,他们对学生的心理健康置若罔闻,只是青红皂白地一概而论,自大自负得厉害。精神疾病在这个学校里被否定存在的。
有一个头发白了的主任在我请假时问我,是不是感到特别烦、焦虑、坐立不安。别强迫自己。如果在学校待不下去的话,就回家待两天。你可以随时找我来请假。
后来,我得知,他一个学生的孩子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所以,他对这些方面有一些了解。如今想来,休学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我一次又一次拒绝,最后还是选择了它。
卡瓦麦卡勒斯说,人的终极孤独无法拯救。
很多事情,那些想让他人在意理解的事情,或许都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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