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 美军筹划马赛克战的动因、价值与前景

导读： 2020年2月，美国智库“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SBA）发布《马赛克战：利用人工智能和自主系统实施决策中心战》报告，提出“决策中心战”概念。其实质是利用人工智能技术，通过大带宽、低延迟的广域信息网络，经过作战云处理后，共建和共享通用战场态势图，以此为基础，进行智能化辅助决策。本文主要对这一报告的主要观点进行了总结，并作简要评析。

▲图一：原报告封面

特朗普上台伊始出台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明确将中俄列为其战略竞争对手，文件指出，中俄两国最近几年都加大了在军事领域的投入，构成了对美国的不对称优势，因此美国必须重回大国竞争时代，建立对中俄两国的新优势。基于此，美国战略和预算评估中心（CSBA）认为，如果不对俄罗斯以及中国的军队进行有效“遏制”，其将在质量和数量上都更胜美军一筹。对美国而言，同中俄之间的竞争正在日益加剧，而对手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也在不断提升，在这种情况下，美军获得的未来优势会变得越来越有限且短暂。此外，如果通过提升现有能力和战术来保持优势，付出的成本会越来越高。所以，就像在冷战中与苏联的军备对抗一样，美军希望马赛克战作战理论能够从作战样式、战场形态等多个方面彻底改变对抗模式，用更加灵活的作战方式和战争形态带给对手巨大的压力。

一 、美军目前所面临的挑战

美军的反恐战争业已进行了将近二十年。对于美军而言，所谓恐怖主义的威胁已经不那么重要，国家之间的战略竞争逐渐显示其重要性。越来越多的地区性大国开始试图挑战美国的传统霸权，导致当今以美国为主导的国际秩序开始显现出衰落的征兆；传统对手例如俄罗斯以及中国，经过多年的军力积累，逐渐建立了一套可与美军相媲美的作战体系，而体系中的众多先进装备，数量不仅更多，质量也可能优于美国。而美军因为反恐战争以及国会削减军费等因素，在某些领域的优势不如以往甚至有要被追上的风险；现如今，美国的传统对手，又加强了高超音速武器、人工智能等能够带来不对称优势的技术的研究。基于现实的威胁，美军认为当前的传统作战技术已经不足以在现有战场条件下取胜。而且，美军现有的指挥与控制系统（C2）也存在漏洞，一旦体系遭到单点通信攻击，整个系统就会瘫痪。而体系破坏作战在美军看来正在成为解放军的惯用手段。此外，装备的更新换代速度也困扰着美军，一款五代战机要用二十多年才得以研发，可用的多功能平台较少，其他平台又太过单一，这些都是困扰美军的现实问题。

二 、由”消耗中心战“走向“决策中心战”

“决策中心战”概念提出由来已久，但目前美国军方在执行以决策为中心的机动战方面能力受限。由于成本的限制，多任务平台数量不足以实现足够的分布性和多样性，无法对大国对手施加多重作战困境。作战平台的高成本和稀缺性还要求多任务平台和高技术部队受到严格的保护，从而大大降低了部队的灵活性。

美军的传统作战方式，更多体现了一种以消耗为中心的思想，各种大型作战装备和弹药仍然没有摆脱冷战时的模式。在大国竞争的大背景以及依靠现有理论并不足以战胜美国的潜在敌人的情况下，如何依靠现有武器装备（以及未来可以部署的高技术装备），更好地应对不同态势，从而适应战场并打赢战争，成为一直困扰美军的难题。而马赛克战的概念主要借鉴马赛克简单、多功能、可快速拼接等特点，实现大量低成本、单一功能武器系统单灵活动态组合，能够有效防范对手打击并瘫痪美军的关键基础设施和网络关键设施结点。这对美军克服“决策中心战”的缺陷，支撑与他国对手进行全方位的体系化作战大有裨益。

▲图二：DARPA对于“马赛克战”设想的概念图 

一个个分散的单元，正如马赛克拼图上一块块小小的碎片一样，组成了战争体系这张巨大的马赛克画。利用这些小小碎片，经过众多的排列组合，就能够组合出一种颠覆当前作战理念的作战方式。依据战场的不同环境，这些“碎片”又能够随时通过人工智能以及网络技术重组为新的杀伤网。通过将一些整体式的多任务单位分散为更多的功能简单、更易于组合的要素，国防部可以更好地追求决策和信息优势。例如，一艘护卫舰和几艘无人水面舰艇可以取代由三艘驱逐舰组成的水面作战群。在地面部队中，不必依靠大规模的部队编队，小股部队可以使用中小型无人车或无人机增强自卫、ISR（Intelligence, Surveillance& Reconnaissance，即情报、监视和侦察能力）和后勤能力。其中几种不同的独立配置的传感器，策略、武器和决定要素可以在开始之前进行组合，以创建给定的效果。更进一步，杀伤网中的作战单元可以在行动之前和行动期间动态组合和重组，包括改变作战要素的功能。

美军认为，通过拒止行动进行威慑，关键在于在对手思想中制造其对作战是否成功的不确定性。美军可以采用以决策为中心的方式更有效地制造不确定性。以机动作战为例，机动作战的两个基本作用是扰乱和破坏，扰乱的目的是阻止敌人在计划的时间内达成目标，破坏的目的是攻击敌人的要害，也可以看作是破坏敌方作战网络的凝聚力。与现有的美军架构相比，更加分散、组合性更强的部队更有能力进行扰乱。它们拥有更少的易被识别的节点，并更有能力进行重新组合，在遭受损失后恢复作战能力。对手要么只能发动大规模攻击，要么花费更多的时间去理解美军的部署和战术。任何一种做法都会使对手处于不利地位，而美军则可以使用更少的部队实现拒止和迟滞的目的。

当然，更加分散的部队并不意味着将部队拆分成一盘散沙，部署分散型部队的道路将是渐进式的，分散式部队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多，但不能完全取代多任务舰艇、飞机、车辆和地面编队。一方面，这是因为决策中心战所需的支撑技术需要一个成熟的过程。另一方面，整体式的多任务部队也需要继续存在，因为它们在低对抗环境中具有更好的效率、持久性和能力。

不过美军发展此类作战模式目前也面临着一系列困境。例如，由于经费的原因，多功能平台严重不足，不能随意将这些昂贵且稀缺的多功能平台拿去执行一些单一的任务，而同时使用它们执行多种任务又需要自卫系统或其他平台和编队来保护它们。这限制了开发新型作战概念时的灵活性。相比之下，仅执行一种或两种功能的部队单元费用更低，数量更多，而且不需要保护。因此，这些单元可以被纳入更广泛的作战程序中。

三 、评估“马赛克战”的价值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为了检验马赛克战与传统作战方式的区别，CSBA设计了相关的兵棋推演环节。在原文中，CSBA设定了在2035年，美军（蓝方）与潜在对手（红方）进行了一场有限规模的武装冲突。冲突的背景分为以下三个版本：

兵棋推演 1:蓝方联合特遣部队的任务是执行非战斗人员撤离行动，支持刚果民主共和国政府对抗试图推翻政府的红方海上和地面部队，这些部队得到了大国对手的军队和能力的支持。

兵棋推演 2:一支蓝方联合特遣部队的任务是对抗一个正在攻击邻近的美国盟友的地区大国，任务包括解救人质、保护石油和天然气设施，以及定位和取回核材料。

兵棋推演 3:一支蓝方联合特遣部队的任务是削弱设在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红方传感器和武器复合体，作为整个印度洋上对抗红方的更大冲突的一部分。传感器和武器复合体包括远程雷达、重叠的主动和被动空中和导弹防御系统、先进的作战飞机以及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所有这些都得到了部署在西印度洋的红方海军舰艇和潜艇的补充。

为了形成对照实验，美军同时设置了两支蓝军，一支以传统作战为主要作战方式，另一支则是马赛克战部队。马赛克战部队在诸多环节都体现了与传统部队的巨大差异，无论是通信、指挥体系还是后勤，还是马赛克战部队所具有的独特的人工智能赋能的机器控制和自主系统。

传统部队与马赛克部队相比，由更少的更复杂和更昂贵的单元组成，而马赛克部队能够在损失较大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其规模和效能，因为损失主要发生在较小的无人驾驶飞机上这类比传统平台更多、更便宜的系统。马赛克兵力设计和C2流程使马赛克部队能够在面对敌人威胁时更直接地追求目标，并在多个同时战线上与敌人交战。相比之下，传统部队被迫采取一系列行动，使他们无法达到所需的作战节奏和地理覆盖范围。

▲图三：传统编队和马赛克编队进攻方式的不同

综上所述，马赛克战有以下几个优势：

1. 指挥官和规划人员可以信任由机器控制系统。

2. 马赛克战将加强美军部队编配的复杂度且降低对手的决策质量和速度。

3. 马赛克战使指挥官能够同时采取更多的行动，给对手造成更多的复杂性，并压制他们的决策。

4. 马赛克部队设计和指挥控制将提高美军的决策速度，使指挥官能够更好地掌控节奏。

5. 与传统部队相比，马赛克战可以使美军指挥官更好地实施他们的策略。

四 、”马赛克战“的未来前景展望

尽管“马赛克战”体现着美军新一代具有颠覆性作战的理念，但是其依然没有放弃对现有装备的合理利用。这种战争将以人工智能和自主系统的优势来减少其所具有劣势的影响，在研发低成本单一操作性的新装备的基础上，加大对现有装备的合理利用，最大限度打破原有体系作战对美军的不利影响。当然，不是所有美军都会马赛克化，一些传统领域仍需要传统方式加以应对。

如今，美军已经走到了历史发展的十字路口，是继续部署一支由大型多任务平台和部队编队组成，并且越来越不可持续发展的部队；还是部署一支由国防部采用更复杂和更具挑战性的新型作战方法组成，但又能够对于潜在竞争对手形成长期优势的部队。如何在二者之间做出关键抉择，着实令美方颇费脑筋。尽管以决策为中心的战争取决于新的技术和战术，但它代表了美国国防部以可持续的方式谋划未来所拥有的最好的机会 。

针对马赛克战的创新之处和不足之处，报告的主要研究者和撰写者，美国海军陆战队大学高级战斗学院的战略研究教授本杰明·简森（Benjamin Jensen）以及DARPA的项目主管约翰·伯希维茨（John Paschkewitz）在之后的文章中写道，基于技术、作战创新和任务式指挥相结合，马赛克战有赖于美国在技术和作战创新以及任务式指挥方面的长期优势，它能够提供一种手段，有条不紊地运用创新和抵消来超越美军的竞争对手。对于美军而言找到技术和作战概念更佳“契合度”的一方，才可能获得最后成功。

在人工智能的支持和推动下，任务式指挥应该把训练和开发战斗员的思维方法，从工业时代的思维模式转变为信息时代的思维模式。我们要寻找、培养和保留人才，这对我们从“对等交换”的消耗思维模式转换为新思维模式至关重要。新思维模式可利用马赛克战观念生成的能力实施机动，并获得位置优势。

THE  END

文字 | 郝泽澳 、陈曦（国防科技大学）

图片 | 图一、三来自于原报告，图二来源于网络

编辑 | 陈雨淼

审阅 | Q、黄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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