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学院｜开端与几何抽象｜上

EXTITUTE｜BAU学社

文｜Vincent KATZ    译｜卞中旭    责编｜BAU学社

---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最终观看的指向要多于观念指向。当你看到黑山学院任一时期众多天才的作品，你会本能地渴望以一种崭新且不局限于过往的方式来看待问题。不同于看待那些被太多艺术努力所束缚的修辞术，你可以重新自由地观看艺术。或许只有当你看到在那段时光中早已司空见惯的抽象手法的运用时，你才会认为：这更多地涉及到一种观看方式，而非观念。

黑山学院（1933-1956）存世约 23 年，位于北卡罗莱纳州北部。它宛如一块充满磁性的基石，艺术家们慕名而来并于此建立了自身的专业特质。那么黑山学院所有的学生以及作为老师的艺术家所鼓舞并且一直致力于做的是什么呢？——实验运动。在那里，人们自由地生活、随性地进行各种活动，并且于此间寻找新的学习、研究的方法，而非单纯地研究与重温历史。对那些在这里教书的艺术家来说，他们就像是途经一处富饶的旅地的萨满，他们皆从这段精彩的旅途中收获了珍贵独特的精神财富。并且在他们离开黑山之后，这笔珍藏都为他们的一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甚至是世俗的权力。在黑山学院，人们相遇相知相熟，建立且加强了彼此之间的联系，这种联系最终产生了富有成效的影响。他们的艺术作品起初是被认为无足轻重的，甚至是被随意对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其在博物馆、画廊、评论家、收藏家、出版商的眼里甚至达到了崇拜的高度。在艺术中，实验向权力的转变以一种规律的形式呈现——它是一个艺术家发现一种前人所未曾做过或者是不能做的方法的结果。这是多么的罕见，一个学校居然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且始终保持惊人的频率的吸引如此多的影响到这场转变的师生。这场运动中有一个反应值得人们警醒：黑山学院的规模在任何时候都是只有 50 名学生 。该故事的部分内容反映了黑山与美国之间的联系。在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本世纪艺术》 （Art of This century）的佩吉·古根海姆·加勒里(Peggy Guggenheim)、查尔斯·伊根(Charles Egan Gallery)、贝蒂·帕索恩斯·加勒里(Betty Parsons Gallery)都曾在黑山学院任教。何为黑山？他的自然起源可以从他的诞生中找到。

黑山学院｜开端与几何抽象｜上｜2002

本文3000字以内

I. 开端

你可能难以想象，一个几乎消失于公众视线中的人会是黑山故事的关键：约翰·安德鲁·赖斯。赖斯在南卡罗莱纳长大，曾获得牛津大学的罗兹奖学金。毕业后成为一名创新教育理论家及教师，同时还是约翰·杜威的同事。赖斯渴望以苏格拉底教授哲学般的模式进行教学，或者说是讨论。通过老师在课堂参与者中不断地提出问题来带动他们更多的积极性。尽管老师是这些讨论的领导者，且在质疑、追求这些学术问题上面更有经验，但他必然不是最终答案的拥有者。

也正是因为上述的这种方法，及其预先制定课程所伴随的对于过往体制的轻蔑，赖斯于1933年丢掉了他在罗林斯学院的职位。之后的一篇独立评论才使得他免受罪责。但在当时，赖斯已经召集了一群教育者和理想主义者，他们对教育机构过去（今天很多时候依旧是）普遍的僵化方法感到沮丧。这些师生下定决心要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学校，他们建立了一系列的教学保障措施，其中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不会设置如同政府机制般的管理委员会。这所学校将会完全独立地运行。学生们以真诚的态度来学习，并且之后他们可以由此培养并确立自己独特的学习模式。他们的课程总体被分为两部分：初级课程与高级课程。在初级班中，始终围绕少数人开展教学，并且在一间小教室中进行。高级班的课程则是建立在初级班教程的基础之上。新的教学体制由源自牛津大学教育体系的两个要素衍生而来：二分的部门与教程。当一个学生觉得自己足以毕业，他会向学校申请一次检验，然后由外来的考官进行考察。

如赖斯1935年在一篇文章中所说，“......那些负责创建学院的人最终又回到了一种英国旧式大学里建立的管理模式，它曾在这个国家普遍存在，也就是说，学校由老师掌管或者说是实行自治。真正的校董会的职能由咨询委员会履行，它由教育界和事务界的杰出人士组成。但是学校行为的法律责任则由教员和学生主管承担。校董会会给予学生一席之地，这种做法借鉴于中世纪时期。”

除了学生干事和当选教员的“教员委员会”定期举行会议外，全体教员和学生都将参加讨论重要问题的会议。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些会议上发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会议并没有投票。在讨论进入尾声时，校长会传达出一种“开会的感觉”。一旦某一问题被证明是不可能的，这个问题就将推迟进行进一步讨论。

在学校存在期间，这些组织原则无人违背。他们证明了它的好处与不同，同时也证明了它的困难。自由的结构以及一支小而精干的教师队伍(报酬很少；他们是出于个人意愿而服务）是吸引一大批人物（学生及教员）的标志，他们将在 20 世纪艺术史上扮演重要的角色。

没有校董会的黑山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缺点：缺乏可预测的财务基础，也正是因为这点，黑山在其 23 年的历史中饱受折磨。人们常常质疑这所机构的未来，在它存世的最后几年物资严重匮乏。所幸还有这所学校创始人之一的物理学讲师特德·德雷尔(Ted Dreier)不知疲倦的捐赠，他与赖斯一起创办了这所学院并且他还是著名的藏家凯瑟琳·德雷尔的侄子。特德与纽约艺术界高层的联系最终也被证明是至关重要的。 

1933年9月25日，黑山学院在距北卡罗来纳州阿什维尔15英里处的蓝岭山脉对外开放。一年四季中除了夏季偶有基督教青年会涉足此地，其余时刻皆无人烟。学生们大学的第一年时间都是在蓝岭校区度过的，他们大部分的活动都在一间名为伯特·E·李的礼堂中进行，礼堂建筑拥有巨大的门廊和木柱，且充满了美国古典主义氛围。学校虽然没有体育课，但它为学生提供了一项必须的工作计划：在他们可以自由支配的1600英亩的土地上，种植蔬菜、饲养动物或者是从事建筑及维修项目。

约翰·赖斯与学生在一起

1937 年 5 月，赖斯在《哈珀斯》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回应了芝加哥大学校长罗伯特·哈钦斯(Robert Hutchins)的哲学思想，后者以推广“伟大的著作”而闻名。赖斯认为：理论习惯，即当时高等教育机构所提倡的，应该与其他形式的知识、经验相结合，而非脱离。赖斯甚至认为语言可以超越思想而存在。“如果有可能“，他写道，“你会说出你的思考而无需思考你所说的话，显然往往是语言做出了选择，而且可能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可发现的思想。在这里，语言呼唤语言，就像一首曲调呼唤另一首曲调一样。”

1936 年，路易斯·亚当(Louis  Adamic)写的一篇关于其在黑山学院的两个半月生活的文章也在《哈珀斯》上发表。他的文章部分是依据赖斯1935 年关于黑山学院的文章写成的。黑山学院也因亚当的这篇文章广为人所知，很多学生也因为这篇文章准备去黑山学院学习。

亚当是这样写的：“黑山学院是现存最小的学院之一，起初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但现在看却似故意为之。在这里，一个人可以上其他学院的大多数课程，且必须作为一个紧密联系的社会单元的一个组成部分而生活；每个人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紧密，就如同一个大的家庭一般——后者......就像课堂作业一样重要。黑山学院的社会结构，即生活环境的接近性，在未来几年都将引起激烈的争论并带来非凡的合作。

“群体影响力”是黑山学院的人们给这一集体效应贴切的形容：它把那孤独的人们从保护罩里揪出到人群中——有时这会是一个丢掉伪装和防备的痛苦过程，其他时候则会是一种受到热烈欢迎的融入体验感。亚当还写道：“......一个人归属，发挥作用，在黑山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会被不断地要求，在明面上与私下里，去变智慧，变成熟......可以这么说，黑山学院社区在心理上脱离了个人，他如同一块展板一样站在那里向世人展示，包括它自己——最终也喜欢上了这样。

正如亚当的文章中所引用的：赖斯说他的班级努力追求“群体思维，合作智慧”，个人成就服从于集体努力，这将产生政治上和智力上的结果。亚当认为，黑山将成为社会变革的媒介，是他所看到的摧毁美国社会的个人主义的解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甚至认为黑山学院将会培养出一些分支机构，并且到1950 年这些独立自主的教育机构可以达到 300 所。可以说，亚当低估了维持这样一场实验存活的难度。

赖斯还认为有一点非常重要：大学在介绍经典的著作的同时，也要教授自己所处时代作品。如他所说：“如果你能忍受一点非法的东西，格特鲁德·斯坦在美国的演讲比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与贺拉斯的《诗艺》更加刺激。而且，如果那样做的话，更容易被人接受而更努力去阅读。

赖斯认为大学教育的核心角色当是艺术，于是决定寻找一位重要的艺术家来领导黑山学院的艺术教学。尽管赖斯的初衷并非是让黑山学院成为一所艺术院校，但他认为：艺术当处于每个学生教育经历的中心地带而非边缘。正如他所写的：“没有人期望很多学生成为艺术家；事实上，学院将它作为一种神圣的行为，它可以阻止那些仅仅是有天赋的人将自己定义为天才：而是每个人都有艺术家的特质。还有这种天赋的发展无论多么微小都伴随着一种严格的纪律，产生一种无法通过智力上的努力而达到的对世界和自己内心秩序的敏感度。”

学院的群体生活对赖斯的梦想至关重要：“但要想实现完整，个人必须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在这里，整个群体都成为了他的老师。”就如亚当所解释的：“让我尽可能明确地说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过程，一种教育方式（在黑山学院的理念中，这与生活等同）......”

黑山学院宣传册页｜1944

版权归译者所有，译者已授权发布。

文章来源｜Black Mountain College: experiment in art｜2002

未完待续｜

相关推送｜

---

社群与媒介

创立于1933年的黑山学院在美国的艺术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学院进行的众多艺术试验中，不得不提是其中的舞台实验，其上承包豪斯舞台传统，下开美国本土激浪派艺术的先河，可谓意义重大。在黑山学院，舞台实验本是一个舶来品，作为一种文化传播现象，美国本土接受者自身所处的环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对外来文化的接受态度和程度，那么这个外来物是如何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又经过了怎样的改造，最终长出了此后人们熟知的激浪派之果呢？

回复：BAU、星丛、回声、批评、BLOOM，可了解院外各板块的汇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