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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现实题材家庭剧的“真实感”创作边界何在?

刘意 影视前哨 2022-08-23

· 导读 ·

真实是现实题材剧作的根本底色,但何为“真实感”却是一个并非不言自明的问题。

文 | 刘意


现实题材家庭剧正在剧集领域蔚然成风。从两个月前大爆一时的《人世间》,到网络热度同样颇高的《心居》,从卫视扎堆播出的婚姻题材剧集《相逢时节》《我们的婚姻》《婚姻的两种猜想》,再到现下引发深度讨论的《亲爱的小孩》……最近一段时间里,探讨婚姻关系、原生家庭、养儿育女、侍奉双亲等等问题的现实题材家庭剧以其“真实感”连连激发有关文艺讨论场的千层浪花。



真实是现实题材剧作的根本底色,但何为“真实感”却是一个并非不言自明的问题。从近一段时间以来播出的剧集效果来看,当现实题材作品描绘底层人民的残酷生活,大部分观剧大众都能产生深度共情;但将生活的困苦描写过猛,也会因作品气质过于压抑而在舆论场上引发不同观点的交锋。


对现实揭示太浅要被批评悬浮,刻画太深又被说“制造焦虑”,以鸡毛蒜皮和家长里短为著称的家庭剧似乎在如今陷入了创作两难。如此说,现实题材作品的“真实感”创作边界究竟在哪?


观众能承受几分苦?


观看近几年的现实题材剧作,不少网友都会在豆瓣短评的观后感中提及“窒息”“压抑”“焦虑”“恐怖”等关键词。而这些观后感的缘由,恰恰来自剧集几乎溢出的真实感。


前不久播出的《完美伴侣》中,高圆圆饰演的金牌律师陈珊并非传统家庭中的“主内”女性,不但要被问及“家庭和生活如何平衡”的“仅女性可见”的问题,而且备孕二胎的过程里也遍尝都市女性生娃之困境。职场女强人尚且如此,不由得让未婚的年轻朋友们对寻找伴侣、共同生活这件事心有戚戚。在该剧的另一边,全职妈妈在家带娃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在家里忙到脚不沾地之外,还要受到强势老公对生活的安排,同样让观众在弹幕中大呼“真实而焦虑”。



观众看剧主要为了消遣,为何会为压抑剧情而充满未知的焦虑?某种意义上,现实题材剧作是在用文艺作品的形式摹状人生百态,观众观剧的过程就是不断从中发现自己、预见自己的过程。


尤记得《三十而已》热播时,沪漂女青年接二连三遇到的职场困境让笔者也对尚未真正开启的职场生活充满迷茫;看《我在他乡挺好的》时,也不自觉地代入了孤独、漫长、小人常在的都市独居生活;观《小舍得》,尽管学生时代早已远去,但又生发出对更加遥远的子女教育“内卷”的深深担忧……



或许,现实题材剧集的魅力就在于用极强的真实感引起观者的共情,以至于不由自主地设身处地替剧中主角焦虑。但是,现实生活“起起落落落落落落”的状态已经足够磨人心性,难道还需要在看剧时继续接受来自虚构人物的精神锤炼吗?电视剧作为大众文艺作品承担的最基础职能是娱乐,观剧就是为了开心,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人之常情。


但反观时下的剧集市场,充满工业糖精的小甜剧一直是垂类内容,始终难以真正进入大众视野,而所谓“爆款力作”却往往诞生于充满烟火气的现实题材中。市场不会骗人,阵容、成本、制作当然是市场反应的影响因素,但在这些因素之外,获得市场热情的根本还是在于共情力。而真正让更多人获得情感共鸣的,还是以力换饭、借酒抒怀的愁容。



事实上,尽管笔者在观看上文提到的现实题材剧集时或多或少感到气质上的压抑,但无一部在观看过程里“中道崩殂”,反而皆是“焦虑却欲罢不能”地看完整部剧。这证明,观众并非不能接受影视剧中的困苦,反倒是对这些窒息的共情有极强的忍受力。


生活的苦未必一定需要工业糖精来治愈,说破无毒也可以成为聊慰创伤的深层灵方。只不过,用“真实感”揭开大众的现实伤疤来“以毒攻毒”,需要创作者斟酌地把握住描摹现实困苦的程度与节奏,否则“疗毒”的功效就适得其反了。


“真实”=“惨”?

潜藏的向阳力才是生活之道


纵观近来的剧集领域文化现象,被称赞“太真实”的画面,往往是主人公最倒霉的时刻。将“惨”等同于真实,将社会热点融入剧情发展,似乎已经成了创作领域心照不宣的流量法则。


但现实生活的真实绝非仅止于惨字了得。在满地鸡毛的另一面,生活现实也总能带给人治愈以及不断向上的力量。起落兴衰、阴晴圆缺,悲与喜的交加才是生活更本真的状态。


《亲爱的小孩》生动地展示女性怀孕产子的痛苦经历,但抚养女儿成人的过程,以及女儿生病时表现出的乖巧可爱同样带给母亲欣慰与温暖。《人世间》中周秉坤下岗、入狱、双亲离世,霉运连连降临在这位底层劳动人民身上,却未曾真正打倒他挣扎生活下去的意志。



作为文艺意义上的生活纪录,现实题材剧作不仅要揭露生活之痛,更要为现实之痛感提供永不言败的精神力量和良药苦口的解决妙方。而后者恰恰是风雨过后的向阳力量,也是带给人生存希望的一缕阳光。


换句话说,家庭生活是最具普世情感的基础单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戏里戏外的每个人都会在家庭生活中遇到各种各样的现实问题。但回味现实生活里的基础群体,似乎我们也都在兵来将挡之间一次次解决生活中涌现出的各类困难。夫妻没有隔夜仇,原生家庭的矛盾也大多可在沟通中和解,没有什么不能解决,因而文艺作品也大可不必将“惨”视作唯一真实感,积极的精神力量同样可以成为真实之表征。


早年的经典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至今仍被奉为现实题材家庭剧之神作,其中当然也不乏妻离子散的悲情故事,但主角张大民的积极面对与化解,一次次将悲伤的共情扭向颇有喜剧色彩的生活哲学意义上升。这便是早年对现实题材家庭剧之戏剧结构、叙事节奏、台词表达的经典正面案例。



因而把“惨”与“真实”的关系再说白一点,影视作品中的真实感不仅应该反映现实生活的无力感,更要将现实中的苦与痛不着痕迹地圆回来,在戏剧冲突的框架之下找到悲与喜的恰当平衡点。


并非只有惨能表现烟火气,文艺作品对现实的观照可以用各种情绪来表达,只不过在“悲剧比喜剧更有表现力”的原理之下,压抑的故事总能令人印象更深,也更容易获得话题,这或许也是“流量年代”大家愿意表现压抑与焦虑的更重要的原因。


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如何恰当平衡?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艺术真实往往是生活真实的凝炼与浓缩。影视剧中表现的社会现象,往往将大社会风云凝炼到小家庭炎凉,以个例生命代表大群体特征。把发生在各种人身上的事情集中到一个人身上,这本是引发大众共情的一种创作手法,但将太多故事放之一人身上,就会因超拔而违背真实,反而让人跳戏而难以接受。


《小敏家》中,两个家庭的老中青三代人都要在戏剧冲突的作用下结合到一起,用一个家庭的不同成员代表了社会生活中的不同性格、不同阶层的群体代表。但是过度巧合的戏剧推动力,就让这两个家庭的多重亲密关系很难令观众信服。



《人世间》里,周秉坤的前半生已经足够悲惨,到中年还要经历丧母、丧子、丧友之痛。剧中主要人物在几集之内的接连下线,让整部剧的气质充满悲伤,也成了观众的“眼泪收割机”。可是凄然的戏剧安排节奏太密,观众缓不上情绪,如此频繁的祸不单行也并不易在生活中出现,容易造成观众情绪与剧情的脱节。


艺术创作的根本要义就在于对现实的观照与刻画,既要让观众看到挣扎的自己,也能看到生活的希望。以凝炼的方式展现生活的苦难,纪录式地表达现实的困苦,这已是现实题材作品的创作目的之一,但更重要的是,要为苦难中的人们找到能够坚强的生活动力。


中国广播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副会长、首制协创作规划指导委员会主任李京盛在谈到现实题材创作时曾提出了他总结的经验之谈:“在现实题材创作中,坚持不回避现实矛盾,不回避人生困顿;同时不质疑人性当中的美好和社会生活中温暖和同情的力量;亦不放弃个人努力。”


的确,当现实题材作品满足这三个创作层次,便具有了现实的烟火,带给人宽慰,也不至于落入“制造焦虑”之窠臼。而把握“真实感”的创作尺度也将一直成为值得创作者的思考、并不断用实践探索的深刻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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