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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派困境|下|恩岑斯伯格|1962

星丛共通体| 院外 2022-10-04
自20世纪下半叶至今,“先锋派”一词在艺术领域中频繁出现,对于它的追随者来说,这个词似乎天然地拥有某种力量,和“大胆”、“实验”、“进步”等概念相连;而在他们的反对者那里,“先锋派”总是一个轮廓清晰、面目可憎、充满反动欲望的假想敌。本期译介的文章《先锋派困境》就针对“先锋派”这样一个被滥用的术语作出了反思,作者汉斯·恩岑斯伯格在文中分析了先锋派的概念、假设和态度。作者指出,“先锋派”长期以来被不假思索、一厢情愿地滥用,卷入种种激烈的二分法中。然而,每对冲突的双方事实上都不加批判地接受了一种批判性的概念,在此基础上的话语注定是无力的。历史先锋派因自身的困境而消亡,这是“先锋”之下的问题,最具可能的先锋派也选择了教条与集体,忽视了自身的危机,因此走向消散。但正是历史先锋派所展示出的悖论,为后来者提供了指引,足见他们的潜能仍充满力量,只是被囚禁在种种异名的枷锁之中。本文的写作年代也反映出20世纪下半叶以来艺术领域的状况,以及在种种主义、派别万象纷呈的时代,学界如何看待被冠以“先锋派”之名的各种运动。对恩岑斯伯格而言,内在生命依旧危机四伏,只有对批评的前提先进行批评,才能与历史先锋派那些“出发者”在同样的愿景中出发,向未来寻求抵御风险的可能。本文译自Rahv, Philip. ed. Modern Occasions. "The Aporias of the Avant-Garde." translated from the German by John Simon, Farrar. Sto aus & Groux, 1996, pp. 72-101;德文版参见Die Apotien der Avdntgarde, ©️ Suhrkamp Verlag Frankfurt am Main, 1962;中译本收录于“先锋派,一场世纪对话”专题,《新美术》(2021年第4期)。

文|[德]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伯格    
英译|约翰·西蒙    中译 | 陈嘉莹    校对 | 周诗岩   
责编|秀秀

先锋派困境|下|1962
正文6000字以内 | 接上期
这些特点不仅适用于“具体诗”和“垮掉一代”的文学,还适用于如今所有自称先锋的艺术,这在一本国际手册中得到证明。先锋派在该册子中绘有自画像,并声称这些将很快成为“记录、文献、分析和方案”。它包含了一系列基本概念和类别,并认为这些概念和类别同等适用于文学和绘画、音乐和雕塑、电影和建筑(只要在这种区分仍然允许的范围内)。需要注意的是:即兴、偶然、模糊的瞬间、互换性、不确定性、虚空;还原为纯粹运动、纯粹行动、绝对运动、运动力和纯运动(mouvement pur)。就如其名字所体现的那样,随意、盲目的运动是整本册子的指导原则。此标题很有适用性,因为先锋派一直以来执着于运动(movement)——不仅是历史哲学所构想的运动,也是社会学所构想的运动。每一个先锋派团体不仅相信自己正预见历史进程的某个阶段,而且总认为自身始终是运动,始终在动。这种运动,就这个词的双重意义而言,宣告以自身为目的。由此,它显而易见地体现了自身与极权主义运动的亲缘关系,今日先锋运动与极权主义运动的中心——正如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所表明的——恰恰都是空洞的活动,它喷涌出完全任意的、事实上明显荒谬的意识形态要求,并着手实行它们【注1】。凯鲁亚克的呼吁“尽可能深地直击心灵”之所以如此无害,只因为它针对的是文学(且因为文学和所有艺术一样,不会畏惧像他这样的人)。在政治层面上,它却可以作为法西斯组织的一种手段。无能的先锋派必须满足于抹杀自己的产品。正如日本画家村上为作品设计的大型彩绘纸屏那般,他在上面“瞬间刺了几个孔”。“村上的作品在被刺穿时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结实的八方纸屏被钻出六个洞。这一切完成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摄影师错过了那一刻[!]。当那六个洞刺好时,他因脑供血不足而感到晕眩。‘从那以后我就焕然一新了,’他后来喃喃地说。”【注2】

今日所有的先锋团体都倾向于采用晦涩的救世学说,他们的特点是对佛教禅宗趋之若鹜。近年内,禅宗迅速在作家、画家和音乐家中传播开来,其作用是赋予盲目行为以一种神秘的、准宗教的神圣性。它的教义以公案(exempla)的形式传播,也就是所谓的问答(mondo)。最著名的例子是,大师用棍子或巴掌来回答弟子提出的形而上学问题。村上的“行动”也可以被理解为这样一种禅宗式的训诫。它指出了先锋“运动”中潜在的暴力行为。可以肯定的是,这些行为首先针对的是他们处理的“材料”:他们盲目地挥洒颜料、色调或文字碎片,而不是投掷手榴弹或燃烧弹。

今日先锋派既容易受极端非理性与所谓神秘主义教义的影响,又引以为豪地对科学保持同样极端的信仰。他们总是自称“行动”的不确定性为精确的,试图通过一种术语体系来传达这种印象,为此,他们洗劫了不同的学科:除了真空和绝对运动,还有诸多的流行语,比如星座、物质结构、相关图谱、协调、旋转调制、微表述、相移、自动决定、转换等这样那样的术语【注3】。一件实验室的工作服包裹着被幻觉痉挛穿透的胸膛。无论事关诗歌、小说、绘画、电影、建筑还是音乐,先锋派的作品都是且始终是“实验性的”。


作为一个美学概念,“实验”早已成为意识产业的词汇。在流通中,这个词被先锋派当作一种誓言,陈腐老套而又含糊其辞。它经常飘荡在艺术会议和文化研讨会上空,并通过评论和文章复制自己。它总是与“大胆”联系在一起,但也允许人们联想到高贵的形容词“勇敢”。即便不妄断,先锋派的这种做法也看起来像是在装腔作势。

Experimentum意味着“经历过的东西”。在现代语言中,这个拉丁词指的是通过对自然现象的系统观察来验证理论或假设的科学程序。它所解释的过程必须是可隔离的。只有当出现的变量是已知且可控时,实验才有意义。还有一个必要条件是,每个实验都必须能够重新检验,且每次重复都必须产生相同明确的结果。也就是说,一个实验的成败与否取决于之前明确定下的目标。它以反思为前提,并包含一次经验。它不可能以自身为目的:这个词本身没有内在价值。我们也需要明确这一点:真正的实验与胆量无关,它是研究规律的一个非常简单且不可缺少的步骤。它需要的是耐心、敏锐、谨慎和勤奋。

绘画、诗歌、行为表演都不满足这些要求。实验是一个带来科学见解的过程,而不是为了带来艺术。(当然,每一份出版物都可以被视为一项经济或社会学实验。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明确知道实验的成败与否。大多数出版商、艺术经销商和剧院经理都从中总结出企业的理论和实践知识。可以肯定的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卡尔·梅(Karl May)各个方面都和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一样富有实验精神。二者的区别在于结果,也就是销售的数量。至于这种实验是否具有审美意义是值得怀疑的。)唬人的实验,确实在与科学方法及其要求调情,但是丝毫没有认真与之建立亲密关系的意向【注4】。唬人的实验是无条件的“纯粹行动”;任何种类的意向都不归属于它。方法,证据的可能性,严谨性都与之无关。先锋派的实验离任何一种经验越远,就越显得“实验”。

就此可以证明,这个概念是荒谬无效的。尚待解释的是,这个词为何如此受欢迎。倒也并不难理解。一个在豚鼠身上做实验的生物学家不必对豚鼠的行为负责。他只需要严谨地遵守实验条件即可,结果则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实验者有义务尽可能少地干预他在观察的过程。他所享受的道德豁免权正是吸引先锋派的地方。尽管先锋派决不准备遵守科学家提出的方法论要求,但是也确实不希望为活动及其后果承担责任。先锋派通过强调其工作的“实验性”来实现这一点。借科学为托词,通过指定的“实验”,先锋派为自己的结果找到借口,取消自身的“行动”,并将所有责任推卸给行动的接受者。只要它自身是安全的,先锋派愿意尝试每一个大胆的行为。实验的概念确保它不用承担美学生产的风险,它既是一种商标,也是一种伪装。


注1:汉娜·阿伦特,《极权主义的起源》(Elemente und Ursprünge totaler Herrschaft)(法兰克福:1958年)。
注2:《推动者:诗歌、造型艺术、音乐、建筑的文献和分析》(Movens. Dokumente und Analysen zur Dichtung, bildenden Kunst, Musik, Architektur)。由弗朗茨·蒙(Franz Mon)与瓦尔特·赫勒尔(Walter Höllerer)、曼弗雷德·代·拉·莫特(Manfred de la Motte)合作编辑。 (威斯巴登,1960年)。
注3:原文以斜体形式依次出现:constellation, material structure, correlogram, coordination, rotomodulation, microarticulation, phase-shift, autodetermination, transformation等等。(中译注)
注4:必须将马克斯-本斯(Max Bense)和其学生通过电子计算机进行的实验视为例外。这些实验确实符合科学要求。他们从组合和概率理论中获取概念,并进行了有意义的应用。由此产生的“随机文本”能否成为有效的审美对象,则是一个定义问题。参阅《即时》(Augenblick),第四卷,第1期。锡根:1959。
Easter Wings | George Herbert | 1633

在本文中,我们分析了先锋派的困境——它的概念、假设和态度。这些分析表明,诸如具体诗、垮掉一代、滴色派和其他今日先锋团体的主张一律站不住脚。另一方面,这些分析绝不是为了把这些团体的作品当作一个整体来谴责。它揭穿教条主义的骗局,并非只是为了让自身成为了它的牺牲品。没有一件作品会因为其创造者加入这样那样的近卫团而被否定,即使是最愚蠢的美学构划也不会因此削弱那些赞同它的人的潜力。即使一个人能够推翻现今先锋派试图用来自保的术语伎俩与理论屏障,也并不会因此省去对其作品进行批判性检视的麻烦:他只是要把这种批判性的检视摆在首位。一件作品越是自称先进,就越要接受检视;越是孜孜不倦地呼吁集体,就越是要肯定自己的个体性。大众电影应该比先锋派电影得到更多的宽容,因为今日的先锋电影既希望压制批评家的判断,又怯懦地试图摆脱自身对作品的责任。

先锋的概念始终包含着这些困境,这使得先锋派总把自己交到江湖骗子的手上。他们不是在今天才头一回被挂羊头卖狗肉的人拖下水的。1909年未来主义第一份宣言,亦即一场有组织的“运动”的最早文献之一,已经把“永恒的动力(dynamisme perpétuel)”本身变成为目标。”马里内蒂(Marinetti)写道:“我们生活在绝对中:我们已经创造了永久和普遍的速度....我们推崇激进的运动,狂热的失眠,加倍的行进,手掌的拍打和拳头的撞击.... 这些高于一切....除了战斗,没有其他的美....只有在战争中,世界才能恢复健康。”(原文的最后一句是:“La guerre seule Hygiène ne du monde”。)【注5】

在未来主义中,先锋派第一次把自己组织成一个教条主义的群落,然后开始赞扬盲目的行动和公开的暴力。该运动的核心成员于1924年集体加入法西斯阵营并非偶然。在形式问题上,未来主义者,正如其后来的追随者一样,主张消除一切“文学、语法和句法的障碍”。我们甚至可以从中找到伪数学和可疑神秘主义的松散拼凑。该运动的画家们在1912年宣布,他们希望“根据内在的数学法则强化观众的情感”;这包括幻觉和狂喜的相关讨论。数学公式、神秘咒语和语言碎片一同出现在未来主义的文本中。【注6】在1961年那份先锋派出版的教义问答书中,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由马里内蒂及其朋友圈在50年前制定的。顺带一提,该运动的少数重要作者在第一批宣言发表后不久就离开了,而这些宣言却成了未来主义留给我们的唯一文本。


注5:再版于A. Zervos,《半个世纪的意大利艺术》(Un Demi-sièc d'art italien)(巴黎:1950年)。
注6参阅《未来主义诗人》(Poeti futuristi),菲利普·托马斯·马里内蒂(编)(米兰:1912年)。

Abstract Speed + Sound | Giacomo Balla | 1914

对二十世纪上半叶无数的先锋派集体进行广泛调查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他们中大多数人的作用都被高估了。众所周知,文学史家和艺术史家热衷于枚举各种“潮流”与主义,因为这样可以不再劳神关注细节。史家接受了太多这类的集体称谓,把它们当做绝对真理,而不再紧贴特定作品的具体详情。事实上,可以说,史家们是在事后发明了这些运动。就这样,德国表现主义被视为一种实存的集体表现形式,然而这样一个集体从未在现实中存在过:许多表现主义者甚至没能活着听到“表现主义”这个词。这个词由赫曼·巴尔(Hermann Bahr)1914年引入德国文学。海姆(Heym)和特拉克尔(Trakl)在它出现前就去世了;直到1955年,戈特弗里德·本恩(Gottfried Benn)还宣称他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注7】布莱希特和卡夫卡,多布林(Döblin)和雅恩从来没有“参加过一场以此为名的运动”。每个历史学家都可以声称自己有权将各种表现形式捆绑在一起,把各种各样的东西混在一个标题下,但前提是,不能把他的这种辅助性建构与现实混淆,因为这些建构原本只为有助于对现实的表征。

与表现主义相反,超现实主义从一开始就是一项集体事业,拥有一套发展完备的教义供它支配。相形之下,此前和之后的团体都显得贫乏、浅薄和不善言辞。超现实主义是所有先锋派运动的范式和完美模型:它一劳永逸地参透了先锋派所有的可能性和局限性,展现了这种运动所有的内在悖论。

“只有自由这个词才能让我充满激情。我认为它可以使人类古老的迷狂激情无限地持续下去。”1924年,安德烈·布勒东(Andre Breton)用这句话为第一份超现实主义宣言开篇。【注8】它一如既往地围绕着对绝对自由的热望,结晶出新的教义。“迷狂主义”(fanaticism)这个词已经表明,要获得这样的自由,只有以绝对纪律为代价:几年之内,超现实主义近卫团就因这些条例而作茧自缚了。与集体的关系越紧密,“纯粹行动”就越盲目:“最简单的超现实主义行为包括,”我们在布勒东那里读到,“手里拿着枪走到大街上,尽可能长时间地、盲目地向人群扫射。”几年之后,这条格言在德国实现。不管怎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i)就已经得出结论:“希特勒是最伟大的超现实主义者”。【注9】

早在那位超现实主义者掌权之前,超现实主义的内部矛盾就已经将这场运动撕裂了。它的社会学方面值得更详细的考查。在二十年代末,该团体内部的种种密谋、变节的宣言、争吵和“清洗”都达到顶点。它成了一个狭隘的教派,其发展之可笑和可悲令人震惊,即便以成员们的强大能量和自我牺牲也无法遏制这种发展趋势,因为超现实主义团体遵循着这场运动的预设前提所带来的必然性【注10】。它的总司令越来越具有改革派教皇的特征。他眼见着自己被迫将并肩战友一个接一个逐出教会。时不时地,这种驱逐会演变成一场作秀式的审判(回想起来,活像是对后来斯大林式清洗的不流血的滑稽模仿)。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超现实主义运动已经失去了它所有最杰出的成员,一个不剩——阿尔托(Artaud)、德斯诺(Desnos)、苏波(Soupault)、杜尚(Duchamp)、阿拉贡(Aragon)、艾呂雅(Eluard)、查尔(Char)、格诺(Queneau)、勒西斯(Leiris)等人都与之决裂了。从那时起,这个团体就在苟且偷生。

跟随党派路线的超现实主义文学已被淡忘;除布勒东外,上述作者在服从该组织纪律的时期,没有做出任何值得一提的作品。超现实主义注定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但这只能在那些从其教条中解放出来的人身上看到。【注11】

我们没有理由对先锋派计划的失败感到幸灾乐祸。对一种我们已经知晓其未来的先锋派做出回望总是很容易的。而今,每个人都分担着超现实主义的历史经验。无人有权居高临下地看待这些困境,无人有权落井下石。然而,我们有责任从它的没落中吸取前车之鉴。我们也总需要不断反思。所有试图逃避反思的人最终都会被意识产业以低价抛售。当今的每一种先锋都处在重复、欺骗或自欺的魔咒中。这场三五十年前发明的运动,作为一种被教条化地构想为集体运动的运动,意在击碎一个紧实的社会,然而它没有在引发它出现的历史条件中幸存下来。以艺术为名的密谋只有在被压制的地方才是可能的。一种先锋派如果能容忍自己由国家来推动,也就丧失了自身的权利。

历史上的先锋派因自身的困境而消亡。它存在问题,但并不怯懦。它从不宣称所做的一切无非是“实验”,从不以此为借口试图安全行事;也从不以科学来遮掩自己,好让自己的后果得以豁免。这使它迥异于后继者的那种仅承担有限责任的团体。这就是历史先锋派的伟大之处。1942年,除了布勒东自己,没有人再相信超现实主义,然而在那时,布勒东仍旧大声反对“所有那些不知道在艺术中势必要经过致命危险才能走向伟大,不知道其道路没有防护墙的保护,不知道每个艺术家都必须独自出发去寻找金羊毛的人”。 

这绝非对某条“中间道路”的辩护,也绝非对一次立场大转变的暗示。现代艺术的道路是不可逆的。就让其他人对现代性的终结、对皈依和“重新整合”抱有希望吧。要给今日先锋派记下的一笔账不是批判它走得太远,而是批判它为自己开了后门,批判它在教条和集体中寻求支持,批判它没有意识到它自身的困境——早已被历史处理掉了。它沉溺于一个并不属于它的未来。它的运动是退化。今日先锋已成为先锋的反面:时序错乱。那难以觉察的却又无穷无尽的风险,亦即艺术家之未来生命的风险——它是今日先锋所不可承受的。


注7:在选集的序言中,《表现主义之年代的诗歌》(Lyrik des expressionistischen Jahrzehnts)(威斯巴登:1955)。
注8:引自《超现实主义-文选与批评》(Surrealismus. Texte und Kritik), 阿兰·博斯凯(Alain Bosquet)编. (柏林:1950).
注9:在前文援引的著作《极权主义的起源》中,特别是在关于暴民和精英的章节中,汉娜·阿伦特评论了先锋派运动潜在的极权主义倾向。当然,先锋派对极权主义运动偶尔表现出的共情完全是一厢情愿,意大利和俄罗斯的未来主义者就是例子。他们的爱没有得到回报,而现代艺术,无论先锋与否,都被迅速地混为一谈,列入索引。
注10:莫里斯·纳多(Maurice Nadeau)在他的《超现实主义历史》(Historire du surréalisme)(巴黎:1948)中详细描述了这一发展过程。英文版见Amer.编辑的The History of Surrealism(纽约:1965)。
注11:参照莫里斯-布朗肖(Maurice Blanchot)的 "超现实主义的反思",在《火部》(La Part du feu)中。(巴黎: 1949)。
Landscape | André Breton | 1933

版权归译者所有,已授权发布。
文献来源 |《新美术》2021年第4期
未完待续|


"先锋派,一场世纪对话"

20 世纪前30 年的先锋派运动激发了此后持续一个世纪的思想论辩。回看这场世纪对话,有必要先厘清先锋派艺术和通常所说的“现代主义艺术”究竟是何关系?是将先锋派置于连续性的历史中还是将它确立为一个历史断裂点?先锋派与艺术“体制”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本专题选择了几个关键节点上围绕“美学先锋派”理论之争的历史性文本,以期穿透“avant-garde”在20世纪艺术领域的使用、引发的主要问题与争论焦点,爆破出先锋派运动的思想张力。

专题目录|
先锋的时间异构——“先锋派,一场世纪对话”专题代序 / 周诗岩
1863 / 陈传兴
艺术、社会、美学 / [德]特奥多尔· W. 阿多诺,艾寇 译
先锋派困境 / [德]汉斯·马格努斯·恩岑斯贝格尔 撰, [英]约翰·西蒙 英译,陈嘉莹 汉译
浪漫主义和先锋派 / [意 ]雷纳托·波焦利,田延 译
比格尔《先锋派理论》选译 /[德]彼得·比格尔,赵千帆 译
先锋派与新先锋派——回答关于《先锋派理论》的一些批评 /[德]彼得·比格尔,杨娟娟 译
从政治转向美学?/[法]雅克·朗西埃,赵子龙 译
现代性再思考 /[法]雅克·朗西埃,周诗岩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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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语中,Kritik一词兼有汉语的“批判”、“批评”二义,译者将本文标题译为《论批判》,而在文中根据上下文分别译为“批评”或“批判”。《论批判》承接《顺从》阐明了阿多诺哲学中最为核心的动能,批判。本文梳理了批判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对于民主政治的关键地位,及其在德国乃至世界公共领域受到压制的体制。阿多诺指出积极性与正能量是遮蔽批判的元凶,而批判才是思想的力量之源泉。
一旦充分认识并准确表达了虚假的东西,就已经标识出了正确的和更好的东西。
回复:BAU、星丛、回声、批评、BLOOM,可了解院外各板块的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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