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弃遗产,用脱口秀和冷水澡对付抑郁
#Q&A
用您的话概括一下这部纪录片讲了什么。
《如此生活》(Yvo and Chrissy)拍摄了两个选择生活在传统社会体制外的英国人。在与抑郁症的斗争中,Yvo放弃了百万英镑继承人的身份,通过做社会工作、做妓女、表演脱口秀重拾自己的生活。而跨性别的Chrissy,做女人而不着女装,流浪在威尔士的深山老林中。
能简单介绍一下这部片子的创作初衷和创作背景吗?
都是我的朋友,我特别欣赏他们和主流不一样的地方。当时还拍了一个渔民,残疾人,住在城市里,一个手不会动,也不会游泳,但是划船捕鱼,特别吸引我,和主流社会格格不入。当时想一下子拍三个电影,后来做了样片给朋友看,他们都说放在一起比较好。后来渔民不想被拍,我就剪剩下的两个人。花了一年。因为得找到他们的共同点。
其实最开始我知道他们都有精神的问题,也有自己的办法去对付。原来想做精神健康主题的,但我觉得这是个很专业的议题,怕处理不好。所以我就用普通人最普遍关注的问题作为主线把他们剪辑在一起,把主人公描述成普通人要比只关注他们的精神病好得多,最终效果挺满意的。剪辑师是印度人,ta也吃镇静的药,ta很喜欢,觉得也应该给印度的那些做精神健康的组织看。我不想拍那种特别苦的纪录片,我希望我的片子是逗的,让人开心的。
图为放弃家产的Yvo
您有挺多身份的,包括公益从业者,研究者,和导演。您认为您现在最核心的身份是什么?
我现在主要是做性与性别有关的电影。拍性与性别其实就是拍人。我学过一个性别与发展的硕士。所以我会看有兴趣的人,有兴趣的故事,和社会大的问题有关的故事。我拍过一个女同性恋和男同性恋形婚的(《奇缘一生》),他们就很受歧视,我希望找那种被排斥的人。主要是想让被歧视的人讲自己的经历。
*《奇缘一生》跟随4位住在东北沈阳的女同性恋者,参与她们的协商过程,参加她们的婚礼,记录她们的生活与问题,对中国现代社会的婚姻制度和异性恋的生活方式提出重要的问题,并进行反思。
Yvo大冷天也会去海里游泳
能简单介绍一下以前做的事情吗?
我曾经做过女性讲性的活动。最开始叫妇女来。大家来分享性。就特别高兴。很像集体心理治疗。有感染艾滋病的妇女,也有同妻,也有小姐,大家一起聊。人人都有欲望。可以聊就很高兴。感染的妇女又没钱,又有病,一天到晚去的活动都把自己说哭,来我这哈哈一乐,就挺好,就喜欢来。嘻嘻哈哈聊聊,不着边际地舒服着。以前给艾滋病的组织工作,老做workshop,那种谈性就特别普通。大家都谈暴力、死亡和病,谈愉悦显得更加重要。我会引导别人谈快乐的地方。
图为做女人而不穿女装的Chrissy
拍摄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挑战和困难吗?
Yvo永远说不想拍,说自己生活没意思,特别不想拍;Chrissy没完没了地一直在说话,让人感觉特别累,感觉就是挺孤独的,待得时间久了会感觉烦。后来我给剪辑师的任务就是要求让观众不讨厌Chrissy。
Yvo和Chrissy对片子是什么反应。
他们俩都特别喜欢片子。Chrissy有自己的channel,ta把片子上传到了自己的频道上。Yvo有个画廊,有请十几个人来看过其他片子。Yvo对逗的电影都喜欢,不喜欢让人不高兴的片子。
做博士的时候,就开始读到受歧视的各种疾病比如艾滋病,之后就找各种各样的病。羊癫疯,天花,精神疾病就出来了。读着读着就想到自己的母亲,她也抑郁。但我感觉她特别厉害,这么多年就硬生生熬着。我读博的时候也遇到过睡觉不好焦虑,也看了心理医生,因为我懂得谁都会在一定期间内出现各种各样不同的精神状况,应该去对付它。以前根本就不懂,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看了书之后感觉到自己有过这种感觉,只不过好像很快就过了。像我妈,就特别厉害,根本就不想看,也不承认。国内精神病特别多的污名,英国也有。反正公开去谈精神疾病肯定比不谈好。
我觉得Chrissy没有什么支持系统,因为她差不多和社会隔离了。英国会发放免费的东西给流浪者。抑郁症那个时候她也吃了镇静的药。她也用一些物质(drug),现在不用了,因为经常有警察来。Yvo就参加小组活动,也在凉水里游泳,这些对她来说特别管用。
主人公现在的生活状态如何?
最近Yvo就离开了游泳俱乐部,谁都不喜欢她,我不知道,可能和精神有关系,和谁都闹过矛盾。好几次约了见面到了那儿都看不见人。最近又得了新冠肺炎,对她的精神产生了影响,现在好了。她和男友关系也不太好。工作方面,她还是在老人院做care worker,照料老人。
您觉得什么是抑郁症?用您自己的话简单概括一下。
我自己的感受是:就好像比较闷,看不到前途,不想交流不想说话,忽然就觉得一片黯淡。天气也会影响,有太阳就稍微好一些。有个朋友冬天的时候起不来,都逼着自己爬起来出去走,身体重重的,心情重重的,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抑郁是当时在拼命地赶第一篇硕士论文,拼命赶拼命赶,赶完后刚刚release就忽然又觉得什么都没意思,都做完了又怎么样?然后开学一大堆paper,突然学期又开始了。那段时间就扛过去了。很多上学的人会经历过这种,太紧张了然后一下子放松。后来我就没有再这样了,很多人会熬不过去,新的东西来了就被压垮。
我上的大学里面有心理学系提供免费的咨询服务,我那个时候去看了,发现聊了特别有用,帮你舒缓压力。人要没有精神健康的意识,负面情绪就会慢慢积压,也幸亏当时有那些人提供服务。我也有做体育运动的小组,游泳,踢足球,这个圈子里面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他们跟我的学习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一个空间可以不去想你的学习,就挺有用。
您了解双相情感障碍(躁郁症)吗?
读博的时候有一个舍友是,ta说ta一天之内有一个抑郁有一个兴奋。兴奋的时候就特别高兴,高兴的不得了。一天之内有两个高潮和低潮,让ta特别累 。ta很聪明的,哈佛来的,现在是教授了。我告诉ta大学里面有免费的咨询,ta说没用。ta知道抑郁和兴奋会来也会走,这是ta的状况,ta得学会对付。有的时候一下子来三个高/低潮就特别累。ta真的manage,就挺好。
从我自己粗浅的观察来看,影视行业里面受到抑郁/躁郁困扰的朋友也并不少,您怎么看待这些现象?
在紧张的工作环境生活环境里面都会有这样的现象,哪个行业都有,尤其是医疗界的医生们、病人和病人家属。最近疫情,我觉得隔离两个星期都受不了。说疫情也会让PTSD增加,我认识一个人,知道了这个就特别高兴。因为他是PTSD,他发现一到打仗的地方就特别舒服。因为人人都紧张,人人都害怕,人人都精神病。疫情让不正常变成了正常。就像同志一到酒吧就高高兴兴做同性恋。
每个人精神都会有出现问题的时候,我没想特地关注在精神这一点上。我觉得你去看一个人,可能有这样那样的困扰,也应该看其他方面,不应该把精神疾病拿来定性一个人的身份。
#导演个人介绍
何小培
青少年时在松山龙庆峡当羊倌,踏遍青山绿水。大学毕业后,她参加中国登山队,冲击南迦巴瓦峰,失败后入驻中南海,做公务员十四年,研究经济改革。世界妇女大会前后,她投身女权和同志运动。后赴英国攻读硕士、博士,专业为文化研究。回国后,她创建民间组织——粉色空间,倡导性权利,利用影像表达被压制的欲望和声音。
该片今年刺鸟放了4次
许多观众表示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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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刺鸟栖息地
精神健康主题影像研习活动的配套访谈
影像研习
在刺鸟栖息地,影像研习不仅仅包括电影放映,还包括映后的彼此交流(类似小组活动,会从电影出发聊一些精神健康议题),围绕精神健康议题对导演的专访等。观众不仅仅是被动的受众,导演也绝不是说一不二的权威,而放映主持人则作为引导者帮助大家开启对话。看见自我,关照他人,从影像出发探寻更多可能。
策划 | 小卡
受访丨何小培
采访丨小卡
整理丨小卡
排版丨Summ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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