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声：社交媒体：实名还是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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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华声 复旦大学泛海国际金融学院党总支副书记、副院长、金融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公众号：复旦金融评论
编者按：近日有关社交媒体“前台实名制”的消息甚嚣尘上，意在将用户真实姓名和职业信息在互联网页面公开，是一次渐进式规范网络舆论生态治理的探索。微博内部人员已证实，100万粉丝以上的微博大V将实行前台实名。社交媒体用户信息应该实名还是匿名？复旦泛海国金副院长高华声教授和团队从股票市场入手分析了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
编者按：近日有关社交媒体“前台实名制”的消息甚嚣尘上，意在将用户真实姓名和职业信息在互联网页面公开，是一次渐进式规范网络舆论生态治理的探索。微博内部人员已证实，100万粉丝以上的微博大V将实行前台实名。社交媒体用户信息应该实名还是匿名？复旦泛海国金副院长高华声教授和团队从股票市场入手分析了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
自20世纪来，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给人们的生活带来颠覆性的变化。在微信聊天、微博追热搜、刷抖音视频、上小红书找攻略……社交媒体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社交媒体为我们带来巨大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挑战。其中一个重要议题便是，社交媒体用户到底应该实名还是匿名？
自互联网诞生之初，人们对于这个问题的争论就没有停止过。早在1997年，美国科学进步协会就召开了关于互联网匿名交流的研讨会。反对方认为，匿名会带来网络暴力、非法行为以及谣言的传播，应予以禁止；支持方则认为，匿名有助于保护言论自由，并更好地帮助信息传播。总之，针对社交媒体应该实名或匿名的争论众说纷纭，其真实的社会影响到底如何，缺乏直接的经验证据。
对此，笔者和团队的一项研究试图从股票市场入手，探究社交媒体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企业价值通常用市盈率、市净率等衡量，它们反映的是市场对企业未来前景的态度。越高的企业价值意味着公司在经济、金融和战略上都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也能为股东创造更多的财富。
在我国资本市场中，社交媒体对企业价值的影响不可忽略。投资者获取和分析企业各种财务、管理和战略信息是企业估值的前提。众所周知，我国A股市场长期以来由散户的资金主导，而散户能获取的信息源往往是比较有限的。对于这部分投资者而言，股吧这类社交媒体就成为了他们交换信息、讨论股市行情的重要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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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交媒体实名制到底会如何影响企业价值呢？从金融学理论的角度分析，社交媒体匿名制对企业价值既有积极影响，也有消极影响。
其中支持方认为，社交媒体匿名制有助于改善信息环境，从而提高企业价值。主要原因包括以下三点：
一是，匿名制可以增加社交媒体上的信息量。比如，企业的员工、供应商或者竞争者可以提供不同方面的信息，但囿于各种因素，他们往往不喜欢以真实身份发表言论。因此，社交媒体实行匿名制可以增加消息来源的多元性。
二是，匿名制有助于负面消息的曝光。匿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范打击报复的行为，从而鼓励“吹哨人”大胆揭露企业的负面消息。由于大部分公司倾向于“报喜不报忧”，因此负面消息的及时传播能够帮助投资者做出更客观、更全面的评估。
三是，匿名制将对企业信息披露产生倒逼效应。当信息环境较差的时候，管理层“报喜不报忧”的倾向将被放大。他们先隐瞒负面消息，等到好消息出现后再公之于众，以此来混淆视听。管理层也可以以时间换空间，进行一系列会计调整。但是，如果在社交媒体匿名制下，管理层就会对丑闻曝光有所忌惮，从而更自觉地披露企业负面消息。
然而，持相反观点的一方认为，社交媒体匿名制有可能增加股价被操纵的风险。这会导致投资者要求更高的投资收益，只愿意以更低的价格买入股票，从而压低了企业价值。拉高出货是经典的市场操纵手段，老谋深算的“猎手”先买入大量股份，再利用各种媒体渠道发布虚假消息，将股价像火箭发射一样猛烈推高，炒到高位后逐渐清仓，这种做法堪称“空手套白狼”。随后，股价又随着抛售急剧下降，使其他投资者蒙受巨大损失。这是因为在社交媒体的匿名制的背景下，散播谣言的成本极低。从这一角度来看，社交媒体的匿名制有可能沦为谣言和虚假信息滋生的温床，从而加剧股价操纵的风险。
因此，社交媒体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实际影响仍然有待数据检验。笔者和团队的研究以2015年我国全面落实网络用户实名制为背景，并针对我国A股市场上市公司的企业价值进行了探究。2015年2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正式出台《互联网用户账号名称管理规定》，规定所有网络信息服务供应商均应要求用户在进行实名身份验证后方能注册账户。自此，我国正式步入了互联网全面实名制的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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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准确识别网络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影响，我们的研究使用了经济学研究领域常用的双重差分方法。我们按照股吧信息的重要程度对所有上市公司进行分组，将受股吧信息影响较大的公司定义为实验组，剩下的公司定义为对照组。然后，我们对比分析两组企业价值在政策前后五年的变化差异后发现，受网络实名制影响较大的实验组与受影响程度较小的对照组相比，企业价值的下降幅度更大。相比于对照组公司，单家实验公司的市值多下降了大约10亿元人民币。因此，我们认为，网络实名制的推行降低了企业价值。另外，当投资者更依赖于社交媒体时，网络实名制对企业价值的负面影响也更大。
此外，我们发现网络实名制后，股吧发帖量明显下降，并且相比于正面帖子，负面帖子数量的下降幅度更大。同时，网络实名制还导致股票市场效率下降、企业信息披露质量下降、管理层操纵财务数据等机会主义行为增加。以上结论都指向一个结论，网络实名制的确恶化了企业的信息环境。
尽管社交媒体匿名或实名的社会影响难以衡量，但至少从企业和股票市场视角来看，社交媒体实名制可能存在出人意料的负面影响。如何更好地发挥社交媒体对资本市场的监督治理作用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仅供读者参考，并不作为投资、会计、法律或税务等领域建议。
□编辑 | 潘 琦
□视觉 | 葛雯瑄
□图片来源 | VE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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