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 和“80后”聊聊父母的养老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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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图 伊健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重阳节将至，记者和各位“80后”们聊一聊我们父母的养老话题。为什么要和“80后”聊这一话题呢？因为此时此刻，我们的父母不再年轻，养老的话题已近在眼前。
“80后”在面对父母养老的问题时，有别于其他年代出生的人。首先，“80后”与“70后”有别，“70后”大多有兄弟姐妹帮衬，而“80后”则大多是独生子女。此前社会学家、人口学家们一直提醒“80后”小夫妻需要面对四位老人同时养老的问题如今已迫在眉睫了。其次，“80后”又与“90后”有别，虽然同为独生子女一代，但“90后”的父母毕竟还年轻，养老的问题尚不紧迫，有“80后”在前面“蹚路”，相信能总结出来一些实用的经验。再次，首批“80后”刚迈入不惑之年，“80后”的尾巴也已“而立”，他们既是工作岗位的骨干力量，又是社会的中流砥柱，“忠”与“孝”的权衡摆在眼前。
基于这样的现实状况，今年重阳节我们就和各位“80后”，说说我们如何用有限的精力把父母们照顾好，特别是他们生病的时候，我们该如何在工作、抚养孩子与赡养老人之间达到平衡。
当父亲突然病倒
在“80后”看来，我们的父母老了吗？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自己的父母依然年轻，哪怕他们已经退休、有了孙辈。直到有一天他们真的病了、被送进了医院，那一刻，“80后”们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父母真的老了。
“我没想到，我父亲昨天还能帮我接孩子，今天就倒下了。幸好发现及时，被紧急送进了医院。”郭涛隔着手机，看着医院病床上躺着的父亲，非常揪心。
郭涛是“80后”，父亲今年68岁，孩子9岁。和往常一样，9月1日是新学期开学日，爷爷早早地来到学校门口接孙子放学。这个习惯从孩子上幼儿园一直延续到了如今孩子上小学三年级，孩子每天走出校门的第一眼准能看到爷爷。但9月2日一早，郭大爷就觉得身体有些麻木，嘴角有些上扬，于是火速给儿子打电话；郭涛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回家中，第一时间奔赴医院……延续了多年的习惯从这一天起被打破了。
缺血性脑卒中，这是致使郭大爷倒下的病症，虽然脑梗塞的面积不算大，但仍需住院治疗。此时，一系列的难题发生在这个家庭里，考验着这位“80后”的抉择。
都说“养儿防老”，当老父亲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守在病床边的人该是谁呢？相信很多人都会说：必须是儿女伺候着。但现实情况是，根据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需要，医院对家属陪护有严格的规定，陪护家属不仅要做核酸检测，而且一旦住进住院部就不能再随意进出医院了。特殊时期的临时规定，对于郭涛来说很是纠结。
“医生说我父亲要住院10天至14天。如果我来陪护，那么我的工作该怎么办呢？即使单位里的同事能照顾我，那单位也不可能给我放14天事假啊？”郭涛解释说，“最后还是我妈做了核酸检测，陪着我爸住进了医院。”妈妈在病房里发现，“老伴”这个词生动地演绎着，都是相仿的年纪，孩子们都是当打之年，只要老伴身体允许，就是老伴陪在病人的身旁。
在十多天里，父母在病房里治病，郭涛在外面的滋味很是煎熬。他心里没底，特别是病情发作的头两天，看着父亲憔悴的模样，郭涛心里难受得很；与此同时，母亲毕竟也近70岁了，在医院里陪护的日子又那么操劳，她能撑得住吗？为了缓解父母的情绪，郭涛每天下班都会去医院，坐在医院的大院里，开着车灯、举着电话和父母沟通。他觉得这么做能让父母安心，虽然无法面对面，但至少能让他们感受到儿子就在自己的身边。
在父亲住院的第七天，新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建议手术治疗，并且和郭大妈讲解着这个手术的利与弊。郭大妈慌了，没想到老伴这一病竟然要做手术，赶忙就与儿子联系。老妈在电话里跟儿子说：“这事你得拿主意，爸妈都听你的。”
这就是独生子女一代面临的现实状况——面对父母日渐衰老的诸多问题，需要他们想办法、拿主意、做决断。
郭涛说：“我既要给父亲鼓励，也要做妈妈的主心骨。”最终郭涛在充分权衡手术的危险性后，为父亲选择了保守治疗方案。“这一刻，独生子女需要承担的责任就显现了，任何重大问题必须自己拿主意，并且要果断。”郭涛这样说：“也许我替父母做的决定是错的，但即使错了也不会有人埋怨我，只有可能成为我一生都难以抚平的伤痛。”
人在国外但父母老了
8月16日，孙先生罹患肺癌去世，年龄永远定格在65岁。在他临终前两个月，女儿带着孩子从国外赶回国内，经历了21天入境隔离观察，终于回到家中。值得欣慰的是，老人在弥留之际，唯一的女儿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
孙女士心中的悲伤充满了对父母的亏欠。她说：“我爸是在两年前查出了这病，这两年里经历过多次放疗、化疗，而我只陪过他一次，其余都是家里人帮我承担了。”这一次，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孙女士依然决定要回国，就是希望多陪陪爸爸，这或许就是父女间的一种心灵相通吧。
在父亲的葬礼后，孙女士并没有急着出发，那些天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难题：“我妈怎么办？难道要让这份痛苦经历再重新上演一次吗？”孙女士纠结、徘徊，她失眠了，在不眠的夜里她不知道流过多少眼泪。
对于孙女士在国外定居生活一事，周围人反对的声音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包括我的家人也说，独生子女在国外生活，跟没这个孩子没啥区别，需要用到我的时候连人影都抓不到，父母还得整天替我们一家人担惊受怕。”孙女士转述说，“这话虽然听上去很‘扎心’，但的确就是现实，就比如今年若不是我破除千难万险回国，恐怕连我爸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孙女士在梦里曾浮现出这样一幅可怕的画面——父亲去世了，自己却停留在国外没能回家，她焦急地哭醒了。
破解难题的方法有没有？有！要么女儿一家搬回国内居住，在此重新安居兴业，孩子的学籍也随父母转回国内；要么把母亲接到国外居住，让她的晚年生活至少还有女儿、女婿、外孙的参与。目前看，这两条路径实现起来都有一定的困难，孙女士解释说：“我们举家搬回国内居住，的确需要时间，要经历非常繁琐的流程；而把我妈接到国外，目前疫情期间会更难，因为签证已经暂停发放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女儿暂时前往国外，母亲暂时居住在国内，依旧是“两地分居”的生活。记者在走访中也了解到，目前像孙女士家这样儿女在国外定居、父母在国内生活的家庭，往往是双方老人相互支持、彼此照应、“抱团取暖”，平日里老人们自主料理生活，遇到突发紧急事件只能求助家中的亲友。但这样的生活不也对应了孙女士亲戚说的那番话吗——独生子女在国外生活，等用她的时候连人影都抓不到……
其实无论子女生活在国外还是外地，都面临着父母的养老无法全程参与的问题。作为“80后”，上有老、下有小，每每提到孩子，总会说要参与孩子成长的全过程，但很少有人说要参与父母养老的全过程。当年“80后”怀着雄心壮志奔赴异地甚至海外生活，把父母留在家中时他们都还年轻，还能完全照顾好自己；而当“80后”在异地站稳脚跟、安家落户，并小有成就时，父母却老了，当他们再也无力照顾自己时，又该如何处理呢？
作为独生子女，需要对父母的养老全程负责、负全责，无论给父母选择一条怎样的养老路径，都要为此承担所有的得与失。或许一些应急处理可以由他人替代，但这份责任没有人能帮助“80后”独生子女去分担，只能靠“80后”自己了。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当儿女送您去养老院
不想拖累儿子的冯阿姨最近住进了养老院，自从老伴儿过世之后，冯阿姨拒绝了儿媳的邀请，自己拖着行李箱住进了养老院，而这里的价格她是认真考察过的，自己每个月的退休金刚好能够应付。
“人老了，更要懂事，别给孩子们添麻烦。他们小夫妻都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两个人哪有精力照顾我们三位老人，况且我还有两个孙子需要他们照顾。”冯阿姨这样对记者说。冯阿姨坐在那里，精气神不错，但身体还是有些不灵便，她跟记者说，这是脑梗留下的轻微后遗症。她选择住进养老院，用这样一种方式为孩子“减负”，不得不说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父母。
不给孩子添麻烦，老人说出的话的的确确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冯阿姨说：“老伴儿走后，自己住在家里既孤单又害怕，况且我的身体也不好，住在医养结合的养老院里，至少看病、做饭这两件最紧要的事不用孩子盯着了。和这里的姊妹们相处得也挺好，心满意足了。”
同屋的张阿姨深有感触，她说：“在养老院里，我们一起练习合唱，开展文娱活动，吃现成的，什么也不用操心；生病了有值班医生和护工照顾，没什么比‘安全地活着’更重要。”
冯阿姨跟记者念叨着：目前养老院依旧实行封闭式管理，平时也回不了家，最想念的就是两个孙子。“每个月从剩余的退休金里拿出一部分，给我的两个孙子留着，逢年过节就给儿媳妇发个微信红包。”冯阿姨举着手机，点开微信，孩子在微信里说的每一句语音、每一条短视频，她都舍不得删，总会拿出来听了又听。
养老院真的是独生子女的父母们养老的最佳归宿吗？在冯阿姨看来，这是权衡了所有家庭关系后的“最佳”选择。“当年我的父母是四个兄弟姐妹一起伺候着，大家排好班，每个人都不那么累。”冯阿姨说，“但现在的孩子行吗？都耗他一个人？那他的工作还要不要？房贷还不还？他的孩子又由谁来照顾呢？”话到此处，冯阿姨出现了“自责”的情绪，她说：“我要是有个好身体，还能帮他们一把；但我这身体出不了力，就得想方设法为他们减轻压力，你说是吗？”
69岁的冯阿姨从来不给自己预设将要在养老院里住多久，在她看来，等着疫情防控的措施解除后，每个月能够回家换换环境就是最大的期待。她说：“从我儿子的角度看，他不想让我来这里住，把妈妈送进养老院就意味着他不孝顺似的；我说这都是老观念了，在新环境下，你们‘80后’也要学会调剂，学会统筹。那句话怎么说的？要学会花钱购买服务，把妈妈送进养老院，就是为我的养老购买的服务啊。”
晚饭过后，两位阿姨手挽着手在养老院的院子里遛弯。伴着夕阳西下，两位老人彼此叮嘱着。冯阿姨叮嘱张阿姨说：“晚上出来凉了，明天遛弯儿时你得加一件厚外套了。”张阿姨提醒冯阿姨：“再转一圈咱赶紧回屋，你今晚不得跟小孙子视频连线吗？别忘了啊。”
记者手记
“80后”逐渐步入不惑之年，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尤其是在父母身边。回想当年父母活力充沛地护送他们进大学、催着他们找对象、张罗着他们的婚姻大事、催着他们生二胎……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在“80后”的眼中，他们的父母永远都是精力无限，甚至让人们忽视了岁月正在偷偷侵蚀着父母的暮年时光。
一场疾病，一次变故，那一刻才蓦然发现：原来爸妈也会变老，而“80后”也不再年轻。
“80后”作为第一批独生子女，面对父母养老这个话题，没有经验可以借鉴，既要顾好自己的工作，又要照顾好孩子，还得把精力给予父母。我们可以试想，工作可以由职场伙伴一起分担，孩子可以由夫妻一起照顾，唯有父母，此刻他们自己的孩子才是后半生唯一的观众、唯一的依靠。
重阳将至，我们希望唤醒每一位“80后”的注意力——是时候该为爸妈的养老问题操操心了！（记者 伊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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