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猪肉摄入量,就等这道年菜了!
肉瘾犯了。
不同以往,这次的肉瘾来的格外凶猛。可不,3个月没好好吃肉了,平日肉末肉丝的小打小闹,实在难以止渴。“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想到珍惜?”我忍着饥肠的咕噜咕噜,开始了灵魂的拷问。
九月的时候还没这么难熬,想吃肉的时候楼下菜场买个3两,手掌大小的五花,总共10块出头。切成薄片,跟辣椒豆豉一炒,配上白饭砸吧砸吧,油水虽然不算多,解馋足够了。
没多日子,五花腩就破3了。随便买买有压力,但一两周买一斤还是可以的。肉瘾小攒一下,花点心思炖个红烧肉,浓稠甜鲜的酱汁浇在米饭上,黏嘴喷香,也算是延迟满足,大爽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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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就不行了。当北京菜市场的五花肉价停在了40一斤。站在菜场门口,我踌躇徘徊,纠结的不是买肉,而是如何控制肉瘾。
“还有30多天就过年了。”我跟自己说,“忍一忍,就可以吃扣肉了。”
“扣肉”!
这二字飘进大脑的时候,我打了个激灵,过年的感觉立刻真实起来。要知道,平常日子想吃肉,它可不会随便出现。如果一块五花可以有什么好莱坞级别大场面巨制,这两个字就是答案了。
中国人在二师兄面前,就像一个精明的法医。
一头二师兄300多斤,每一寸质感如何,怎么吃,中国人搞得清清楚楚:前腿肉块大而活,久煮不老,就做节日宴会里的硬菜东坡肘子,往贵了卖;后腿骨头多没那么好吃,就日常炖炖便宜点卖。
内里脊细嫩一小块,一头猪只有一丢丢,早就被餐馆定了,几乎买不到;外里脊量多且质感普通,于是炒肉丝肉片到处都是。
就更别说肥瘦相连,包裹全身的五花了。五花头,五花中段和五花尾,前二者肥瘦皮相间,大理石般纹路,美丽紧致,留着做大菜可是卖相的极致;后者肥多瘦少,筋膜稀疏,几乎一切就肥瘦分离,炖起来不好看,也买不出高价。
平常日子里吃饭,不那么讲究,五花中段尾段,吃的是个解馋。焯个水,加冰糖老抽葱姜蒜料酒,炖足时间,配米饭就好。实在懒了,连这个都不用,切成片炒个蒜苗,肥点还能顺便炼个油,吃的满嘴喷香。
过年就不同了,必须用最完整紧致的五花头段不说,还要把毕生绝学拿出来。一道扣肉 ,几十个变量,考验的就是家里大厨“是骡子是马”。当然,普通段位也不敢轻易尝试,能在大厨做的时候偷师两手,就已经赚足了。
扣肉的第一个关键词,是“糯香”。
一片筷子厚薄的扣肉,猪皮肥膘瘦肉层层交杂,三种完全不同的质地,到口中却是同样的绵软:瘦肉轻点散开,肥膘早已融化,即便胶质的表皮,娇嗔的抗拒一下,也就缴械投降。边嚼边回味,里面不仅是酱香肉香,还有丝丝酒香….
“酒香?”
是的,你没听错。要说“糯香”扣肉的极致存在,必须把躲在幕后多年的常州挖出来。这里的阿姨藏了一味做扣肉的绝密食材,在它的作用下,五花脱胎换骨,成为中国扣肉版图里的神奇存在。
*中国常州网
还是那块上好的五花,在常州阿姨们的手里,先扎针,再过水,这是是为了祛除肉里的血水,哪里都一样。然后切片,腌料。如果你在做扣肉伊始来到常州,看到这里,甚至会觉得无聊:“什么嘛,都一样嘛!”
不不不,等到阿姨拿来一口浅碗,事情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肉片先一层层铺满,然后一坨白色糯米状的东西从一个坛子里被舀出来,堆在五花片中间。蒸锅在不远处冒着热气,锅盖一开,扣肉就进去了。
酒糟,常州阿姨的秘密武器。作为既亲水又亲油的分子,乙醇的存在就像为肉打开了输送风味的管道,腌渍的调料迅速渗透肉质肌理,酒糟里自带的醇类物质又跟其他风味结合,产生出一种类似老酒一般绵软醇厚的风味。
而后的蒸,则是中国人对世界猪肉烹饪大全里最智慧的贡献。水炖固然可以,红烧肉不就是这么炖出来的嘛!但“蒸”则将猪肉的质感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在热蒸汽的作用下,连接猪肉肌理和表皮的胶原蛋白开始自我融化,风味不因为沁在水中而稀释,也不因干燥的烘烤而变得脆韧。
既糯又香,是蒸和酒糟的共同加持。这让有点吃腻了梅干菜扣肉的隔壁江浙沪小孩馋的眼眶红,眼巴巴的幻想什么时候也能来上这么与众不同的一口。
第二个关键词,是“不腻”。
平日里的红烧肉固然好吃,但最大的问题,是吃不了几块就被“干倒了”。孩子没问题,成年人简直太难了 —— 好不容易吃上口肉,还吃不了几块就不行了。
为了让大家多吃两口,扣肉也是费劲了心思。在广西平乐,人们找到的方法,是“以毒攻毒”:不是油腻吗?炸他,炸出个灯枯油尽!
于是一块上好的五花,在经历了扎针,水烧之后,还要下油锅,噼里啪啦的把自己所有的油量逼尽,再冰水了结。你瞧瞧,中国人为了吃,把酷刑都搬出来了。
经历完严刑拷打的五花在冰水里慢慢苏醒,表皮如沟壑一般,有的凸起有的凹陷,变成类似虎斑的形状。毕竟”糯香“是扣肉的第一准则,炸脆了的五花要想恢复糯软,答案只有水知道。
切厚块儿,拌调料,夹芋头,上锅蒸。这样的扣肉,即便还有任何油润,也被芋头吸了去。淀粉里吸了油香,肥肉里只剩胶质,这时候,别说2块了,就算一盆成年人也可以没负担的吃光。
中国人过年,图的无非是一个热热闹闹,富足吉祥。如此繁复的扣肉只在过年存在,也是因为只有这时候,七大姑才可以帮着煮肉,八大姨才可以帮着炸肉,媳妇帮着切肉,嫂子帮着夹芋头片。
然后,肉在锅上蒸,孩子在外面玩,男人们在放鞭炮,女人们歇口气,站着坐着,唠唠嗑嗑瓜子…
如果问幸福长什么样?大概,也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