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三大报罕见集体炮轰政府抗疫犯大错:梦游中走向灾难的38天
英国三大报《泰晤士报》、《卫报》和《每日电讯报》投下重磅炸弹,以扎实专题调查,检讨自1月份以来英国政府如何在新冠疫情每一个重要时间节点犯错,这些错误又如何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张张倒下,导致如今严峻的抗疫形势。
其中,《泰晤士报》和《卫报》同时将矛头指向因新冠肺炎尚在休养的首相鲍里斯·约翰逊,称他1月时沉浸在脱欧阶段性成功的喜悦之中,竟然缺席了五场“眼镜蛇”会议,给自己放大假。
更有甚者,尽管学术界和相关业界人士一再敦促英国政府注意个人防护设备(PPE)的储备问题,政府一直置若罔闻,终于引致防护服告急、前线医护不惜罢工捍卫个人生命安危的地步!
4月19日《星期日泰晤士报》的标题为:“新冠病毒:英国梦游中走向灾难的38天”。
该报记者表示,为了还原这38天,他们采访了一众科学家、学者、医生、文官以及政治家,“试图挖掘危机的根源”。
该报开宗明义地指出:“和官方表态不同,英国在这次流行病应对准备上非常糟糕!”
《卫报》4月20日头版:“首相未能出席关键新冠病毒应对会议”。
《每日电讯报》4月18日的报道为《揭秘:亚洲在对抗新冠病毒上为何比英国准备得更好》,通过对比每一个阶段英国和亚洲诸国的准备,来检讨为何英国慢人一步。
“国际范Plus”发现,关于英国早期“轻忽”、中期“佛系”以及后期“转向”却发现自己疏于准备的问题,媒体以往也有论述,但持有不同政治倾向的三大报不约而同、巨细靡遗、“清算”式地力陈政府“罪状”,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见。
传统上属于保守派的《泰晤士报》更呼吁,在疫情结束后对政府决策展开“独立调查”,直接“问责”!
据4月20日的最新消息,对于《泰晤士报》的报道,首相府怒斥为“假新闻”,不惜逐条反驳。
英国主要媒体要求独立调查政府的过错,或许反映了不同派别、不同阶层和不同岗位的英国人所累积的怨气难以掩盖,尤其是当他们看到NHS医护因为英国政府从土耳其运来的防护设备再次延误、不得不以罢工要求英国政府重视他们的人身安全的时候……
“国际范Plus”综合了三大报这轮批评的内容,试图呈现英国是如何从“沉睡”到“装睡”再到“惊慌”的。同时,也列出英国政府的主要反驳意见。
1
早期:1月底到2月底
错误一:
无视国外疫情延烧,忽视科学家警告
《星期日泰晤士报》在文章一开始就回顾,1月24日,“中国的医生们”在医学杂志《柳叶刀》发表论文,“评估了病毒的潜在致命性,并且首次指出它可以和1918‘西班牙流感’大流行相提并论”。
然而,在当天中午,英国卫生大臣马特·汉考克接受采访的时候“轻飘飘”地告诉记者们:新冠病毒对于英国公众的威胁“很低”。
《泰晤士报》评价说:
这种几乎是“漠不关心”的自信,从1月份这天开始,持续足足一个月。
”对此,英国政府回应说:他们获得的科学建议表示当时病毒在英国传播的风险很低,而且当时已经把警报从“非常低”提升到了“很低”。
有科学家表示,在1月底和2月初的时候,“风暴将至的形势非常明显了”。
英国政府的“漠不关心”,首先就表现在他们对于专家警告的态度上。《泰晤士报》表示,科学家们在2月份一直不断警告,但英国政府“犹如耳聋”。
该报发现,至少在1月16日,英国的科学家就在社交媒体上警告英国政府要重视疫情传入英国,并在本土爆发。
在此时,帝国理工学院的尼尔·弗格森教授带领团队发布了第一份针对疫情的建模报告。报告提及:中国境外已经出现3例病例,令人忧心。
1月22日,云集英国流行病专家的顾问团体SAGE召开第一次新冠疫情会议。会上讨论的弗格森团队的另一份报告警告,新冠肺炎的传染率为2.6到3.5,这份报告同时还上达内阁各位大臣。《卫报》的调查也确认了这点。
这份报告在SAGE引起巨大反响。弗格森的报告还第一次提议:要通过封锁的方式,将病毒的传播率降低60%。
但《泰晤士报》表示,直至 1月25日的COBRA(眼镜蛇)会议,政府内部还是对弗格森的警告漠不关心。
英国派驻世界卫生组织特使大卫·纳巴罗教授向《卫报》表示,到1月30日,世卫将此次疫情列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这是世卫能够警示的最高级别,因此英国不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错误二:
沾沾自喜于脱欧阶段成就,约翰逊缺席五次关键会议!
《星期日泰晤士报》和《卫报》的专题报道都没有给正在养病的首相约翰逊留“脸面”,大有声讨防疫早期“领导缺位”的意思。
《星期日泰晤士报》发现,约翰逊缺席了五场COBRA会议,“不同寻常”。COBRA会议由内阁大臣、军事将领和情报人员出席,是国家安全危机时重要的会议。
1月30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新冠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天后,第一场针对疫情的COBRA会议由汉考克主持。这一天,约翰逊在哪里呢?
原来,这一天对约翰逊来说另有重大意义——“脱欧日”,退出欧盟的协议在当天下午签署,“胜利氛围洋溢唐宁街”。
《泰晤士报》评价道:“这本来是他首相生涯的决定性一刻——当然,这是在世界倾覆之前。”
接下来,约翰逊错过四场COBRA会议,都由汉考克代为主持。这段时间,他调整了内阁,处理了水灾问题……然后呢?他和未婚妻休假去了。
《卫报》评价:这时候约翰逊还沉浸在去年12月的选举胜利中。在他休假回来之后,一切仿佛风平浪静,“这是他的蜜月期”。
《泰晤士报》甚至表示,有证据表明,在休假期间,“他告诉助手,这段时期简报要短、备忘录要少,否则他不会读”,引发助手吐槽他缺乏领导力。
那么,约翰逊首次参与并主持COBRA会议是什么时候?3月2日!那时候疫情已经在英国延烧。工党前党魁科尔宾彼时批评约翰逊为“兼职首相”。
怪不得,一位唐宁街资深顾问匿名向《泰晤士报》抱怨:
如果首相不在,你如何对疫情开战?鲍里斯没有主持任何相关会议。他很在乎他的假期。他周末也不加班。……我们真切感受到他没做任何危机预案。这正是人们对他的担心。
”《卫报》评价:目前下结论说约翰逊、汉考克和整个英国政府都在“梦游”或许还太早了点,但约翰逊和汉考克先后患病,可能显示这些身处高位者警觉意识不够。
对此,英国政府回应说:首相缺席COBRA会议“很正常”,面对不同的国家安全问题,由相关大臣主持很“合适”,而且过程中一直和首相保持联系。
尽管解释了为何汉考克主持COBRA会议,但英国政府并未解释为何约翰逊连续缺席五次。
错误三:
缺乏储备防护设备和试剂盒的意识,甚至拒绝业界自愿帮忙!
在2月初,汉考克曾经自豪地在下议院宣布,英国是首批研发出新冠病毒试剂盒的国家。
“国际范Plus”发现,英国如果这个时候联系私人企业界进行大规模生产,就可以占据先机。然而,英国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
《泰晤士报》表示,英格兰公共卫生署“没有利用好时间优势,失去了在早期提升产能、应对后期所需的机会”。该报评价,这是英国疫情应对“最大的丑闻之一”。
由110家相关企业组成的英国体外诊断协会的理事长多丽丝-安·威廉姆斯表示,政府没有和他们有过实质接触,第一次接触是在4月1日,就是汉考克宣布英国计划在4月底之前将日检测量提升到10万的前一天!
该报认为,这是因为英国政府在早期将COVID-19认定为流感,并以“群体免疫”的思想应对。
试剂盒尚可说是“防疫思想”的不同导致没有大规模增产,那么前线所需要的口罩、防护服和呼吸机呢?
尽管根据NHS的“应对流感流行病行动框架”,英国政府必须储备“紧急所需”的防护装备,但由于“资金不足”,防护装备储存不但缩水,已有的装备甚至过期了!
1月30日,英国政府根据惯例“补货”,但在2月的时候,中国供应商必须先应对本国需求。
消息人士向《泰晤士报》表示:
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张也倒下了。
”该报表示,NHS本可以提早和英国生产商联系,英国医疗保健贸易协会(BHTA)表示,他们在2月就准备好提供帮助,结果英国政府到了4月1日才联系他们。BHTA理事长西蒙·菲思丁表示:机会错过了,协会的公司都接了海外订单了……
除了防护装备,英国还很缺呼吸机,这就是为什么英国有大牌生产商改行生产呼吸机。但这个问题并不是疫情高峰才出现的。
由业内专业人士组成的“重症监护仪器组织”的负责人艾莉森·皮塔尔德就向《卫报》表示,他们协会多年以来一直警告,全英国很多医院都缺乏重症监护仪器, “如果政府听得进批评,我们不会到如今的地步”。
对此,英国政府回应:卫生部早在英国确诊第一例病例之前就开始增加防护装备的储备,2月初就和供应商开会,让供应商就疫情对供应链造成的风险进行评估。“NHS有剩余的呼吸机,我们还将继续投资。”
“国际范Plus”发现,英国政府并未对防护装备储备不足的事实进行回应,其“NHS有剩余呼吸机”的说法也和目前广泛的报道不相匹配。
2
后期:3月至今
错误四:
“群体免疫”错过时机,宣布封锁太晚
《卫报》指出,在3月份的时候一切就很清楚了:英国要走一条不同于德国、韩国等的防疫道路。
这些国家的路线是:疫情进入本土传播的时候,从第一周就大力检测、追踪感染者,要求自我隔离,禁止大型聚会等等,这都是世卫的建议。
然而,根据爱丁堡大学的德威·斯里德哈尔的观察,英国应对之道与众不同,也罔顾WHO的建议。“英国似乎接受了病毒抵挡不住,将会变成季节流行病。”
根据《电讯报》的报道,英国目前的“行动框架”是根据2009年H1N1甲型流感经验制定的,方案明确指出“流感病毒绝无可能被阻止传播或者被消灭。”
根据《泰晤士报》3月份的揭秘,尽管英国政府一直否认,但“群体免疫”思想在英国政府内部一直占据上风。
《电讯报》指出:
亚洲因为有过抗击SARS的经验,因此把COVID-19看作是重大流行病严加防范;西方则认为这仅仅是一场流感。
《泰晤士报》认为,如果仅仅是流感,那么“群体免疫”并无问题。
幸亏,3月16日,英国政府及时从“群体免疫”思想转向“压制”。
约翰逊宣布带领“战时内阁”领导抗疫,宣布兴建“NHS南丁格尔”医院,受到好评。然而,《泰晤士报》认为,英国政府还是浪费了足足9天才宣布全国封锁措施。
对此,英国政府回应称,他们是按照科学家的建议以及科学依据,来决定每一阶段的政策。
《卫报》表示,脱欧、签订自由贸易协定这些事宜在约翰逊心中似乎是重中之重。“任何封锁都会伤害经济,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消息人士还向《泰晤士报》表示,政府部门应当提早通知企业,英国可能要进行封锁,让企业可以提早进行规划,但英国政府没有做到。
和疫情初期“要走自己的路”不同,如今,英国的专家以及《卫报》、《电讯报》等媒体都呼吁要学习亚洲的防疫经验。
3
根源:“财政紧缩”与脱欧至上
对于英国政府“盲目自信”又准备不足的种种错误,向《泰晤士报》匿名“吹哨”的消息人士表示:这是因为,英国尽管有应对流行病的机制,但这个机制缺乏相应的资源,因此当流行病真的到来时,政府缺乏应对能力。
《泰晤士报》揭秘:多位政府官员和科学家表示,应对流行病一直都是英国政府的重点计划,在本世纪初一度拨款丰厚。然而,2008年金融海啸之后,英国政府实施“财政紧缩”方针,导致预算被砍。
那名消息人士向《泰晤士报》表示:
我们对流行病的准备程度曾让世界羡慕,但当财政紧缩年代到来后,它成了牺牲品——当政府认定其他公共服务更需要拨款时。
”英国政府曾经演练疫情应对,也暴露出问题,却没有解决。
根据《电讯报》的报道,在2016年,英国政府曾开展代号为“天鹅座”的演练,假设了NHS应对能力被耗尽的情况,所有政府部门都参与其中。
在这次演练中,恰好出现了这次疫情中的一系列情况:防护装备和呼吸机不足。
当时,政府内部曾经做了调研,也提出了改进方向。然而,消息人士表示,因为英国要准备无协议脱欧所需要的资源,耗费掉了原本为流行病应对而规划的所有资源。
《电讯报》揭露,该报曾经要求政府公开“天鹅座”演练的所有信息,但遭到政府拒绝。工党已经正式要求政府提供相关信息。
在去年,政府委员会中有关流行病应对规划的会议议程屡屡被“干掉”,为其他议程让路。
根据消息人士的说法,政府流行病应对顾问机构的成员对此感到无能为力。“他们总是开玩笑,‘哈哈,让我们祈祷英国不会遇到流行病吧’,因为疫情应对方方面面的领域都得不到政府的扶持。”
他甚至表示:
如果你是NHS高层,你明白你最大的恐惧、最大的梦魇就是一场流行病,因为NHS并未准备好!
”在2月份的时候,“梦魇”正在变成现实,英国政府准备如何呢?消息人士揭露说:“每一个政府部门都没有起草出自己的应对方案。”
面对政府的一系列错误,三大报都出离愤怒。
《泰晤士报》甚至评价:“对于从1月24日开始的‘失去的’五周中缺乏准备的情况,总有一天会有调查的。”
对于大报“问责”的态势,英国政府反弹强烈,但其反驳是否能够“打脸”媒体,外界自有公论。
也许,疫情“风暴”之后,等待着约翰逊和他的内阁的,是一场来自各方面的“问责风暴”。
文丨国际范Plus撰稿人 多恩
参考消息来源:The Times, The Guardian, Daily Telegraph, Daily Mail, Express Dig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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