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汉画大图典》：皓首一生成就的汉画图像工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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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中国汉画大图典》体现了相当的学术水准。顾森对图像的选择基于他的研究，凝聚了其数十年对于图像单元的关注和研究的具体成果。正如他在该书《编写说明》里所申明的，图像的拣择除了考虑赏心悦目外，还注重“有学术价值者、有研究价值者、有应用价值者和有重要说明作用者”。在拣定的图像基础上，还要做进一步的细节判断和类别判断，对于一个图像单元，哪一点要哪一点不要，哪一点有缺失、需要如何处理，都要仔细甄别；提取完成之后，又要做系统性考量，建构一个新的逻辑体系和体例，并将它们归并到相应的版块中去，最终以人物故事、舞乐百业、车马乘骑、仙人神祇、动物灵异、建筑藻饰、丹青笔墨各归其类。
其二，《中国汉画大图典》集中体现了汉代社会的多样性和复杂性。除了帝王、明君、先贤等形象，忠义、孝行、列女等人物事迹以及仙人神祇等作为祭祀、尊崇的对象外，该图典系统收录的数量最丰的则是人世生活内容，如尊儒与崇武（讲经、授业、战斗、射猎等），仕宦与家居（出行、拜谒、宴饮、燕居、庖厨、秘戏等），娱乐与体育（乐舞、百戏、揖射、投壶、六博等），生产与交换（渔猎、耕织、开采、酿造、市井等），求吉与辟凶（神荼郁垒、方相氏、钟馗、虎、铺首等），其他（建筑、敬老等）。这些内容，几乎包括了汉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从汉画像天界、人间、冥界三界的内容来看，都是以人世间的生活内容为主体而分别延伸上天组成天界，延伸入地组成冥界，以及延伸到汉代人所独创的跨越三界的神仙世界。通过《中国汉画大图典》分门别类展现汉代的天界、人间、冥界以及跨越三界的神仙世界，并推知汉代的日常生活，因此我们对汉代社会的多样性和复杂性有了直观了解。
其三，《中国汉画大图典》集中体现了汉代的艺术特色和艺术高度在中国艺术史中的重大意义。这套书收录的图像单元作为艺术造型，是汉代的工匠在现实的基础上，以汉代人特有的艺术眼光进行加工后创造出来的，呈现出汉代艺术“风格博大雄浑，表现夸张变形，普遍运用形式法则”的艺术特质。因此，我们看到不管是思想意识性质的神话人物、四神形象，还是与现实生活密切关联的牛、马、猪、羊等形象，都集中表现出“造型生动，形象传神，富律动，重神韵”的审美特质，其中尤以马的形象为著，汉画中马的动态是现在很多经过美术学院学习的艺术家都未必能创造出来的，它代表了汉代的艺术水准和艺术特色。
两汉时期，中国艺术发展呈现明显的承上启下的阶段性时代特征，上承了商周的历史文脉，改易了秦代的写实风格，又下启了魏晋南北朝及其以后的发展，因此在中国的艺术发展史上，汉代形成了一个不可逾越的时代高峰。而这个时代高峰，正是由一个个这样生动的图像单元铸就的。所以当这些铸就时代高峰的图像单元汇入到整个中华文化的流传脉络之中时，我们就能够了解到它对中国艺术发展的重要性。
汉画所呈现的阶段性时代特征，为中国艺术的持续创新发展提供了优良范式。如果我们缺少了这样一个既有继承又有创新的阶段性发展，而完全回归到古希腊罗马时期的写实，甚至长期沉滞于古希腊罗马到文艺复兴写实的历史发展定式中，就不可能有唐宋以来中国文明的进一步提升与发展，不可能出现以顾恺之为代表的六朝风神和以画圣吴道子为代表的隋唐风格，乃至宋元明清的时代品貌，也不可能有中国艺术独立于世界艺术体系之外，展现其文化多样性的独特艺术风格和艺术语言。
其四，《中国汉画大图典》对于学术研究作用巨大。它按图像单元进行分类整理的编纂理念和方法，使其既能以工具书的方式助益学术研究，又能为汉画乃至汉代文化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和思路。汉代绘画浩如烟海，且历朝历代都有新资料出土，从宋代赵明诚开始，历代学人都在研究汉代画像。对于一幅汉画基于一个墓室整体、一个建筑整体、一件文物整体（如一幅帛画）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可是在具体的汉画画面中，这些构成整体画面的一个个图像单元，其本身同样意义重大。如伏羲女娲、东王公与西王母，这些构成汉画整体的图像单元的形象特征，既具有整体意义，也具有个体艺术特色和研究价值。对于每一位研究者来说，即使做宏观研究，也不能脱离对于一些基本构成元素、图像单元的考察。可以说，《中国汉画大图典》以汉画图像单元为个体进行分类研究编排的方式，既凸显了图像单元在汉画整体中的意义，也突出了其本身的艺术特色和研究价值，甚至为汉画的整体研究以及所附属的文物、遗址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
其五，《中国汉画大图典》对于传承弘扬历史文化价值突出。首先，这套书会吸引很多年轻学者投身到汉画和汉代文化的研究之中。从该书《编者的话》也可以看出，顾森在编纂这套书时，已经考虑了学者的使用和读者的阅览，所以它将以突出的工具性和学术性，受到学者和读者的青睐。其次，我认为它会以其所展示的汉画的巨大魅力，促使更多读者、文化工作者等，因为这套书而走进博物馆，走进古代文化遗存，去亲身体验这些汉画的魅力。当他们面对这些图像单元所由来的整幅汉画或者文物、遗址本体时，必然会感到另一种震撼，并由衷地产生巨大的文化自豪感和自信心，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文化熏陶，实现文化传承。
自20世纪80年代我与顾森相识，见证了他对汉代艺术研究、对中国汉画学会的杰出贡献。这套《中国汉画大图典》只是以成果的方式展现在大家眼前，从立意初创到编辑成稿再到出版成书的过程都隐去了，这些隐去的过程，恰恰反映了一代学人皓首一生的精研和努力。所以，当我拿到并翻阅这套书时，深感其编辑工作量巨大。我曾经在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过17年，深知编辑这样一部大制作的书需要付出多少辛劳。因此，我相信这套书在21世纪中国出版发展史中也具有特别的意义，对于我们研究汉代绘画艺术、汉代文化，乃至先秦文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毫无疑问，在一个非常丰富的汉代艺术海洋中，我们对它的认识、理解和研究远没有止境，希望主编团队和出版社能不断吸收学术界的新成果，不断修订甚至做续编，使《中国汉画大图典》更加完善。
| 本文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陈履生在《中国汉画大图典》发布会上的发言
文物之声
编辑：甘婷婷
审核：张 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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