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文化的不幸 -- 果戈里好比一棵树
俄罗斯让人忧伤。
她的森林,她的草原,她的河流,她的北方广阔而寒冷的天空...我们从文学作品,音乐及绘画中接触并热爱这个苦难民族的文化,就像我们热爱那些热烈而优雅的民族的文化。
列维坦画中的俄罗斯
这场世纪的战争,破碎的不仅仅是乌克兰的河山,也会是一种传统深厚的文化。两个民族曾经是那样地彼此关联,互相提供文化的土壤,共同产生并拥有那些卓越而高尚的作品,而今日战火纷飞,兵戎相见。难以想象今后的岁月里,各自还将承受多么巨大的伤害和损毀。
世界震惊亦且愤慨,无可否认的侵略,冷酷和刚愎自用,颠覆了今人对文明的认知。俄罗斯文化会是怎样的一种命运?沉沦?消解还是毀灭?从90年代行走至今,俄罗斯似乎永难走出泥泞黯淡的困境,而今日一场灾难性的战争,也许竟是俄罗斯文化的悲怆挽歌。
索尔仁尼琴在经历了那么巨大的苦难和折磨以后,竟会只与普京建立一种比较亲近的关系,令人吃惊和深思。这个悲怆而伟大的文人,在遭受巨大迫害之时,依然具有极其清醒且深刻的认识,他的身上有着最深切的俄罗斯文化的印痕和骄傲。没有人能比一个从文化苦难中险涉而来的人,更加热爱这种文化的真正精髓和伟大力量。也许正是这种热爱,使得索尔仁尼琴倾向于普京(虽然索尔仁尼琴如果今日依然在世,一定也会指责普京)。
古拉格群岛的作者--索尔仁尼琴
读到博尔赫斯谈论史诗感。人类进入现代文明以后,越来越没有史诗感。所以偏爱、热爱史诗的博尔赫斯,认为近代的文艺作品里,也许只有好莱塢的黑帮电影和西部电影才具有一些史诗感,尽管这种史诗感也许是低俗的。不过今日,当人们如果意识到一种伟大而深刻的文化,很有可能就此而消亡,人们如何能够不感受到那种激烈和悲壮,抑压了整个民族和整个时代的灵魂。
乌克兰作为俄罗斯民族文化的发源地,承载了无数俄罗斯文学家和艺术家的最深厚情感,而杰出的文学家和艺术家们,则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生命里的种种。
稍稍涉猎近代俄国的历史,我们看到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关系实在难以割舍。普希金年轻时被流放在克里米亚,果戈理是乌克兰人,柴可夫斯基在基辅郊外度过了少年时光,列夫·托尔斯泰在克里米亚的塞瓦斯托波尔服了几年的兵役,契诃夫年轻时在克里米亚生活了多年,画家列宾是乌克兰人……乌克兰和俄罗斯,在血液和灵魂中已经如此深厚地交融着。
我们所熟悉的天才诗人阿赫玛托娃,出生于乌克兰的敖德萨,是俄罗斯“白银时代”的代表性诗人,被誉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俄罗斯的“萨福”。
苦难的天才诗人--阿赫玛托娃
我们更加熟悉的果戈里,生在乌克兰,长在乌克兰,用俄语写作,用俄语思考,写乌克兰的风土人情,写俄罗斯的现实,最终在莫斯科去世。当俄罗斯与乌克兰争抢果戈里的归属时,乌克兰小说家弗拉基米尔·亚沃里夫斯基的评论让人动容:果戈里好比一棵树,树冠在俄国,可是其根则在乌克兰。他说:“果戈里是位伟大的俄国作家,但也是伟大的乌克兰作家。将果戈理分裂就犹如企图将空气一分为二,或将永恒不变的苍穹分裂一样。”
其实将俄罗斯和乌克兰如此分离,何尝不是如此?
阿赫玛托娃在其诗歌"夏季"中写道:
“那里的雕像记得我的青春时光
而我记得它们在涅瓦河边的模样”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土地见证了文化黄金时代的俄罗斯,而世界,亦当记得普希金,托尔斯泰和果戈理,记得列宾,柴可夫斯基和阿赫玛托娃...
列宾的画--蜻蜓
在我们的幼年及少年时期,当西方的一切都不被允许之时,我们狭小闭塞的生存空间里,其实还隐隐残留了一些俄罗斯的文化遗迹。我们依然有俄罗斯及乌克兰的音乐,有少量的文学作品和绘画作品。即使仅仅只有这些,也足以润泽滋养我们枯燥而灰暗的少年时光。我们无法看着这种文化的黯淡下去而不心生伤感。
少年时代听到的两首俄国歌曲,喜欢至今。乌克兰的【第聂泊尔河】,俄罗斯的【普加乔夫起义】。独特的悲凉而深情的音乐,只属于俄罗斯和乌克兰。
【第聂泊尔河】
滔滔的第聂泊尔河汹涌澎湃
狂风怒吼 落叶纷飞
高高的梣树弯到那地面
第聂泊尔河上波涛翻腾
你看那月亮苍白暗淡
在乌云后倘佯不停
就像扁舟飘流在海上
随波起伏 时隐时现
小小村庄还在睡梦中
报晓的金鸡还未啼鸣
林中的枭鹰遥遥相呼应
断折的梣树 挣扎呻吟
【普加乔夫起义】
忽然大地雷声起
震动了险峻的河沿地
叶梅里·杨·普加乔夫
率领农民起义
顿河的人民大活跃
兵强马壮士气高
日古来地方群英会
旌旗飘飘卷风雷
(第二首歌词未能在网上查到,记忆可能有错。普加乔夫的起义最后被镇压,而普希金的小说,【上尉的女儿】则记叙到了普加乔夫的起义和失败)
浩瀚世界,所见所闻,无非印象
悠悠古今,所思所想,皆有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