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团联合创始人王慧文曾在清华大学有过一次演讲，其中他谈及创业的历程时说道：“我们所有人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每个专业都很难，要学得很好，这固然很重要，但是这个社会最稀缺的人才是什么？是“π型人才”。当一个人在两个领域里面有认知的时候，他产生的威力不只是1+1，是1后面加个0。我跟王兴出来创业的时候，没有钱，雇不起优秀的工程师和产品经理，迫不得已自己学了，导致我们搞成“π型人才”，因为这样的原因导致我们效率比同行快很多。但是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我曾经带过很多工程师转产品经理，失败的概率是2/3。因为不同的职业序列不仅是一个技能问题，还是一种价值观问题，一种人生观问题，一种理念问题。”“π型人才”是个很有趣的话题，早在古希腊也曾有过类似的比喻，诗人阿尔基洛科斯(Arkhilokhos)有一句名言：“The fox knows many things, but the hedgehog knows one big thing.”（狐狸知道很多事情，但刺猬只有一个绝招）。
对号入座的话，“π型人才”就是狡猾的狐狸，而王慧文提到的转型失败的工程师，就是只有一个绝招的刺猬。狐狸和刺猬的喻言听起来很简单，但背后却蕴含着深刻的哲理，正如王慧文所说，这“不仅是一个技能问题”。20世纪思想家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写过《刺猬与狐狸》一文，将刺猬型和狐狸型思维分别总结为一元主义和多元主义思维。在刺猬眼中，世界是简单的、一元的，他们通常专注于某一领域，喜欢将凡事都归纳为某种单一的原则或理论系统，并尝试用它作为“大招”来解决所遇到的问题。通常我们也称呼这样的人为专家、专才。在狐狸眼中，世界是复杂的，多元的，他们好奇心强，关心不同的领域，知识面较广，他们的思维更具扩散型的特征，一般也没有非常坚持的原则或理论系统，遇到问题时，倾向于根据实际需求来解决问题。通常，我们称呼这样的人为通才，或“π型人才”。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会发现，在我们的传统认知中，其实刺猬型思维是更受重视的。“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废寝忘食、心无旁骛、心无二用”，这些都是赞扬刺猬型思维的成语。而落到狐狸身上的就变成了“心猿意马、反复无常、见异思迁、一心二用、随波逐流”。难怪王慧文会说，“π型”的狐狸是稀缺人才，因为你得反抗并跳出传统认知的框架才能理解狐狸的处世哲学。在1980年代，全中国都在为“姓资姓社”的问题而争论不休，多数论点简单粗暴、非左即右。这就好比一帮刺猬在打架，每个人都使出了“蜷缩成一团的大招”。唯有邓爷爷提出，“白猫黑猫，抓到耗子的都是好猫。”后来，正是这一稀缺的狐狸思维造就了改革开放的经济浪潮。我们再聊回伯林，他曾在文章中讨论过人生价值的问题。在启蒙运动之后，欧洲的思想家普遍信奉理性主义，他们认为对人类来说，美好的生活存在着唯一的答案。这是典型的刺猬型思维，他们想要建立一套“人生价值的一元论”，寻找到最底层最终极的价值，这样就可以用它来统领一切，并缓解人生的很多不确定性。如果这套价值一元论成立的话，对人类的理智和情感都将会是极大的满足。但伯林在这个问题上更青睐于狐狸型思维。他认为价值一元论更像是一种幻觉，因为人生的价值是无法用一把标尺来衡量的。每个人对价值的取向不同。世界是充满不确定性的，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下，他对人生价值的理解都会改变。在这样的一个多元的、复杂的世界中，价值一元论过于理想化。
你可能不熟悉伯林，不太了解启蒙运动，也不懂理性主义，这没关系。只要简单思考一下，你身边的每个人对金钱、家庭、名望、健康的追求难道都有类似的价值判断吗？如果建立起一套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他们的人生价值，你觉得可行吗？文章看到这里，你可能会更欣赏狐狸型思维，也想做一名稀缺的“π型人才”。其实，刺猬和狐狸这2种思维并不是绝对的，伯林自己就说到，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分类，不可迂腐的把人定义为非黑即白的刺猬或狐狸。事实上，你会发现很多人的身上，既能看见狐狸也能看见刺猬。一名飞行员在操控飞机时必须依靠刺猬型的专业技能，但他处理同事关系时又必须依靠狐狸型的灵活变通。一位投资家在审视财务报表时需要使用会计学的专业知识，但在理解企业经营方面又必须依赖狐狸型的博学多识，结合技术、政治、经济、社会学等多领域的知识才能理清一门生意。核心在于，刺猬型思维更适合于解决简单系统的问题，而狐狸型思维更适合于复杂系统。简单系统一般具备精确性、封闭性、结果可控的特点，比如数学、工程学、会计学、物理学等领域大部分都是由简单系统构成的。
复杂系统一般具备非线性思维、人的主动行为和个性、开放性、结果不可控、存在极端事件的可能等特征。特别是由人组成的系统（包括人的行为和互相之间的交互）一般都属于复杂系统，典型的案例如金融市场、交通系统、人类社会。王慧文所参与的是商业的竞争，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复杂系统。而且，在互联网、AI等信息技术的影响下，世界的不确定性与日俱增，我们将不得不面对越来越多的复杂系统。因此他会说社会上的“π型人才”是极度稀缺的。著名投资家查理芒格曾说过：“对拿着锤子的人看来，任何事情都像是钉子。”读完本文，希望你可以记住：我们生活的世界在变得越发复杂，而一个拿着锤子想着钉子的刺猬是对抗不了复杂的。想要应对复杂，你得唤醒心中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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