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我就喜欢你们干不掉我的样子
于正又上热搜了。
这一次,他和前不久被网友喷惨的郭敬明绑在了一起。
12月21日晚,编剧余飞、宋方金等人在微博上发布了111位编剧、导演、制片人和作家的联名信,斥责有抄袭劣迹的二人,屡屡以导师、嘉宾身份出现于各类节目,进行话题炒作。
流量是有价值的,但不能唯流量论、唯收视率论。
联名信没有点名,但明眼人都看出,锋芒直指《演员请就位2》和《我就是演员3》。这两档表演类综艺节目,不约而同邀请了两位争议人物充当导师。
秦鉴君看了这份名单,不乏琼瑶这样与之有“过节”的大佬。
编剧汪海林前两天更发文怒斥于正“失足青年”,直指“抄袭”、“行贿”、“骚扰男演员”七宗罪。
111人来势汹汹,但对于正来说,这不过是2014年“风波”之后的七年之痒罢了。
那一次“风波”,琼瑶起诉《宫锁连城》抄袭《梅花烙》,业内139位编剧制片人联名谴责,比这次还多27人;彼时,网友将#于正有难,八方点赞#的话题顶上热搜,但这又如何?
七年后,于正坐拥800多万微博粉丝,2018年仅《延禧攻略》版权收入就有3亿。
相比之下,2015年输掉官司后,于正被判侵权,五家出品方共同赔款500万元,不过是个小case。
至于法院要求道歉,道歉是不能道的。
期间,面对舆论批评,于正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就是不理你们,我气死你,现在我觉得我写的爽就可以,我收视第一就可以了。
时间证明,于老师赢了。
他还能赢下去吗?
谁也想不到,小时候的于正,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内向孩子。
1987年,9岁的他被父亲骂,说他只知道看书,不出去玩,没半点男孩气概。
他拥有半个房间的书,金庸、琼瑶、席绢是他的最爱。
有一天,学校要组织唱歌比赛,老师号召大家踊跃报名。
结果,全班同学都低下头,生怕被老师叫起来。完不成学校要求,是要被批评的,老师非常生气。这时,竟是沉默寡言的于正站起来,缓缓走向讲台,面向同学,大声唱起来。
不唱不打紧,一开口就惹得同学哄堂大笑。
他跑调了,直接跑出了二里山路。
但是,跑调的于正没停。
已经丢人了,那还不如唱完。
虽然坚持唱完歌,但同学的嘲笑,在于正心里投下了巨大阴影,他一度认为老师和同学瞧不起自己。
为此,他偷偷下功夫,一举考中全班第一,要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孰料,得知此事的父亲丢下一句:
心胸狭小,难成大器。
1997年,长到19岁的于正,考“上戏”表演系,结果考了两年都铩羽而归。
为此,他不得不“曲线救国”改考新闻系,进校门后,以旁听生的身份去学表演。
那时的于正,分外自信:个子高、身材修长,长相清秀,如果再化过妆,一定是舞台上最亮那颗星。
可是,等到真迎来上台机会,于正却紧张的颤抖不已。音乐还没起来,就一个人跑到舞台中间,僵直的面容和怪异的动作,迎来观众和台下同伴又是哄堂大笑。
“全身在抖,控制不了地抖,一直在抖,讲话也在抖,一切都在抖,抖了整个片段。”
在学校参加汇报表演,被老师看不起,“我求求你了,当初怎么会把你招进来。”
几个月后,他进入一个剧组跑龙套。
前面的戏没台词,他得心应手,不料后面的戏,导演让加一段台词,他死活背不下来,一连拍了100多条,还是没过。
导演气的直骂,越骂越紧张,淋了四小时大雨,说他不会演戏。
龙套都没跑完,剧组就给结了200元片酬,只求他赶快滚蛋。
演戏的路是没指望了。灰头土脸的于正,在这个时候,找到一个新营生:写剧本。
他从小写作文就是高手,中学就写言情小说,此时正好找到一个用武之地。
他为星空卫视一档真人秀写剧本,一集一千块,还是大学生的他,光靠稿费就挣了四五万的存款。
因为写的好,就有人把他推荐给了他人生来的第一个贵人——李惠民。
李惠民,香港金牌编剧,代表作有《新龙门客栈》《花木兰》《笑傲江湖》《飞刀又见飞刀》等。
能做李惠民的学徒,敢情是天大好事。李惠民看过于正剧本,说,“他写东西还是蛮聪明的”。自此结缘。
1999年,21岁的于正从上海跑到香港,跟着李惠民学编剧。
在李惠民工作室,于正就是标准的老实孩子,吃苦耐劳,不求回报。
“我租了一间每月300元的小房子,每天花40块钱打车到李导家,最穷的时候一个面包掰成两个吃。我住在二楼,水道一堵塞,房子全是臭泥,根本没法儿睡觉,老鼠直接从脖子边爬过。”
2001年7月,李惠民邀请于正撰写电视剧《荆轲传奇》,承诺有报酬有署名。李惠民太太对他说,“圣诞节给你包红包”。
结果,40集剧本写完,收到红包打开后,5000块。
这还不算什么,剧播出后,编剧不仅没有于正,还将他排在了李惠民助理之后。
于是,乖巧的学生一纸诉状,将恩师告上法庭。
那时的于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博得了不少同情,编剧纠纷的热度一度超过了电视剧。
但真相如何呢?
当时参与编剧的王秋雨介绍,于正编写的部分不符合李导演要求,于是由编剧孟蕊(李惠民夫人)重新编写。
多年后,于正也在微博“无意”提起,《荆轲传奇》是自己与王秋雨、孟蕊等人合作创作。
既然不是主创编剧,在片尾能署名,其实很良心了。
王秋雨委婉批评道:“创作者不是商人,多用些心在创作上,少用些心在炒作上。”他要求于正道歉,自然道歉,是绝不能道的。
对此事,恩师李惠民从未多说,只说了一句:
于正很聪明,知道怎么样让自己出名。
总之,于正自此“一战成名”。他意识到,“闹”是能名利双收的。
此外,他还讲自己从李惠民那里学到一个招:
有时候需要看导演以前的作品,把情节结构“扒”下来,以备翻拍。
但为“翻拍”而扒结构,和抄袭、洗稿另作“原创”,恐怕还是两码事。
你不能把所有的锅,都丢给恩师吧?
离开恩师,暴得大名的于正很快迎来新机会。
那时,他刚到北京,在剧组赶写《烟花三月》,突然有一天,接到了母亲电话:“你爸爸不好了,你快回来吧。”
当下于正就要走,被老板挡住了,“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剧组2000多人就死了。”
说罢,便将他锁在二楼,被困二楼的于正顺着水管爬下来,一路赶回家中。
这个故事另外一个版本是,他漏了一个细节:前老板、曾经的恩师李惠民当时借给了于正2000元,劝他赶紧回家探望父亲。
赶到家,迎接他的,是舅舅拿的花圈与母亲的哭泣,但于正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他没有哭,也没有跪下,大脑一片空白。这个打击、嘲讽了他一辈子的男人走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向他证明自己的成功。
父亲的去世,对于正打击很大。
后来一年没有写出任何东西。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于正,还是“清纯”的。
2006年,他在个人博客上发布文章《论中国编剧之现状——烂片是怎样炼成的》。
文中对业界不重视编剧、论资排辈、名编剧之下枪手成堆等现象进行了痛批。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时他还对港台一些年长编剧如“琼瑶阿姨”等,进行了致敬,称她们对晚辈是极好的。
人心,真的经不起时间考验。
影视圈的“黑暗”时时教育着于正。
写《大清后宫》,认识了杨姓艺术总监。后来,杨总监到处和人说,《大清后宫》是他的作品,还讲了不少于正坏话。这让于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正和前辈杨晓雄聊天,问他怎么看辛苦写出来的剧本被乱改。杨回答:“老板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他叩问“没名气的人就要被有名气的压,这什么世道?!”
而现实教育他,他接连写出的,也是后来他仅有的两部未被指抄袭的剧本《烟花三月》和《我爱河东狮》反响平平。
经历了父亲去世、作品冷遇的于正,终于变了。
借鉴曾经的爆款电视剧。
我很容易强迫自己去做一件难以做到的事。一个电视剧,如果收视率奇高,即便周边人说不好看,我也会强迫自己去看,而且一定从头看到尾。收视率高的东西看多了,就得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2004年,TVB《金枝欲孽》红遍亚洲。
于是2006年,有了于正的《大清后宫》。
虽然被媒体指责抄袭,但挡不住收视率一路飘红,各方赚的盆满钵满。
这部作品,成为于正事业腾飞的起点,也是他抄袭的起点。
后来总结经验,于正说,“我当初创作时就将《大清后宫》定位为一部集大成的作品,囊括了《金枝欲孽》《大长今》《冬季恋歌》等经典剧的成功之处,目的就是挑战《金枝欲孽》创造的收视奇迹。”
小编剧于正,终于找到一条抵达成功的快捷通道:
集大成。
2009年6月,距离《美人心计》开拍还有一月,于正把剧本交给经纪人穆小勇看。
他试探性问了一句:“写的时候借鉴了网络小说《未央·沉浮》,你看要不要联系下作者买版权?”
穆小勇翻开一看傻眼了,尼玛这是借鉴啊,人物和故事主线一毛一样,不买等着收律师函吗?
不由分说,赶快联系作者,先给钱,再补合同。
再后来,又有《胭脂雪》抄袭TVB剧《凤凰四重奏》。
《贤妻良母》抄袭《溏心风暴之花好月圆》。
《锁清秋》被扒出抄袭李艳芳的《恨锁金瓶》。
2011年,《宫锁心玉》大火,媒体顺藤摸瓜,很快发现,其可谓《还珠格格》、《流星花园》、《金枝欲孽》等成名剧火爆因素的大杂烩。
在“集大成”技法加持之下,于正一跃成为一年能出三部火爆剧的编剧奇才。
就在其洋洋得意之际,谁也没料到,2014年,他所敬慕的琼瑶阿姨以公开信形式,向广电总局举报于正《宫锁连城》抄袭自己的《梅花烙》。
自称圈内有无数好友的于正,找了一圈人,竟然无人愿为他站台。《人民日报》直接发文,批其“文贼”。
总觉得于大辩手写相声,一定比他写剧本还强,转眼上媒体澄清:
借鉴不是问题,琼瑶告我是前辈对后辈的打压。
据说,于正曾在私下里这样告诉同行:
“抄袭只要不超过20%,比如你把20集戏全抄了但只要扩充到100集,法院就不会追究。”
这是欺负我们国家法治建设还不健全。
专栏作家姚鸿恩闻讯,愤而写下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在美国,等待你的是十年牢狱。
2014年是个神奇的年份。这一年是流量元年,自此娱乐圈开启了唯流量论。
谁也想不到,百余位影视圈人士“群殴”于正,竟成就了后者继续扶摇直上。
他接受不同媒体的采访,说的言之凿凿:
有一天我看到林语堂的笔记,林语堂说他想翻译红楼梦没有翻译成功,他就照着红楼梦的框架写出京华烟云。
不知道是在黑林语堂,还是在黑京华烟云。
在为自己辩护的同时,把林语堂拉下了水垫背。
在他看来,“大千世界的故事就这么多,没有什么新意的,关键是你要传达的感觉是对的。我觉得故事都是一样,所有的戏别人都写过了,无非生老病死,这个桎梏一旦脱开了,我的创作就顺利了很多”。
就此来说,于正自认为已成看破“俗世桎梏”的得道中人。
他转头回呛:
这种棒喝的力量,对于我这样的年轻编剧比一万次的赞扬更弥足珍贵;上百位编剧们,是你们让我知道一个群体的态度,我会时刻警醒;这种艰难时刻的同行,让我铭记伙伴的温暖。
越来愈多的人成为于正信徒。
媒体的视频中,呈现于正“特立独行”的人格特质;工作室的小鲜肉喊他老师,为他的个性,忘我投入工作而点赞;他的微信如此签名,“一介书生,半世狂傲,心中有戏,目中无人。”
他还像同样身陷抄袭门的小四一样,曾经的咪蒙同学一样,传递越来越多正能量。
小四说,我就是曾经在天安门看升国旗哭了的人,我就是每次看奥运听见国歌就眼红哽咽的人,我就是曾经半夜看网上北京奥运圣火传递时,中国人保护火炬的图片,看得嚎啕大哭的人。
于正说,“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真的好难!但所幸也完成了京剧、“家”文化、皮影、美食……我不知道自己的影视生涯能有多长?”
当争议主角燃烧起道德的光环,似乎再很难指责他种种不是了。
这两年,竟看到这样越来越多的文案:于正一直饱受争议,却从不忘爱国!
甚至,此次被111人发难后,涌现很多这样的声音:
“贼喊捉贼”
“是羡慕嫉妒恨吧”
“自己屁股不干净”
“狗咬狗一嘴毛”
云云。
这让我想起一个场景。
街道上,两个小偷偷东西,还总有人为之叫好。
突然有一小撮人钻出来,说要将之捉拿起来。
于是有围观者跳出来,说你们中间有几个人,原来也是“进去过”的,所以荒唐,凭什么“贼喊捉贼”?
难道不觉得有问题么?
难道观众对偷盗的容忍度,甚至比不上这些“涉嫌”眼红同行的盗贼了吗?
影视为什么这么烂?
有这样一帮骂着烂,还纵容烂的观众,影视剧能不烂吗?
盗贼焉能不三五成群?
所以,尽管是贼喊捉贼,仍然要说,喊出抓贼,无论何时,无论何人,总是对的。不以抓贼者本人是好人坏人为转移。
这,才是人间正道。
而最关键的关键,正在于“依法办事”,强化法治,以重典治“偷”,比如重罚,比如拒绝道歉者予以追惩,而不是任其逍遥,反构成对世道良序的瓦解,而不是徒劳无功、徒增舆论混乱、只能停留在嘴皮子道德批判的公开信。
让未来的于正,能正起来;敬明,真的能够敬畏光明。
14年前,于正说过这样一句话:我想即使火里海里,我也要保持我心里的一片净土。
或许这样的他,真的曾有机会保持“净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