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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扁平世界的正义之路|索亚《寻求空间正义》导读
图1|世界贸易图
索亚以《后现代地理学》、《第三空间》、《后都市》、《寻求空间正义》等一系列重要著作奠定了其空间理论家的地位。受福柯、列斐伏尔以及哈维等人理论的影响,索亚认为空间具有超出于一般地理、环境之上的本体论地位,既不能被分解为各种具体的要素,也无法被量化和实证化处理;所有的政治经济活动都具有空间属性,空间问题与社会问题具有互相决定的关系。基于这一空间本体论,以洛杉矶为现实样本,索亚不遗余力地批判资本主义城市的空间不公正现象,寻求后都会时代的空间正义。尽管始终没有被正统的经济地理学界、社会学界甚至规划学界所接受,然而,索亚以及他参与其中的洛杉矶学派仍犹自在其所开创的学术领地孑然独行。
图2|杰利蝾螈
“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的故事可以比较好地说明空间的对抗性。杰利蝾螈是一个来自美国的政治术语,它指通过不公平的选区划分操纵选举,从而使投票结果出现变化。大家都知道田忌赛马,杰利蝾螈其实就是田忌赛马在空间上的呈现[图2]。你看第一张图,一共50个人投票,红方占百分之四十,蓝方占百分之六十。按照常识,蓝方肯定就赢了,因为它占据了绝对多数。接下来可以看到分区方法对于选举结果的影响,如果是垂直地分选区的话,我们分成了5个选区,3个蓝的选区,2个红的选区,那么显然是蓝方赢了,如果是横着划分依然是蓝方赢。最好玩的就是第三种,那就是像蝾螈(一种身体软软的、奇形怪状的一种动物)一样去划分出5个选区,结果却是红方以3:2胜选。回到中国语境,为什么要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因为空间就是战场,是政治战场的划分方式,是一种抗争或者竞夺的方式。
图4|复兴了古罗马的城市格局|作者自绘
图5|坐标化、网格化、标准化
在《第三空间》中,索亚区分了三种空间。第一空间是纯粹理性的空间描述,是一种知识体系、概念系统。第二空间是第一空间的功能性状描述。第三空间则是社会想象中代入的空间,是元空间,索亚试图把第三空间看成是覆盖第一空间和第二空间的空间。以我们所在的会议室为例,把会议室用一个非常精确的方式画出来,这是第一空间;会议室可以开会,坐了多少人,客观的描述叫第二空间;在会议室里面,一帮人发生了一场辩论,对它记忆犹新,想象、观念、经验、体验所建构的空间就是第三空间。
洛杉矶学派的出现有其独特的历史条件。首先,1986年前后,经验与理论研究在洛杉矶这边结合得比较好。其次,在1980年代,洛杉矶是个边缘区域,是资本主义世界内部的后发者,因此在当时很少被主流的规划界研究。第三,当时洛杉矶的空间的独特性吸引集聚了不少学者。第四是太平洋世纪的到来,资本主义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它的内部中心也在发生迁移,从最早的大西洋世界,甚至更早的地中海世界,之后到大西洋对岸的纽约、芝加哥,再过大陆变成太平洋世界。洛杉矶学派关注的是后现代性、超现代性,代表人物是Mike Davis,Dana Cuff,Michael Dear, Allen Scott, Ed Soja,Michael Storper, and Jennifer Wolch。
美国的行政区划层级依次是State(州),County/Borough(郡县),Municipality(建制市)。但所有城市史学家都不会按照这个行政建制去讨论问题。很多人会用区域(Region)概念,洛杉矶就是个Region,不是个市,它里面有5个县,几百个市都在同一个大都会、同一个城市化集合体里面,这跟我们长三角、珠三角很像。现在有一个很有名的学者叫陆铭,提出了首位城市理论,他提出一个国家首位城市的人口应当和它的总人口成等比关系,比如东京是3000万人,日本是1亿人。所以他觉得上海、北京还不够大,中国既然有10多亿人,那么北京应该有5000万人,上海应该有6000万人。但是陆铭没搞清楚的是他是用行政区划去分析问题的,容纳6000万人口的可能不是这个市域范围内的上海,而应该是跨越了行政边界的作为城市集合体的上海。所以应当脱开这种已有的行政划界去分析城市区域。
洛杉矶的空间正义之路|
家庭规模(Householdsize)差别也很大。我们都知道墨西哥人喜欢生孩子,家庭很大。从图中可以看出洛杉矶黑人、墨西哥人比较集中的南部东南部家庭都愿意生孩子,家庭规模都很大。
亚裔人口分布(Asian),这里有大量中国人,也有日裔、韩裔、越南裔,是Asian集中的地区。Asian有的地方是和拉丁裔、墨西哥裔是重叠的,有的地方也不重叠。亚裔尤其是华裔主要集聚在洛杉矶东部。这个地方有很著名的二奶村,前些年,贪官的二奶全部送到这边料理其财产,慢慢地逐渐集聚形成二奶村。
再看人口密度(Populationdensity)。这个基本上符合芝加哥学派的观点,没有出现很明显的碎片化。洛杉矶中间有一个很平的谷,人口密度高,往四周散出去。
下图选取了洛杉矶的十个区,比佛利山、中国城、钻石吧、下城、马里布、蒙特利公园、圣塔莫尼卡、大学园—南加大、西木村—洛加大、惠提尔,对Household income(家庭年收入)、Household size(家庭大小)、Ethnicity(人种)、House Ownership(房屋自我率)、Education(受教育程度)等进行比较。
为什么做这番比较?大家都知道这张图展示了碎片化现象。但为什么会出现碎片化?这从传统的经济地理理论中是找不到原因的。比如,西木村、大学园两个区域分别有洛杉矶加州大学和南加大,位置一样,基础设施也差不多,为什么会出现空间差异?中国城是低廉出租公寓中的亚裔中等学历低收入家庭,钻石吧是白人和亚裔(中国人)的富裕家庭,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出现的呢?这些便是索亚要探求的问题。索亚认为,社会和空间交织在一起了,空间既没有办法轻易被打碎,也不能把基础设施、土壤肥力等因素用数字化的方式清晰地测算出来。所以索亚不用数字分析空间问题,他觉得地理差异是由社会过程造就的,这个社会过程本身就融入到空间本身中去了,而形成的空间又会反过来影响社会差异。
接下来我们将用一些图来进一步展示洛杉矶的空间问题[图13]。此图是洛杉矶的高速公路系统,你看这里有条路断了(710号高速公路),断了的原因是这里有个富人区(南帕萨迪纳),所以这条路就这么一截,修不过去了。为什么有的地方能够修过去,有的则不能,这里面隐藏了大量的空间不公正问题。
这张比较夸张的图,清晰地表明洛杉矶城是一个网格化世界。但在这样一个坐标体系上,突然架起了一座高架桥,将一个匀质的空间割裂成四块。基础设施是一个现代化现象,这个现代化现象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制造了更多的问题,使这个空间更加碎片化。高速公路和高架桥的修建本来是为了方便进出城市或者说增强城市的流动性和机动性,使大家获得公共资源的可能性增多,但结果却反过来造就了空间的碎片化。
再讲两个洛杉矶式的笑话。第一个是开着车去乘坐轨道交通(图上是Anaheim火车站)。这张图是我坐轨道交通拍的[图14],乍一看觉得好像很正常,可是当你发现这个停车场无比巨大的时候,你才可能意识到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轨道交通本来是为了促进步行,但它没有促进步行,人开始把车开过去,开了5英里车程,最后可能只坐2英里的轨道交通,这是一种很荒谬的事情。当然,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轨道交通的发展力度不够,但最近这几年已经改变了很多,洛杉矶已经开始再城市化。
最后一张图:正义在路上。
列斐伏尔,推动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空间转向的先驱!二十世纪70年代前后,他撰写了一系列关于空间与城市问题的著作。其中,出版于1974年的《空间的生产》集中了列斐伏尔对都市和空间问题的最重要的思考,堪称其空间研究的集大成之作。马克思的《资本论》手稿里有句经典的话,叫做“抽象成为统治”。而《空间的生产》(1974)这本书实际上把马克思的话改写成了“抽象空间成为统治”。
精编|上|空间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随着生产关系的变化,社会空间的形式也不断变化。
四|计划的社会现场重述|塔夫里对计划的考察并非决然地否定,而是意味着将计划不断地放回到社会现场中去一一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