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美团们到底在急什么?
2000年3月底,当新浪CEO王志东率领路演团从香港出发时,纳斯达克指数还在5000点上方,市场正期待着第一支中国概念互联网股票的横空出世。
短短几天后,当他们跑完新加坡和伦敦,准备启程前往美国,大洋彼岸却已风云突变——微软被最终裁定违反垄断法,纳指当天暴跌7%,并在接下来的两个月内跌去了30%。
路演团里有人提出,是否要重新考虑上市进度,王志东略带无奈的回应道:
“其实我也知道泡沫正在破灭,但怎么能不上呢?硬着头皮也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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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年后的6月,当雷军满面春风的出现在香港香格里拉酒店时,迎接他的除了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机构投资者之外,还有当日大跌2.7%,创出2015年以来新低的创业板,和再一次回到三万点以下的恒生指数。
因此当面对公司估值的各种质疑时,他是这样表态的:“这次550亿美元的定价,就是我也不想开价了,你们随便开吧。总不至于连550亿美元都不值吧?”
一个“总”字,心有不甘的感觉扑面而来。
550亿美元确实算得上“跳楼价”,因为三年多前最后一轮融资中,小米的估值已经达到450亿。
什么概念?也就是说,最后一轮融资加入进来的那些赫赫有名的投资者,管你是GIC还是厚朴,入场三年半统统只有20%的收益,折合年化收益率还不到6%。
去年底众安保险、阅文集团那一批新经济公司上市时的热烈氛围已是恍若隔世。当时公司管理层担心的根本不是上市价格,而是上市后会不会被炒太高。
那小米为什么不多等些时日,待市场情绪好转再上市呢?既然有不甘,为何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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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尚未挂牌,美团接踵而至。
去年10月美团完成40亿美元融资时,王兴那句“如果我们想上市立刻就可以上市,但这不是最好的选择”还记忆犹新,转眼半年后,这家生活服务领域的独角兽已经正式向港交所递交了上市申请。
说好的太早上市对于一个充满想象空间的公司来说伤害比较大呢?说好的要打造和阿里腾讯一个量级的公司,现在的估值还远未达到目标呢?
听说当下王老板正率队奔走在国际投资者和大型科技公司之间,试图撑起600亿美元的IPO预期。
但对于2017年GMV(网站成交金额)还不到京东三分之一,净亏损却超过200亿人民币的美团来说,想直接获得比京东还高的市值,恐怕没这么简单。
如果估值达不到600亿美元,王兴还会选择继续上市吗?也许会学习雷军好榜样,喊出美团等于携程乘亚马逊的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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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米到美团,他们都曾是一级市场的天之骄子,根本不缺融资渠道,因此对上市一事,过去也都看的云淡风轻。
是什么因素让他们集体加快了上市脚步,哪怕估值要从1000亿打到700亿又降到550亿,哪怕得向那些不懂情怀没有梦想,只会用估值模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机构投资者陪笑?
一言以蔽之,留给这些新经济独角兽的时间窗口不长了,他们“硬着头皮也要上”。
回到2000年的纳斯达克,那一场如梦如幻的互联网泡沫早在新浪的路演团出发前就已经走到了破裂的边缘。
一系列的负面信号已经出现,从盈利到流动性再到风险偏好,山雨欲来风满楼。
1999年下半年起,美国互联网用户增速明显下降,本以为“千年虫”会带来大规模的计算机更换需求没有出现,科技互联网行业的盈利能力迎来拐点。
通胀水平则从一年前就开始加速上行,美联储为此连续加息六次,国债收益率从1998年的4%一口气上涨到2000年3月的6.4%,代表了货币发行量的M2增速则见顶回落,流动性开始一步步收紧。
投资者的风险偏好也悄然变化。微软的反垄断指控引发市场恐慌,明星股世通的战略扩张受阻、CEO股票质押被爆,都让投资者的狂热被泼了一盆又一盆凉水,大家开始对新上市的科网公司冷眼相待。
然而,尽管市场已如脱线风筝般摇摇欲坠,但新浪之后,网易搜狐还是流血上市了。
丁磊在上市时心情不错,因为对他来说,上市这事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能变成现实就已经很自豪和高兴。不过随着网易上市即破发,并在之后的一年内市值蒸发了90%,不知他的好心情还能剩下几分。
不过这三大门户都是幸运的。咬紧牙关赶上了上市末班车,意味着融到了关键资金,完成了对赌协议,更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互联网泡沫崩坏中活了下来。
在他们身后,资本市场的大门轰然关上,留下一地未上车者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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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2018,直到最近我们才恍然发现,这一轮周期中最大的泡沫并不是神创。就算在2015年的巅峰时,创业板的市值也不过占到中国GDP的4.2%,而且其中大部分的公司甚至不为大众所熟知。
这一次真正闪亮的泡沫,来自由流动性泛滥的一级市场捧起来的新经济独角兽们。
它们的估值动辄几十亿甚至几百亿美元,根据科技部发布的《2017年中国独角兽企业发展报告》,在去年底它们的合计市值已经超过了全国GDP的5%,到了今年,这一比例只会更大。
更可怕的是,它们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掉资金,而非创造利润。
以美团为例,去年5月美团曾经官方公布了30亿美元的现金流储备,加上年底的40亿美元融资,理论上说有70亿美元资金可供调用。然而根据申报材料,美团去年净亏损190亿人民币,那现在它账面的现金大概又只够再烧一年的了。
而这些吞噬了大量资金的独角兽,真的带来了科学技术的突破,抑或是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吗?
它们打着能够改变人们生活的高大上旗号,可做的要么是流量生意,要么就是生活服务,甚至像放高利贷这样的传统生意,穿上金融科技的外衣就能打造出若干个独角兽出来。
新媒体再变还是媒体,新零售再新也依然是零售,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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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一轮的上市潮,就能让我们看到谁在裸泳了。
新经济公司的盈利能力可能会迎来拐点。就像互联网女王今年报告里说的那样,全球的智能手机出货量去年达到顶峰后开始下滑,全球的互联网普及率也即将突破50%,互联网乃至移动互联网流量的天花板抬头就能看见。不然618和双11不会从单日的狂欢变成长时间的拉锯战,而抖音兴则快手衰,流量红利也不再是一块越做越大的蛋糕。
市场流动性的收紧则和2000年时一样明显。美国已经加了七次息,美债结束了持续几十年的大牛市,十年期收益率由1%一路攀升到3%。而在国内,无论是M2还是社融总量,都在下台阶。虽然降准呼声甚嚣尘上,但全球流动性都在边际收紧,中国敢逆流而上吗?就算不考虑汇率,也得想想通胀压力吧?
至于投资者的风险偏好,从港股新经济公司们一路向南的K线图,到最近A股刚上市的几只独角兽表现不及预期,再到CDR基金雷声大雨点小,每个人都被发行渠道轮番轰炸的情况下也不过换来千亿规模。投资者对于新经济的热忱,恐怕已经过了最高点。
否则,在雷军口中小米这种“独一无二”的新物种公司,为何还会需要下调发行价?难道不该像前段时间大疆的融资那样,设立种种苛刻的条件来筛选投资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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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香港中环今年的热闹程度十年不遇。从投行到律所,家家户户生意多到干不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加班的病态红晕。
十年前大家做的是巨无霸央企国企的上市生意,而这次路人皆云新经济,不过是同一个故事的翻版而已。
坊间窃窃私语的是,小米美团只是前菜,后面还有更多大家伙在咬紧牙关衔枚疾进。
就在百年老店通用电气(GE)被宣布剔除出道琼斯指数的第二天,雷军自信满满的说,小米模式执行得好,就可以得永生。
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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