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直”王忠林

转眼，山东人王忠林到武汉，已经两周了。

换帅之初，我们就说必定要有“三把火”，不如此便无法扭转江城的困顿与慌乱。

武汉胜，则湖北胜；湖北胜，则全国胜。

这里是灾难中心的中心。战疫强度与难度，远胜17年前的SARS。

真的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王忠林行吗？

为什么，是王忠林？

王忠林是来救火的。

救火远比防火难。第一，要能临场决断，独当一面；第二，要能扛住高强度作业，精力超强；第三，能迅速统筹前线战力，没有时间给你慢慢摸清“火情”和人员。

必须来个急性子。

王忠林就很急。

查资料时，我发现王忠林做济南市委书记的两个小故事，很能说明他的性情。

有一次，也是某辖区发生大火，王忠林当夜前往坐镇。

孰料赶到现场，却见工作人员正开会。

王忠林气急怒骂：“开个**会有什么用，先救火啊！”在其指挥下，当夜灭火。

又一次开会，有下属不守纪律去接电话。

王忠林又骂：“你再打电话，看我呼你（山东话）！”

可见，无论在哪里，人浮于事的干部都是不少的。

王忠林行事稍显“粗暴”，但对付这种干部却很管用。别忘了，他最早从山东枣庄公安局干事做起，有16年公安工作经历，也算“行伍出身”，最看重的就是执行力。

王忠林任职枣庄市交警支队支队长时在街头执勤

在他带领下，干部队伍战斗力杠杠的。

其实到武汉之前，王忠林在济南的“战疫”已令人刮目相看。

武汉封城前一天，1月22日开始，王忠林就开始调度济南疫情防控战。

1月24日大年三十，山东启动一级响应。

23日、24日、25日、26日，王忠林密集召开4次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研讨疫情防控。

他提出四个百分百，即：

凡是武汉及重点地区来济人员百分之百进行检测；
前期已由武汉及重点地区来济人员百分之百进行检测；
已确诊病例的家属百分之百进行隔离医学观察；
以村、居、小区为单位的防控隔离措施要百分之百落地。

在其他地方还在追求“百分之百隔离”时，济南已在冲击“百分之百检测”了。

而从1月24日到2月11日，王忠林还先后7次以“四不两直”方式，突击城市出入口、车站、社区、医院等近30个防控部位。

所谓“四不两直”即不发通知、不打招呼、不听汇报、不陪同接待、直奔基层、直插现场。这是王忠林的标志性动作，能够掌握基层一手信息，及时发现工作漏洞。

在此期间，他发现蔬菜供应和医疗物资存在紧张。

马上，1月28日政府储备大白菜连续五天向市场投放，济南医用口罩生产企业也陆续开工。

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有一点：1月30日下午，济南召开了一次很特别的新冠病毒防控工作专家咨询委员会会议。

会议上，王忠林视频连线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兰娟，请她为济南疫情防控工作提建议。

非常时刻，如此互动形式令人耳目一新，可见王忠林的思路灵活和战疫用心。

别忘了，他猛张飞的另一面，是恢复高考不久——1980年就考上名校华东政法学院法律系，妥妥的学霸底色。

济南前期的防疫坚决很见成效:王忠林走时，已实现连续三天零新增确诊病例，截至24日，已实现连续13天零新增。

14日，王忠林任职武汉书记第一天，就召开市委常委会和疫情防控大会。

开会两个目的：熟悉干部+摸底。

会上明确三个主题：

1.继续新建方舱医院，尽快做到是床等病人，而不是病人求床。

2.保障一线医护人员的物资充足，不能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3.将在济南做过的“四个百分之百”升格，推行“五个百分之百”，即：

确诊患者百分之百应收尽收， 
疑似患者百分之百核酸检测， 发热病人百分之百进行检测， 密切接触者百分之百隔离， 小区村庄百分之百实行24小时封闭管理。 

开完会，王忠林马上“四不两直”直奔基层。

就像他在山东坚持做的：下沉基层，是迅速掌握真实资料，排除“瞒报”，作出精准判断与决策的关键。

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少问题。

15日召开视频调度会，开门见山就点汉江区的名。他很早就有不怕得罪人的名号。

“我在江汉区的一个超市看到，里面还有很多人在购物，甚至一家人都在。”

类似抢菜现象，中央指导组也曾发现不少，并痛心疾首指出：

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所有努力都将白费！

状况不改变，每拖一秒都是巨大损失。

2月16日，王忠林决定动刀：

武汉社区封闭管理再升级，各小区实施最严格封闭措施，小区人员出入一律测温、登记。

对，你没看错，也就是从这个时间起，武汉才开始有力推进“社区封闭管理”。

每个小区都严防输出性、输入性疫情，才能切断疫情传播的绿色通道。

此外，全市开展为期3天的集中拉网式大排查，摸清底数。

此前武汉原书记马国强曾说，已实现98.6%的排查。

王忠林认为，防控还有漏洞，疫情之所以迟迟得不到控制，原因之一就是排查不彻底，一些感染者得不到治疗，人传人现象无法杜绝。

他在会上敲桌子：这件事决不能再等了！

“人命关天的事，不能眼巴巴看着这些人失去生命”。

就在前一天，他还对干部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我们动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还不能做到全部查清，而记者暗访就能发现1000多例病患？

这是死命令，没有讨价还价余地。

怎么查？各区党政一把手亲自上阵，各部门单位全面开动。

最后加上一句：落实不力者，将严肃追责问责。

说到做到，第二天武汉就通报4起典型案例。其中，江岸区西马街因落实小区封闭管理失职，街道党工委书记陈秋华等3人被党纪立案审查。

19日，又通报5起干部下沉社区典型问题，东湖高新区企业服务局副局长罗汉平被党内警告。

而作为一把手的王忠林继续上阵督战。

18日当天，就跨越江夏、武昌、汉江3个区，暗访了6个小区。

其中，就包括因“万家宴”较为敏感的百步亭社区。

他叮嘱社区书记，一定要把工作做到每家每户，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决不能让确诊患者还待在家里，贻误治疗良机。

将士齐心，方有三军用命。

隔离、排查、问责三把火的效果是显著的。

微博上，武汉网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小区终于排查了。

“拉网式排查”共排查到超过3500名四类人员，即包括确诊患者559名、疑似患者820名、发热患者283名、密切接触者1840名。

而武汉七医院医疗队的林军感受是：相比新冠肺炎刚爆发时，就诊人数下降了不少。

此前门诊量基本在800到1000人左右，最近已下降到100多人。

武汉每日新增的确诊数字也在下滑。

网络上吐槽的少了，点赞的多了；人们的惊惶与不安，正在一点点平缓。

但你如果觉得此刻王忠林会放慢节奏，那你就想错了。

有个值得关注的细节：19日各区递交汇报材料的时候，他要求各区区委书记、区长在“考卷”上签订“责任状”，对确诊病例一个都不居家问题进行承诺。

下一步，如果出现疏漏，立马追责问责。

王忠林说了一句很重的话：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如果有谁还是“假装很努力”，那这就撞到枪口上了。

21日，王忠林再次暗访防疫工作。所谓“回马枪”。

一上午，就暗访了8个小区。

他带上了武汉纪委书记张曙。核查并严肃处理的态度不言而喻。

在洪山区团结大道，他发现有一处城中村没有围挡、专人值守。王忠林很忧心地对相关负责人说，这里是个漏洞，管理出了问题。最后提出要求：

逐个小区跑一遍，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在硚口区丰茂路21号华丽园小区，小区贴有“有疫小区”告示，只有一名来自公交集团的值守干部。

王忠林询问：“有几个人值守？居民出入怎么办？有没有给出入居民测体温？”值守人员表示，测体温的仪器坏了，目前社区还没把新的送过来。

王忠林当即表示，这里的防控流于形式。

次日，武汉市纪委监委通报5起违反疫情防控纪律问题，19人受处理。武汉市交通局科研所党委书记李志强、市交通局质检站党总支副书记胡吉雄等被党纪立案。

“三把火”之后，就要面对一些精细化的工作了。

比如，市民居家隔离，民生基本保障做的如何？非新冠肺炎的危重病人治疗问题，如何解决？

王忠林23日在黄石路调查时，就路遇市民投诉，说早上5点半到药店买药，10点还没买到。

这位市民的母亲是癌症患者，已停药十几天。网上买不到，其他药店也买不到。来这个药店，还需要开社区证明文件，来回跑了十几天。

王忠林听完马上道歉：

“您别着急，这是我们服务得不到位，今天马上解决，请您多谅解。”

一句道歉，两个“您”字。对庸碌干部金刚怒目的书记，面对市民显现了什么叫“店小二”。

回过头，对随行市医保局、市市场监管局负责人便是痛批三连：

群众母亲断药十几天，换谁谁不糟心？
这些情况，不要我一问你们就说知道，一干就不知道。
这个情况看到了吗？为什么不开通网上预约？为什么不想办法多协调一些药品、多开放几个药房？

当相关负责人说“明天可以解决”，王忠林直接否决，“不要明天，今天就办”。并要求：

全市基本医疗保险门诊重症慢性病定点零售药店增加到20家，逐步开到50家，缓解患者就近购药难；
开通网上预约，畅通重症慢性病患者的医保支付渠道；
绘制非新冠病人的购药地图，向社会发布。

最后，王忠林又吩咐工作人员：马上叫区委书记、区长过来看看这个情况。

什么叫真正下沉一线，了解市民需求？他希望所有一把手都做到。

而在武汉嫂子“汉骂”刷屏后，王忠林又召开市委常委会，要求加大对市民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力度，确保物价稳定。

24日起，武汉中百仓储、中商超市、家乐福等五家大型商超，面向低收入群体推出特价蔬菜包：10元10斤。每个特价蔬菜包至少包括三种以上蔬菜（白萝卜、户罗布、土豆、大白菜、卷心菜等）。社区可组织团购代购。

那么商家这么卖，会不会亏本？没问题，差价部分由政府按“一元菜”政策给予财政补贴。

另外，武汉现在还面临严重的社区人手紧缺问题，平均1位社区工作者要服务450位市民。这样如何既做好防疫，又做好服务？

王忠林给出的方案是，立刻招募一批志愿者，对市民物资供应形成“居民网上下单—配货—运输—接收—到家”的闭环。23日发起招募令后，当天10小时报名人数就突破一万人。

而就在我们写这篇文章的25日，王忠林再次暗访小区，调查闭环串联问题。

他建议：进行一次推演，在推演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不断完善，形成一种成熟模式，推广到全市，“一深入就具体，大而化之没有用。”“这件事要快，干事情不能拖泥带水，贻误战机！”

两周以来，几乎每天都暗访，然后开会、部署。

58岁的王忠林，精力似乎不设上限。

他的勤勉超过很多人想象。

去年5月，王忠林率济南党政代表团在京沪招商。

有企业家讲述了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细节：

很多人说“996”，感觉王忠林书记不仅是“996”，也不是“007”，他除了睡觉时间，基本上是18x18x7。跟他的交往，基本上是晚上11点钟以后电话微信交往，早上起来后又继续微信电话。

他有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

2015年7月23日，他在离开聊城，前往山东省发改委任职时，提起帮助滕州开通高铁的一段往事。

当时到铁道部去谈，直接被人家赶出来了。

理由是：滕州距离枣庄只有13分钟车程，怎么能再建个高铁站？

铁道部觉得很荒谬。但为了滕州发展，王忠林没有放弃，他自陈“就像蚂蚁啃骨头般，一次次、一点点地争取”，最终他们的毅力和韧劲打动了铁道部，让高铁站落户滕州，造福地方。

王忠林从中总结出经验，“干工作要抢抓机遇，要有头拱地的精神，要锲而不舍，不怕困难，敢于担当，敢啃硬骨头。”

他有霹雳手段的一面，在济南铁腕优化营商环境，曾一次问责30起“不担当不作为”，问责155人。

他也有朴实有趣的一面。

 “人无压力轻飘飘，井无压力不喷薄”、“吐口唾沫砸出个坑”、“像给自己父母建房子一样对待棚改旧改”，说济南某些不愿接受批评的干部是“睡不着觉赖床歪”，这些生活语言常常被他用到工作中，给人深刻印象。

还有他严厉背后的坦荡和柔肠。

他曾对同事说了一段话，令我很受触动：

我们在一起共事，要做群星，相互借光，相互照耀，这样群星闪烁。鹅卵石原先是大块的石头，经过不断相互碰撞，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再好的党政班子，在一起共事时间最多也就是5年，大家要相互帮助，即使有观点不和，有过不愉快，也要一笑了之。互相照耀，这样就会群星闪耀。

我想，能说出做群星相互照耀、而非石头相互碰撞磨损的官员，他的视野必然是广阔的，也难怪对庸碌干部深恶痛绝。

关于王忠林出生地山东，媒体人黄志杰曾做过解读，为什么简称为“鲁”？

“鲁”，甲骨文上鱼下口，意思是鱼很好吃。因远古时期从山东这里入海，鱼多美味，故称此地为鲁。后来人们发现这里人耿直、真率，“鲁”又有了直的意思。也因此，先贤造字时，给鲁加上木字旁，“橹”代表摇船的桨。船桨需直的，而鲁地的人，就性直。

这个“鲁直”，可谓老山东人的性格底色。行文最后，感觉没有什么词，比“鲁直”更能形容这位有性情的官员。

一位心中有星光的鲁直勇将，我相信，武汉在他带领下一定能打赢这场艰难的保卫战。

愿武汉早日夺回晴空。

作者：酌月

编辑：Tomato  审核：Linn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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