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姑娘及其《汕头方言词典》

别看“斐姑娘”这个称呼很普通，也很潮汕化，但这个名称的主人却不普通，是一位在汕头早期宗教史中赫赫有名的传教士，英文名字叫做A.M. Fielde（A.M. 菲尔德）。因为传教士多为男士，所以这个女性传教士以其特有的亲和力在汕头的教徒中受到广泛的信任和爱戴，被昵称为“斐姑娘”（“姑娘”在潮汕话中是对女性的尊称，不同于普通话的对女孩的普通称谓），其事迹在汕头档案馆的宗教文献中多有涉及。据《岭东浸会七十周年纪念大会特刊传史之部》记载：“（西历一八六五年）斐姑娘（即A.M. Fielde）由美莅暹，……居诸迭运，不觉光阴六载，已而买舟回美，休息两年。益知使命之重要，更向中国而遄征。舟至汕头，居角（石）任事，一方习话，一方布道。……最奇者，天才卓越，学力优长，译著《圣经》杂册单张等，以资布道。编辑字典、辞源语学等，惠嘉后进。……姑娘莅潮共十二年馀……。”斐姑娘在汕头“一方习话，一方布道”，留下了一段段的故事。

   汕头方言词典扉页

我们阅读到的材料显示，斐姑娘在汕头的著述，除了大型工具书《汕头方言词典》之外，还有英文版的《Pagoda Shadows—Studies From Life in China》、《A Corner of Cathay—Studies From Life Among the Chinese》和《Chinese Fairy Tales》（这三本书郭甦先生分别译为《真光初临•潮汕实录1873》、《天朝一隅•潮汕见闻1873》和《潮汕夜话•潮汕老古1873》，作为李闻海主编的“潮商学库”丛书，由砚峰文化出版社于2016年出版）等等。这些中国生活素材和民间故事都是斐姑娘在粤东12年所采集并整理出版的，而且多次重版。我们现在看到的《Pagoda Shadows—Studies From Life in China》是1886年在美国波士顿出版的第五版；《Chinese Fairy Tales》是1912年在美国纽约和英国伦敦同时出版的第二版（首版出版于1893年，书名叫《Chinese  Night’ Entertainment》（《中国人的夜生活》）。

菲姑娘的三种著作扉页

我最感兴趣的当然是《汕头方言词典》，其全称为《汕头方言词典——注音、释义，按音节和声调排列》（Pronouncing and Defining Dictionary of the Swatow Dialect ——Arranged According to Syllablesand Tones），是弥足珍贵的一部中英对照潮汕方言工具书。这本书1883年由美国教会（AmericanPresbyterian Mission）在上海出版，比潮汕人自己编的第一本字典——张世珍的《潮声十五音》的出版（1913）整整早了30年！

《汕头方言词典》正文第4页

它的第二个贡献就是对潮汕话的声调有了比较科学的记录，它居然用了普通语音学的四角标调法来标注潮汕方言的声调。这种科学的记音标调法，很多教材认为是20世纪初期才由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等先生从国外引进的。而关于潮汕方言的8个调类，潮汕人从小得到的训练就是用8个例字来代表8个调类：“分粉奋拂魂混份佛”或者“司矢四薛时是示蚀”，分别代表“阴平、阴上、阴去、阴入、阳平、阳上、阳去、阳入”（“阴、阳”或称为“上、下”）。在没有发现斐姑娘的词典之前，我们一直以为这是《潮声十五音》类字典的发明。但当我们看到斐姑娘的《汕头方言词典》前面的“声调练习”（Exercises in the Tone）里赫然出现这些例字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事实，纠正此前的错误看法。现在看来，潮汕方言8个声调的练习例字，应该是老百姓口中早已有之的。外国传教士较早地吸收了本地人的智慧结晶，把它编进了词典作为声调练习资料。后来，本地人编撰的“十五音”类字典，也继续运用之。

当然，最具有语料价值的还在于该书的内容本身。该书收录5442个汉字字头（每个字头又联系出几条单词）、16开本617页的正文。以每页1000字计，凡60多万字，字头、词条和例句，包含了丰富而翔实的潮汕方言语料，无疑这是19世纪中期到后期潮汕方言词汇、语音（因为有罗马字注音）、语法（因为有例句）的宝贵文献资料。

《汕头方言词典》末页

期待着懂英文、罗马字拼音、会讲潮汕话，并对潮汕方言研究有兴趣的年轻人来一起研究它，挖掘这个珍贵的方言文献语料宝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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