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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文脉丨诗词篇 12:李白《登金陵凤凰台》






登金陵凤凰台

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他无意间,便开启了一扇大门,一扇名曰“金陵怀古”的大门。


“何当共读香云帙。最是诗情画意时!”喜马拉雅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您和我一起共同品读一生不可错过的唯美诗词。

我们前面既然讲了崔颢的《黄鹤楼》,而且还留下了一个他与李白比较的千古公案,那么今天就不得不来讲一讲李白的那首千古名作——《登金陵凤凰台》,诗云:“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首先特别值得留意的是,这首《登金陵凤凰台》、这首七律在李白的诗作中是非常独特的,李白现存的就曾经在他的《瓯北诗话》里明确地说:“青莲集中古诗多律诗少。五律尚有七十余首,七律只有十首而已。”而潘德舆﹝潘德舆(1785~1839)清代诗文家、文学评论家。在《李杜诗话》里则说:“李白,观其一生,七律只得八首。”而《东目馆诗见》的胡寿之则认为:“太白律只二三首。”

这里各人有不同的说法,大概源自个人所持的对七律的标准宽严的不同,但标准再宽,总共也不过李白的诗集中七律不过十首左右而已。而在这些仅有的数首七律中,这首《登金陵凤凰台》就是非常独特的一首,也是非常有名和争议非常大的一首。历代诗话里多有论及这一首《登金陵凤凰台》,尤其是大家喜欢把它和崔颢的那首《黄鹤楼》放在一起,而崔颢的那首《黄鹤楼》,我们讲的时候有提过,严羽的《沧浪诗话》甚至是认为它是唐人七律第一。那这样的话,李白作不作七律和作七律的水平,尤其是和整个唐人七律第一的《黄鹤楼》放在一起比较,就是古人特别热衷的话题。其实不止古人了,当代学者也非常热衷这个话题,第一,它到底和崔颢的《黄鹤楼》之间有没有关系?是不是李白有一种争胜之心,才作了这样的《登金陵凤凰台》?第二,到底是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后来居上,还是崔颢的《黄鹤楼》技高一筹。有关这些热门话题,我们先放下来,先来看文本本身,先来看这首诗。

第一联确实很神奇,甚至从第一联里就可以看出它和崔颢《黄鹤楼》的关系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一联两句,连着出现了三个“凤”字,两次“凤凰”,一个“凤去台空”,其实连着提了三次凤凰,就像《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四句里头,三个黄鹤。我们知道律诗最忌简单的重复,而崔颢偏偏一上来就来三个黄鹤,李白更厉害,你四句里头三个黄鹤,我两句里头就有三只凤凰了。当然这到底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刻意的比拟呢?哎,还是先来看看“凤凰台”在哪呢?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谓“龙凤呈祥”,凤凰的意义非比寻常,从秦穆公的女儿和女婿萧史、弄玉骑龙跨凤而去,那时,据说就已有建凤凰台阁以记之的传统。到司马相如以琴心挑文君,又有《凤求凰》的琴曲与歌词盛传于民间,《淮南子》称“凤凰之祥,至得也”。说明在中国古代,凤凰其实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祥瑞,但是凤凰出现它的祥瑞等级,据考是分为五个等级的。最低一等就是凤凰从天上飞过;第二等是在天上翱翔;第三等是停了下来栖息,就是集,集会的集,经常有凤凰集之说;第四等是春秋两季不飞走;第五等是终身居住在一地。传说只有黄帝以仁德治国,这个黄帝是炎黄子孙的那个黄帝,只有黄帝的时候才有凤凰终身栖息在他的庭院之中,后世的帝王不敢跟黄帝相比,所以最高的两个等级是不会再有的,而第三等凤凰来集就是最高的荣誉了,可谓是太平盛世的标志。据说南朝的宋文帝的时候就有了凤凰来集的最高祥瑞,《宋书》记载:“文帝元嘉十四年三月丙申,大鸟二集秣陵民王顗园中李树上,大如孔雀,头足小高,毛羽鲜明,文采五色,声音谐从,众鸟如山鸡者随之,如行三十步顷,东南飞去。扬州刺史彭城王义康以闻。改鸟所集永昌里曰凤皇里。”(出自沈《宋书》《卷二十八志第十八符瑞中》),说明凤皇里这个地名原来是叫永昌里。

宋文帝刘义隆本来还是有所作为的,所以也取得了“元嘉之治”的成果,但是后来有些飘飘然。那么随之而来的各地所上报的祥瑞就越来越多了,有出现白鹭的,有甘露平降。那么金陵凤凰来集,还有玄武湖出现二黑龙,所以玄武湖为什么叫玄武湖呢?就是因为传说当时出现了两条黑龙,所谓北方玄武,主黑,所以玄武湖被称之为玄武。在一片歌功颂德的热潮中,宋文帝有点忘乎所以,文治之后,决定要建立武功。元嘉二十七年,发兵大举北伐,结果全面溃败,后来北魏太武帝御驾亲征,三路大军横扫江北六州,兵锋直指瓜步,也就是到今天的南京城北的六合,最后因为长江所阻才没有南下。所以辛弃疾他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所说的“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讽刺的就是这段历史。

因为有凤凰来集的祥瑞,所以金陵当地有建凤凰台以记之的传说。当然后世也有学者考证说,当时建的是凤凰楼,不是凤凰台,说本来就有凤凰台,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一块高岗之地。现在南京的西南还有一条著名的路叫凤台南路,而明城墙的内侧就是著名的三山街,这一片地方其实就是李白所写的《登金陵凤凰台》的凤凰台原址应该所在的地方。当时的长江就在凤凰台外的西侧,现在你到南京看不到这样的景象,因为当时的长江在千百年来已经不断地西移,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是南京最有名的高架和环城公路。所以晚上我经常经过那里的时候,看着长长的灯河和绵延不尽的车流、滚滚而去的车流,就感觉那好像是一条灯的江流一样,也会突然产生李白所生的金陵怀古之感。

李白在凤凰台上看大江东去,就像崔颢在黄鹤楼上看到的长江一样,他们看到的是同一条长江,而不论是在黄鹤楼还是在凤凰台外,不论是在崔颢的眼中还是在李白的眼中,任历史沧桑变幻,那浩渺的长江无声东流,滚滚的流水之中寄寓了诗人多少的哀愁。所以崔颢先生得是求仙之叹,他所说的昔人是仙人,“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而因为求仙之路不能实现,所以说“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而李白所生的却是历史之叹,“凤凰台上凤凰游”,暗指凤凰来栖的典故。而“凤去台空江自流”已然说尽了历史的沧桑变幻转眼成空。

而接下来的颔联则以两个深沉的典故直入历史的内心深处,“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李白在金陵的凤凰台上,所能想到的金陵的风光历史,最突出者莫过于三国的孙吴与东晋。至于花草与衣冠到底是实指还是虚指,历来也有学界的争议,虚指则以为花草当指吴宫的美女,而衣冠则当指东晋的士大夫;而实指者则以为衣冠是指东晋郭璞的衣冠冢,当时晋明帝为郭璞修衣冠冢,豪华一时,经六朝风雨之后,到唐代,曾经无比豪华的衣冠冢已经成为一个丘壑,如今南京的玄武湖公园里头还有一个郭璞墩。郭璞是两晋时最有名的方士,他的《游仙诗》,当时名重当世,《诗品》称其是:“始变永嘉平淡之体,故称中兴第一。”当年超逸绝伦的郭璞和他豪华无比的衣冠冢,在历史的淘洗中,也不过如此,也终成尘埃。

所以,李白既有这么深刻的历史的感知与认识,自然放眼望去就有更广阔的空间格局与宇宙视野。所以接下来颈联说:“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陆游的《入蜀记》记载:“三山自石头及凤凰台望之,杳杳有无中耳,及过其下,则距金陵才五十余里。”陆游所说的“杳杳有无中”正好注释了“半落青天外”。李白把三山半隐半现、若隐若现的景象写得出神入化。而白鹭洲,也不是今天你到南京去看到的“白鹭洲公园”,当时的白鹭洲应该在长江故道之中。当然这一句也有“一水中分白鹭洲”的版本,其实说二水说一水都可以理解。水就是长江之水,二水就是江水环洲流过,被分开两部分,而一水则是指江流整体而言。“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这两句诗对仗极其工稳,而且气象壮丽,是千古难得的佳句,因为太过有名,所以虽然后来南京山川地貌改变很大,长江故道西移,但至今还有三山街的街道之名,还有白鹭洲公园以纪念之。

当然,后代诗话评论,李白此诗被公认的、最突出的也是最好的一句,是他的尾联——“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从句式上和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非常相似,甚至结篇都有“使人愁”的句子。可是境界格局,历来公认却有很大的不同。“浮云蔽日”用到了《世说新语》中的一个典故,是说晋明帝年幼时,他的父亲——也就是晋元帝问他,“是长安近,还是太阳近?”这位皇太子的答案是太阳近,父亲问他理由,他说,现在我抬头只见太阳,不见长安。而李白用此典故作比,其寓意更为深刻,浮云蔽日,很容易想象,专指权佞奸盗。结合李白的人生际遇,浮云蔽日很容易下想象。当年他被唐明皇请出山的时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何等的意气飞扬、何等的壮志凌云;后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又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飘逸绝伦;再后来因为高力士、杨国忠等权奸当道,李白最终被赐金放还,此时的李白又是何等落寞,何等的失意;再到后来,“安史之乱”突如其来,李白欲“为君谈笑静胡沙”,却站错了队,选错了阵营,被流放夜郎,虽最终遇赦而返,但人生晚景凄凉,又是何等的孤独,何等的孤愤不已!

所以有关此诗的所作时间,文学史上有两种观点。一种是说745年左右,当时的李白被赐金放还,失意的李白游历天下,来到南京,这个他一失意就想来的地方,写下了著名的《登金陵凤凰台》,还有《金陵怀古》;还有一种说法,是说他最后被流放夜郎,遇赦而返时,最后又回到南京,写下了这首《登金陵凤凰台》,但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是他失意而孤独、而孤愤的时刻。所以,“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这一句是李白发自肺腑的感慨,因为糅合了他人生的悲痛与命运的坎坷,所以尤其深重,所以确实不逊于甚至要超过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所以从诗句上、遣词用句上,我们是可以明显看出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与《黄鹤楼》之间的关系,其实不只是词句上,还有格律上。

我们在《黄鹤楼》里讲过,后世诗话极为推崇崔颢的《黄鹤楼》,是因为他在诗体上是一种古律参半的拗体律诗,前四句是典型的古体诗,然后后四句是一种典型的律体诗。这种古律参半的拗体律诗,因为颇难驾驭,所以会显得“骨格清奇”,让后人叹为观止,而李白的这首《登金陵凤凰台》,也很明显是在律体上的一种独特之作。其实细细地看,它的前四句和《黄鹤楼》一样,在律诗的要求上都是不合律的,或者说是失粘、失对的,尤其是头四句,“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那么第二到第三句之间,按照粘对的律诗要求,接下来应该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可是接下来却是“吴宫花草埋幽径”,是“平平仄仄平平仄”,然后是“晋代衣冠成古丘”。而四句与五句之间又失粘,本来应是“仄仄平平仄仄平”,结果他又是“三山半落青天外”,“仄平仄仄平平仄”。当然接下去,五、六、七、八句——“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又是典型的律诗的平仄要求。

当然,李白和《黄鹤楼》不一样的,是他的前四句也不是古体,他是用了格律诗中一种特殊的体式,叫做折腰体,折腰体打破固有的粘对,自成一格。所以从诗律的角度上来看,李白也应该是刻意的比照了崔颢的《黄鹤楼》,前四句用折腰体,而后四句用了典型的律诗的格式。就像崔颢的古律参半的拗体律诗一样,李白的这首七律,严格说起来,也应该是一种拗体七律。所以从诗本身来看,说李白与崔颢斗诗的公案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况且《唐才子传》有明确地记载,说李白登黄鹤楼,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乃无作而去,是为哲匠敛手。”当然后人又加了两句,说:“两拳打碎黄鹤楼,一脚踢翻鹦鹉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这想来便是后人极尽夸张的演绎了,至于黄鹤楼边的搁笔亭,则更见中国人据事演绎之能事啊。

事实上,李白除了这首《登金陵凤凰台》,还有一首名曰《鹦鹉洲》的七律,而那首《鹦鹉洲》则更能看出他和崔颢《黄鹤楼》的比较来。诗云:“鹦鹉来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烟开兰叶香风暖,岸夹桃花锦浪生。迁客此时徒极目,长洲孤月向谁明?”后人评价李白《鹦鹉洲》诗全效崔颢《黄鹤楼》,却格调卑弱,以诗而论,确乎如此。大概李白做《鹦鹉洲》的时候还年轻,而他之所以不服崔颢、之所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大概也是因为年轻。

我们上一回说过,据学术界考证,崔颢做《黄鹤楼》诗的时候应该还是比较年轻的,也就是考中进士之后没多久,也就三十多岁。他早年跳脱任侠,爱好美酒美女,甚至为时人所笑,而这种任诞不羁的性格却是李白所喜欢的。后来的崔颢、晚年的崔颢因出塞而致风格巨变,却再也写不出《黄鹤楼》那样的杰作了。相比崔颢的年轻气盛,年轻时的李白其更胜之,他当然明白崔颢《黄鹤楼》诗的奥妙,这首《黄鹤楼》古律参半、拗体自成,虽然并不怎么深刻,但却难能可贵,只因它流利自然、一气呵成,古律之间自由转换却无斧凿之痕,因而脍炙人口,遂成名作,故诗家有云:“此体不可再学,学则无味,亦不奇矣”但李白偏偏不服,当时他还不是太白,他还是小白,是年轻气盛的小白、是凭三尺剑走终南捷径、曾不是知名的小白、是未经世事坎坷与命运浮沉的小白,所以任他遣词弄句、任他腾挪跌宕,当时的李白不仅“眼前有景道不得”,即使离去之后,所作《鹦鹉洲》也再难超越《黄鹤楼》。

可是后来,历经岁月的淘洗,历经命运的坎坷,沉沉浮浮、起起落落的青莲居士、在荒凉丑恶的现实面前仍不改本色的青莲居士、在沧桑命运里终于从小白升华为李太白的青莲居士,在他或赐金放还,或流放夜郎遇赦而返,重回金陵,登上金陵凤凰台的那一刻,终于解开了这个千古诗坛公案中的那颗陈老久锁的心结,当他吟出“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的时候,他那一颗充满了忧患、充满了沧桑感的赤子之心,终于在崔颢的“日暮乡关”面前得到了升华、得到了飞跃。所以方回的《瀛奎律髓》说:“今观二诗,真敌手棋也。”“太白此诗与崔颢《黄鹤楼》相似,格律气势,未易甲乙。”这是说李白的这首《登金陵凤凰台》与崔颢的《黄鹤楼》是堪为敌手、难分伯仲。

当然,诗史上对二者的优劣是一个热门话题,观点各有不同,历来争讼不已。有以为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比之《黄鹤楼》有超越,有以为李白的这首《登金陵凤凰台》依然只是“东施效颦”之作。但我以为李白的比较之心固然可爱,但他用毕生的岁月、用漫长的人生经历去完成这一段比较,去创作出这样一首《登金陵凤凰台》来,实在又是可敬可佩!

事实上,李白与崔颢的比较,我们从很多方面可以看得出来,性格上,年轻时的李白和年轻时的崔颢就像年轻时的杨过一样,他们的性格都跳脱通达,又豪侠任性,甚至在情感经历上都颇多有相似之处。《新唐书》和《唐才子传》都记载:“崔颢好博嗜酒,娶妻惟择美者,稍不惬意,即弃之,凡易三四。”是说他好赌博,又好饮酒,更好美女,曾经有三四次的再婚经历;而李白一生也好酒如命,也有四次情感经历,这一点看来丝毫不逊于崔颢。在诗歌创作上,不仅有《鹦鹉洲》与《登金陵凤凰台》与崔颢《黄鹤楼》的比较,李白至金陵,还有著名的《长干行》,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是与崔颢的《长干行》组诗有高下之较。崔颢的《长干行》深得乐府风致,而李白的《长干行》则将这一乐府旧题发挥到了一种极致,甚至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回头来看,他的《长干行》不仅为古代的商贾精神张目,还为金陵这所名城的城市精神张目,在这一点上,李白的《长干行》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说到这种比较,就要说到我个人作为一个身居金陵、身居石头城的学者,对于李白的这首《登金陵凤凰台》特别喜欢的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因为在纵横肆意、在诗体变换、在气韵生动上,李白无法再超越崔颢的《黄鹤楼》,所以他另辟蹊径,用人生的阅历与沧桑、用命运的坎坷与生命的时光,去积淀登金陵凤凰台的沉痛与深刻!所以他无意间,便开启了一扇大门,一扇名曰“金陵怀古”的大门。

金陵对于李白来说,应该是一种归宿,他生于长江之头,晚年却居住于长江之尾。学者考证,李白一生七下金陵,尤其是晚年落魄失意时,大多选择居于金陵,或游历于金陵周围的地区。他在金陵城中写下了大量的怀古之作,除了这首著名的《登金陵凤凰台》,还有著名的金陵怀古三首、还有《月夜金陵怀古》、《金陵新亭》,《东山吟》、《劳劳亭歌》、《金陵凤凰台置酒》、《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等很多怀古之作。据粗略的统计,李白写金陵的诗有近百首之多,而他的《金陵三首》更是被公认的是金陵怀古第一诗。

事实上,正是因为有《金陵三首》和《登金陵凤凰台》这样杰出的金陵怀古诗,因为李白的开辟,后世的文学史上,金陵怀古诗词之作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文学现象。从李白的《金陵怀古》,再到刘禹锡的《金陵怀古》,再到王安石的《金陵怀古》,再到宋词元曲中,大量的金陵怀古之作,金陵怀古成为古诗词中咏史之作中的一个典型的现象。他们不仅赋予了金陵城一种别具沧桑的哲理意蕴,也让我们这个诗词国度里的诗与词别具了一种气韵沉雄、苍凉悲壮。可以说正是李白打开了这扇诗词奇迹的大门,而他的《登金陵凤凰台》和《金陵三首》,正是打开这扇大门的钥匙。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白的“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实在是不仅丝毫不逊于崔颢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甚至更有过之。因为崔颢的愁虽是悠远的,而太白的愁却是深刻的。

如今我住在金陵城,走过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仿佛偶尔能看到太白的身影。虽然仙人都已乘黄鹤而去,虽然“凤去台空江自流”,虽然历史的沧桑变幻连长江都已不再是一千多年前的模样,可李白和他的诗、和他的人生感慨,却和这座城、这片土地一起永不磨灭。因为一个人、因为一首诗,所以爱上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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