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周戎：地缘困局令美向巴基斯坦“求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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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戎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本文刊于12月5日《环球时报》。

日前，美国总统特朗普写给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的一封信，经过媒体披露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关注。因为就在数日前，这位美国总统还在推特中宣泄对巴基斯坦的愤怒，而转眼间，这封信又大赞巴基斯坦在地区的作用非常重要，希望巴政府“全力支持美国推进阿富汗和平进程的努力”。为何时隔数日，美国对巴基斯坦的态度却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美国想体面撤出

此前，美国方面对巴基斯坦不满，“华盛顿提供了330多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巴基斯坦却什么都没有做”“巴基斯坦欺骗了美国”云云。为此，美国彻底中断了对巴基斯坦的军事援助(高达25亿美元)，甚至不允许巴军人在美国的军事院校接受培训。

而这一次，特朗普的信中强调美巴两国在阿富汗战争中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希望巴基斯坦在地区和平进程中发挥更多的积极作用。巨大的态度变化之间，我们不难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美国想要体面地结束在阿富汗的战争。

如今，阿富汗战争已成为美国历史上延续时间最长的战争，美国为阿富汗战争付出了2400多名军人的生命，战争损失接近1万亿美元(巴基斯坦也为此损失了7000多人和3300亿美元)。迄今为止，美国依然没有赢得战场上的胜利，所以急需与阿富汗塔利班和解，以便美军体面地撤离阿富汗后，并在阿富汗建立一个美国能够接受的政权(不一定是亲美政权)。否则，美国在阿富汗白打了近18年的仗。

而要与塔利班实现体面和解，离开巴方的实质性帮助是根本行不通的。目前对阿富汗塔利班影响最大的外国力量依然是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利班总部仍设在巴基斯坦的奎达(俾路支省省会)。若无巴方提供便利，美国很难与阿富汗塔利班开展实质性谈判，甚至连接触起来都很困难。另外，驻阿富汗的美军和北约国际安全援助部队的辎重、给养都需经过巴基斯坦通道运输得以保障。美国已经意识到，没有巴方的帮助，美国启动结束阿富汗战争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

其实，美国已与塔利班的谈判代表(同样是在巴基斯坦的帮助下)在卡塔尔接触了多次，美国代表甚至提出要塔利班代表同意在2019年4月彻底结束阿富汗战争。特朗普政府急着要在阿富汗和平进程上有所突破，为其2020年总统大选增加政治资本。但阿富汗塔利班就是不买账，坚称只有美国先从阿富汗撤离全部军队，才能再讨论阿富汗和平进程。这显然是美方不能接受的。在失去信心和耐心之下，美方也只好“求助于”巴基斯坦，通过巴方的影响力来劝说阿富汗塔利班“回心转意”。

驻阿富汗美军部队

国际背景对美不利

另外，特朗普急于给伊姆兰·汗写信还有明显的国际背景。今年11月，俄罗斯在莫斯科召集了包括阿富汗塔利班代表参加的“阿富汗和平会议”。虽然会议没有产生任何成果，但这是第一次由联合国安理会一个常任理事国主持的、有塔利班代表参加的国际会议。而塔利班代表到会，也是向美国示威——与美国谈判并非是塔利班唯一的外交选项。在这次会议中，伊朗代表同时也在邀请之列。

而且美国注意到，俄罗斯和伊朗都在与阿富汗塔利班政权建立某种关系，俄、伊与阿富汗塔利班的接触越来越频繁。还有消息说，印度也在某种程度上接受阿富汗塔利班的存在。种种迹象表明，美国在阿富汗和平进程的主导权开始逐渐丧失，这显然不是特朗普政府所期望的。

这一次美国请求巴基斯坦帮助，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算放弃原先由阿富汗主导、阿人为主解决阿富汗问题的主张，准备以美国为主的方式解决阿富汗问题。目前的困局都对美国领导人写这封信时的心态产生复杂影响。

然而，随着战场形势朝着不利于阿富汗政府和美军方向发展，这种可能性则越来越小。目前，阿政府军勉强控制全国53%的国土(2015年阿政府军曾经控制全国75%的国土)，有20%的国土被阿塔完全控制，另有27%的国土在塔利班与阿政府军的争夺中。不论是前任驻阿美军司令尼克尔森，还是现任司令米勒，似乎都对美政府的阿富汗新战略失去了信心。更要命的是，美国在阿富汗已经没有多少筹码与阿富汗塔利班讨价还价。同样，巴基斯坦对阿富汗塔利班的影响力也在下降，后者从未对巴方言听计从。

信任仍是稀缺品

美国新一任政府此前一直采取扬印抑巴的做法，不断突出印度在未来阿富汗重建中的作用，公开抨击巴基斯坦没有帮助美国实现阿富汗和平，取消对巴的所有军事援助，企图迫使巴方完全按照美国的意志行事。在美国甩开巴方单独与阿富汗塔利班谈判无果而终之时，美国不得不再度求助于巴方，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路已经很难走通。

对于美方的来信，巴基斯坦外交部3日在一份声明中展示了欢迎的态度。对于巴方来说，美国在打压巴政府和军队一段时期后，能做出带有积极意义的表态，固然比两国关系继续僵持下去要好得多。美方多次强调，巴基斯坦依然是“美国非北约主要盟国”和结束阿富汗战争的“主要战略合作伙伴”。

但从巴方内部看，尽管巴政府对美方这封信表态积极，巴军方人士对这封信的作用并不看好。巴军方人士认为，在与美国政府打交道时应该小心，因为这是另一种施压策略。况且，美方在信中并未提及美国是否准备以恢复对巴基斯坦援助作为“酬劳”给巴方的努力做出任何回报。所以，这封信是否能换得巴方对美国的信任，还要画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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